冬去春來,卓西雅的懷孕症狀更加明顯,身子越來越懶,胃口也叼了,油膩的東西不碰了,就愛吃酸的,春季裡想吃酸葡萄,這可把李泌折磨壞了,深夜,李泌只能淺淺地睡著,卓西雅很不老實,翻來覆去,李泌總要照顧她,生怕傷著她和孩子。
快三個月的時候,卓西雅的症狀穩定了很多,纖細的水蛇腰終於胖了一圈,怕傷著腹中的胎兒,卓西雅解去了腰間的束帶,精神煥發的她開始央求著李泌帶她出去逛逛。
三月將近,光禿禿的柳條冒出了嫩芽,茅草也鑽出了尖尖的腦袋,三月的到來意味著適兒的生日也到了,四年來,李泌不曾上朝也不曾去過長安,更沒有理朝政,可是太子今年十歲了,自從孩子六歲之後他就再也沒有為他過生日,吉兒走後,適兒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和悲痛,他愧對適兒,他必須去看看他。
李泌看著卓西雅,正想著如何跟她商量,讓卓西雅好好在家裡養胎,她根本不知道有適兒的存在,那個她忘得一乾二淨的兒子,她根本不會相信她有一個九歲的孩子。
卓西雅正跟著秋兒學做針線活兒,自從懷了孩子,卓西雅母性大發,開始學著做一個娘親,舞刀弄槍的卓西雅居然操著手縫針穿針引線擺弄著手中的小衣服,那副樣子很是動人。
李泌順手拿起竹筐裡的小褂子,淡藍的綢緞,深藍的袖邊,同樣的一件是粉色的。
「做這麼多?」
卓西雅溫柔地撫著肚子,「也不知道是男孩是女孩,所以各做一套備用!」
李泌抓著卓西雅的手一瞧,幾個手指已經扎滿了針眼,擰緊眉宇,放在嘴裡吮了吮,「疼不疼?」
卓西雅嬌羞地縮回手,「不疼」
「你不用這麼辛苦,孩子的衣服可以買。」
「不要,我要自己做。」卓西雅固執地拿起針繼續縫起來。
看著卓西雅做女工的樣子,李泌想起十年前,吉兒也是這麼說的,她不會女工卻固執地為孩子縫衣服,可是卓西雅不會記得她曾經為適兒所做的一切。
「卓西雅」
「嗯!」
「後天我要出門有事。」
「出門?去哪裡?」卓西雅停下手中的活兒。
「去長安。」
「去長安幹什麼?」
「太子十歲生辰,作為他的皇叔,我要去為他慶生。」
「太子?就是那個會打仗的小孩嗎?」卓西雅兩眼熠熠生輝。
李泌吃驚,「你認識適兒?」
卓西雅得意地滔滔不絕起來,「我聽索徹說的,二哥也說那個孩子很厲害,會什麼兵法,上次他們就栽倒這個孩子手上,不過我還得感謝他,要不是他大唐和吐蕃不會休戰,父皇也不會要求和親,我更不會嫁給王爺!」
是啊,適兒的參戰卻陰差陽錯地促成了這段姻緣,卓西雅居然佩服適兒,她豈知適兒的本事就是她這個娘親傳授的。
李泌莞爾一笑,「適兒很聰明。」
「他叫……適兒。」卓西雅輕輕地念起來。
李泌憐惜地撫摸著卓西雅的秀髮,「我去長安,你要乖乖待在家裡。」
「不帶我去嗎?」
「你懷有身孕不宜長途顛簸,乖,待在家裡,我會吩咐石遠帶你出去逛逛。」
「我也要去,我想去看看太子。」終於有機會見著那個孩子,她怎麼能輕易放棄這個機會。
「還記得你答應我的事了?」
卓西雅嘟囔著嘴,「記得,懷孕期間什麼都聽你的。」
「以後會有機會的。」
卓西雅悶悶不樂地轉過身子。
「好了別生氣了,等我去長安給你帶禮物好不好?」
「不要」
「等我回來帶你去玩,坐船去江南怎麼樣?」
「騙人,你都說了現在不能出遠門的。」
「等你生下孩子,你想去哪兒我陪你去好不好?」
生下孩子?那得幾個月之後呢,等她做完月子又要到年底了,還去哪裡玩啊?
「我不會騙你地,等你生完孩子,天涯海角陪你去。」
「真的啊?」
「真的。」
「拉鉤」
「拉鉤」
「可是我還是想見見那個太子。」
「…………」
李泌把家裡安排妥當,留下石遠保護卓西雅。
王府門口,李泌扶著卓西雅,「我很快就回來的。」
「哦」卓西雅無所謂地點點頭,「你去吧!」
李泌有點恍惚,這兩天吵著要去長安的小王妃今天突然轉性了,好像一點都不在乎。
「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莫要調皮搗蛋了,出去不要忘了叫上石遠。」
「知道了,知道了,你走吧!」
李泌愕然,他還以為卓西雅會不捨地黏著他,結果卻不耐煩地轟他走。
李泌越想越不對勁,上馬前特意囑咐石遠好好看著卓西雅。
李泌一走,卓西雅眨了眨眼睛,哼著歌轉身回府,石遠揉了揉眼睛,是他看錯了嗎?王妃似乎很開心呢!
太子的生辰可不是小事,親王、郡王、文武百官、各地節度使、各國大使帶上厚禮前來祝賀,李泌的出現確實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四年不參與朝政,人們以為衛王徹底頹廢,今日看來氣色不錯。
昇平眼尖,趕緊跑過來,「四哥!」
李泌微微一笑,「還是那麼莽撞,都是幾個孩子的娘了。」
昇平不好意思地笑笑,「人家想念四哥嘛!」
郭曖抱著個男孩追過來,「王爺,好久不見,這幾年你……」
昇平用胳膊肘捶了捶郭曖示意他不要問。
李泌卻坦然一笑,「我很好!」
「四哥,看你氣色不錯,我就放心。」昇平小心翼翼地表達自己的關懷,生怕觸動李泌的傷心往事。
李泌伸手逗著郭曖手中的孩子,「這孩子四歲了吧!叫什麼名字?」
昇平接過孩子,「叫郭釗,釗釗,這是四舅舅,快叫人啊!」
孩子看李泌慈眉善目的樣子,乖巧地叫了聲,「舅舅!」
「這孩子真乖,來舅舅抱抱!」
郭釗聽話地伸出小手,李泌接過來,「哦,釗釗好沉呢!」
見四哥心情似乎不錯,昇平撞著膽子問道:「四哥,聽說去年你娶了吐蕃公主。」
李泌邊逗著孩子邊頷首表示默認。
可是四哥抗旨不尊,聽說把吐蕃公主送回去了,四哥對吉兒用心良苦,但是他也不能孤孤單單一輩子吧!
「四哥把人家送回去了?」
李泌沒來得及回答,手中的小傢伙開始鬧騰,「我要尿尿!」
「釗釗過來,爹帶你去!」郭曖抱著孩子走了。
「四哥」又是一個女聲插進來。
「寧兒!」
「四哥,真的是你啊,我以為看錯了!」
四年前的事他們都聽說了,今天能看見衛王真的很震撼。
「王爺」回紇可汗寒暄了一句。
「可汗」
經他們幾個一叫,其他的人紛紛走過來與衛王打招呼。
太子生辰,作為外公的沈易直和舅舅沈力揚皆是上賓,只是沈力揚看見李泌卻是冷哼了一聲,沒有上前搭訕,李泌只是淡淡一笑。
等皇上和太子出現時,賓客早已就坐,李豫看見座下的李泌也是一愣,他以為四弟這輩子都不會來長安,不過他應該是為了適兒而來,果然,太子看見李泌眼睛一亮,朝李泌點點頭笑了笑。
適兒已經十歲了,再次看見孩子,李泌有點心痛,原本稚氣的小臉硬是一副極不相稱的成熟,不拘言笑的小臉只是看見昔日的父親是才有一絲柔和,適兒終於是一個小小男子漢了,他該如何告訴適兒他的母親還在,只是記不得有他這個孩子。
宴會開始,給位賓客開始獻上賀禮,各國各地的特產,奇珍異寶數不勝數,李適卻是看也不看一眼,這些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他想要的禮物這輩子都不會得到。
吐蕃使節恭恭敬敬地上前獻上吐蕃的哈達和一些吐蕃特產。
「大唐珍寶無數,我們吐蕃自愧不如,所以今日就為皇上和太子殿下獻上我們吐蕃的舞蹈,希望太子殿下喜歡!」
隨後一群吐蕃姑娘穿著吐蕃粉色的舞蹈服,手持小花鼓,敲鼓的短棒上拖著長長的綵帶,姑娘們手臂一抬身子一轉,綵帶立刻隨身飛舞,煞是好看,吐蕃姑娘特有的服裝,婀娜的舞姿,動聽的花鼓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熱烈鼓掌。
突然姑娘們圍著圈窩在一起,綵帶頓時組成一朵粉色的花,花朵移動,姑娘們後退,綵帶抖動,突然從中間冒出一個身著火紅吐蕃女裝的姑娘,姑娘面帶輕紗,一手拿著一個花鼓,兩手往空中一拋,手腕上的鈴鐺嘩嘩響,花鼓漂亮地旋轉,紅衣姑娘拿著短棒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頭,在空中擊打花鼓,花鼓在姑娘手中活動自如,像雜耍一樣,一看就知姑娘有點功夫底子,身形柔軟,舞姿妖嬈,儘管蒙著臉,卻掩不住週身的魅力,那雙眼睛,水光蕩漾。
上座的李豫直直地盯著領舞的姑娘,她的眼睛,她的身姿和皇后那麼像……
音樂到了尾聲,紅衣姑娘領著姑娘們慢慢地收住舞姿行了一個吐蕃禮後有序告退。
李豫覺得有什麼東西牽引著他,悄悄地離開座位,鬼使神差地跟著吐蕃舞隊。
「紅衣姑娘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