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梨園熱鬧非凡,按照往常慣例,皇上太后皇后及後宮妃嬪王爺王妃聚集在一起賞月看戲過中秋,所謂的皇宮大家族團圓會。
只是今天的女主角——皇后的位置虛空著,所有的人很有默契決口不提皇后,好像根本不存在這麼個人。
素瓷焦急地站在梨園外,請求見皇上,只是外面的守衛怎麼也不肯,素瓷是皇后的貼身丫鬟,後宮裡誰都認識,換做平時這些太監宮女都敬她三分,巴結討好都來不及,只是如今光景不同了,皇后入了冷宮,而且還瘋了,沈皇后徹底垮台了,世態炎涼,宮裡的人最善於見風使舵,誰還理一個瘋子的丫鬟。
「公公,求求你了,奴婢有事要稟報皇上。」素瓷哈著腰卑微地哀求道。
「對不起,皇上正在聽戲,驚擾了聖駕,誰都擔當不起,你還是走吧!」公公傲慢地揚起脖子。
「公公,求你行行好,行個方便,素瓷給您磕頭了。」說著跪下去,咚咚咚地磕了幾個響頭。
「哎呀,別煩我。」公公不耐煩地推搡著。
「怎麼回事啊?」
「哦,孟侍衛這個丫頭要找皇上。」公公指著跪在地上滿臉淚痕的素瓷。
素瓷好像找到救星一樣,爬到孟天齊面前,「孟侍衛,求你讓我見見皇上吧!」
孟天齊有點看不過去了,同情地扶起素瓷,「素瓷姑娘,現在是宴會,皇上交代不許任何人打擾,我也沒辦法,這樣吧,你有什麼事先跟我說,回頭我轉告皇上。」
「那好吧」 素瓷站起來,抬起手擦敢眼淚,「小姐她想回家,求你向皇上說個情,放了小姐。」
放了皇后?他只是個小小的宮中侍衛,哪有那麼大的面子,再說,皇上正為這事惱著呢!皇后這個詞成了禁忌,誰都不敢再皇上面前提起,孟天齊犯難了,「這個,素瓷姑娘……」
素瓷急切地拽著孟天齊的袖子,「你是皇上的貼身侍衛,你一定有辦法的,素瓷求你了,小姐她恐怕不行了,求你了。」
「怎麼會這樣?」孟天齊顯然大吃一驚,聽說皇后瘋了,應該沒那麼嚴重吧!
「小姐她想回揚州,想見老爺和少爺,孟侍衛,你向皇上求求情,好不好,素瓷會感激你的。」
「好的,你先回去,我會和皇上說的。」
「謝謝你,謝謝,你的大恩大德,素瓷做牛做馬報答你。」
素瓷急匆匆地趕回冷宮。
「素瓷,你回來了,娘娘一直在找你。」
「小姐怎麼了?」
紅蕊朝素瓷搖搖頭。
素瓷神色慌張地走上去,拉著吉兒,「小姐,我回來了。」
先前紅潤的臉蛋不見了,死灰一樣的臉色,細弱的呼吸,「素瓷,你回來了。」
「小姐」素瓷的淚水決提而流。
「可不可以幫我把頭髮梳一下。」
「我這就去拿梳子。」
……………………
宴會終於結束了,李豫鬱鬱寡歡地回到寢宮,孟天齊一直跟著皇上,素瓷的事一直記著的,心裡盤算著,怎麼開口。
李豫突然站住轉身,孟天齊差點撞上去。
「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說?」李豫皺著眉頭,難怪說話沒人回應,原來是開小差 。
「呃,那個……」
「別吞吞吐吐的,有話快說。」李豫不悅地催促著。
「剛剛素瓷姑娘來找皇上。」
眼神一凜,「什麼事?」
「她……請求皇上放皇后娘娘回揚州。」
「朕的皇后沒有道理回娘家。」
就知道皇上不答應,不過還好沒發火,孟天齊捏了把汗,「皇后娘娘的病情好像很嚴重。」
李豫一怔,「病情很嚴重,方太醫沒有向朕提起過。」
「卑職也不太明白,剛剛聽素瓷說的,皇上要不要去冷宮看看。」孟天齊小心翼翼地提議道。
李豫把袖子一甩,「她根本不想見朕,現在連朕都不認識,時時躲著朕。」
「皇上」小魚子慌亂地跑過來。
「什麼事?」
「皇后娘娘她……」
「她怎麼了?」
小魚子撲通一聲,雙膝下跪,「皇后她剛剛在冷宮殯天了!」
轟了一聲,李豫沒站穩,身體搖晃起來,「你、說、什、麼?」
「娘娘剛剛在冷宮殯天了。」小魚子說著眼淚也掉了下來,說實在的他還是挺喜歡皇后娘娘的,幽默親切,毫不做作。
「不會的,不可能。」李豫步履不穩地往冷宮跑。
冷宮裡,一片蕭條,老遠的就聽見悲淒淒的哭聲。
「小姐,你不要拋下素瓷,你醒醒啊,你說要見老爺和少爺的,素瓷去找過皇上了,皇上肯定會答應的。」
李豫拖著腳步,站在門口,看見素瓷趴在吉兒的身上痛哭流涕,就連一向嚴肅冷酷的紅蕊也垂首站在一邊暗自落淚。
「吉兒,我來遲了嗎?」李豫搖搖晃晃地踱到床前,伸手去撫摩吉兒。
床上的人兒和睡著了一樣,十分安詳,膚色如雪,兩腮嫣紅,柳眉上挑,白色的衣衫,同色的腰帶繡著瓊花,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除了頭上那支銀釵,全身上下沒有一件首飾,然而絲毫不顯寒酸,反而清麗秀雅,如一朵絕俗的幽蘭。
「不,這不是吉兒,不是她,你們騙朕,你們把吉兒藏到哪而去了?啊!」李豫瘋了一樣抓著素瓷,素瓷只顧著哭泣。
李豫轉向紅蕊,「快說這不是吉兒,不是。」
「皇上,沈姑娘已經去了,請皇上節哀!」
「不可能」李豫搖搖頭,可是床上的軀體那麼像吉兒,衣服首飾都是吉兒生前常用的,問過吉兒,為什麼只戴那支銀釵,她說那是她娘留給她的,她喜歡瓊花,特意讓素瓷繡了一根瓊花腰帶。
「不,吉兒,太醫,太醫!」李豫衝門外大吼,只是幽靜的冷宮除了哭聲,沒有任何回音。
「皇上,這裡沒有可以使喚的太監宮女,而且姑娘病入膏肓,已無回天乏術!」紅蕊的聲音僵硬而冰涼。
「前些天不是好好的嗎?」
「姑娘進了冷宮,怎麼會好?」這是第一次紅蕊敢無視皇上的權威,直言不諱,可是紅蕊說的一點沒錯,進了冷宮還能過得好嗎?
「為什麼不告訴朕?為什麼?」李豫歇底斯裡地質問道。
「從娘娘進入冷宮後就沒有人關心過。」紅蕊以控訴語氣回答道。
「朕沒有不關心她,朕一直在努力挽回她的心,可是她……」
「皇上,紅蕊不得不說皇上愧對姑娘,紅蕊一直陪在姑娘身邊,姑娘從來沒有做錯什麼,即使她是軍師又怎麼樣,那不是她的錯,皇上當初立後的時候,不都知道嗎?群臣逼宮不可怕,留言也不可怕,最可怕也令姑娘傷心的莫過於皇上您和他們一起把她推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感情的事紅蕊不懂,紅蕊只知道皇上沒有保護姑娘,只是一味地想控制她,最近幾天姑娘很清醒,病榻上的她一直念叨家鄉和親人,奴婢想,這可能是姑娘最遺憾的事,所幸娘娘走得還算安詳,所以請皇上讓娘娘安息吧!」
李豫震驚地看著紅蕊,沒想到一向沉默嚴肅的紅蕊會說出這番話,仔細推敲也不無道理。
「難道朕真的錯了嗎?」
沒有人能回答,看著床榻上的吉兒,終於泣不成聲。
李豫不能接受皇后殯天的消息,所以沒有發喪,宮裡的人都知道,只是不敢多說生怕惹惱了皇上,肅穆的皇宮一時間彷彿地獄一樣陰森可怕。
李泌到長安的時候已經是吉兒去世的第三天了,他幾乎連水都沒喝一口,急忙趕去皇宮,還沒來得及去就被郭子儀和郭曖攔住了。
話說李泌前腳走,郭家父子後腳也跟了過來,一來是怕李泌太衝動,二來是被李泌罵了一頓,頓時清醒,倍感慚愧,趕來長安救吉兒,不過剛到長安,探子就帶來了毀滅性的消息——皇后已於中秋夜殯天了。
「王爺,你不用去了。」
「什麼意思?」
「吉兒她在中秋節的夜晚就……。」郭曖哽咽著淚如泉湧。
李泌只覺得腦子嗡嗡響,頓時天旋地轉,眼睛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李泌從客店的床上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吉兒,對不起,我來晚了。」然後痛哭流涕。
「我要去找皇兄算賬。」李泌掀開被子就要走。
「王爺,你冷靜點,後宮不是你能去的。」郭家父子使勁按住李泌。
「放開我。」李泌正欲掙開,就聽有人說:「我可以去。」
循聲望去,「沈叔叔」
沈易直風塵僕僕地立在門前,看樣子他也是剛到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