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
皇后披頭散髮,衣衫不整,光著腳丫子坐在扶欄上,「素瓷,我的鞋子掉下去了。」
「小姐」素瓷抹著淚水,強顏歡笑道:「素瓷這就去給你拿,你坐著別動。」
素瓷用袖子擦了擦吉兒滿是灰土的小腳,給小姐穿好鞋子,「小姐,你還在月子裡,不能光著腳丫子,小姐要乖乖的穿好鞋子。」
吉兒傻笑著抱住素瓷「素瓷對我真好。」
「小姐」素瓷嗚咽起來,「就算所有的人欺負小姐,素瓷也會不離不棄,永遠照顧小姐。」
吉兒鬆開素瓷,伸手給揩去她的淚,「素瓷,你怎麼哭了,我沒事,沒有人欺負我啊!」
紅蕊抱著披風站在吉兒身後,眼圈紅紅的,「娘娘,外面涼,快披上吧!」
吉兒拉著紅蕊的手沖素瓷笑道:「你瞧,我說沒有人欺負我的,紅蕊也關心我呢!」
看著皇后天真的笑靨,紅蕊覺得什麼東西堵在喉間,「娘娘放心,只要有紅蕊在,不會有人欺負娘娘。」
「紅蕊會保護我。」吉兒朝紅蕊甜甜一笑。
昭華宮
「娘娘,奴婢派人盯著冷宮好多天了,皇后娘娘確實瘋了。」
「沈珍珠不會故意裝瘋的吧!」華妃不安地絞著手帕。
「不太可能,奴婢去過一次,皇后娘娘披頭散髮,赤腳坐在草地上拔草,從頭到腳全是泥土,和泥人差不多,而且整天抱著一個枕頭當孩子,任誰都勸不動,聽說前些日子,皇上去探望皇后,皇后連皇上也不認了,皇上很傷心,再沒去過冷宮。」
「這麼說,有可能是真的。」華妃竊喜。
「不像裝的,娘娘你想啊,皇上遺棄了她,孩子不幸沒了,連好姐妹也背叛她,從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后變成一文不值的下堂婦,這誰都受不了。」
「本宮那天刺激了她幾句,不會真的奏效了吧!」
「娘娘,皇后也是女人,是女人都受不了。」
「本來還想毒死她,看來沒什麼必要了,本宮覺得這樣正好,一死百了倒便宜了她!」最折磨人的不就是老死冷宮嘛!何況是一個瘋子,那樣更有意思。
然而皇后瘋癲的狀態也只是維持了十來天,不知道為什麼,吉兒的身體每況愈下,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飯也不能吃多少了,對於這個問題,太醫也解釋不清,只是說,這可能是流產瘋癲的後遺症,皇后的身體虛弱不堪,照此下去,恐怕命在旦夕,不過皇后的思路倒是慢慢清晰了。
「素瓷,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吉兒眼神渙散,皮膚慘淡發白。
「怎麼會呢?我們還要回家呢!小姐你再堅持一下,老爺去求皇上了,皇上很快就會放小姐回去了。」
「真的嗎?我們可以回揚州了?」吉兒的眼睛迸發出驚喜的希翼。
「是的小姐,可以回揚州了,還可以回瓊花林,瓊花林裡有好多瓊花,對了,小姐不是喜歡瓊花嘛!瓊花就要開了!」素瓷努力地刺激吉兒,希望小姐能稱下去。
「素瓷你騙我,現在才秋天,哪有瓊花啊!」
「是真的……小姐,只要你快點好起來,瓊花就會開了,真的……小姐……」素瓷抱著吉兒的手抽泣著。
「素瓷,我好想爹和力揚。」
「小姐,快了,只要你好起來就能看見老爺和少爺了。」
「真的?」
「真的,素瓷從來不騙你。」
皇后開始陷入了昏迷,長時間的昏迷,醒著的時間是越來越少,記憶卻越來越清晰,眸光熠熠,太醫說那是迴光返照,娘娘離大去之日不遠矣,只是心中的某個願望沒有實現,可能是那個信念一直支撐著她。
對於冷宮而言,太醫能來探病就不錯了,誰還記住冷宮住著一個皇后,皇后即將病逝的事除了太醫和冷宮的主僕三人,沒有任何人知道。
中秋夜那晚,吉兒臉色紅潤,精神抖擻,居然能清醒地坐起來看書,紅蕊特意從御膳房端來月餅。
「紅蕊,今天是中秋夜,能和你們一起吃月餅,好開心,謝謝你們一直照顧我。」
吉兒笑吟吟地咬了一小口,「好好吃哦!」
紅蕊和素瓷遲疑地拿起月餅慢慢吃起來,皇后似乎很開心,說了很多笑話,只是紅蕊和素瓷一點都笑不出來,一聲不吭地埋頭啃月餅。
皇宮的中秋夜很熱鬧,到處張燈結綵,歌舞昇平,絲竹聲隨著花香陣陣飄來,就連僻靜的冷宮都能聽到,燃放爆竹「辟啪」、「辟啪」,不絕於耳,原來繁華與孤清、喜樂與哀愁,往往只一線之隔。
「紅蕊我想出去看看。」吉兒嚮往地凝望著窗外。
「娘娘,外面冷。」
「中秋的月亮最美最圓,我想看,一年就一次,這種機會不多哦,不看太可惜了。」
「小姐」素瓷琢磨著小姐的話中之意,心中有不祥的預感,隨便找了個借口出去了。
紅蕊默不作聲地拿過斗篷,給皇后披上,「紅蕊扶娘娘出去。」
「我自己可以的「吉兒裹好斗篷笑著說,「紅蕊,我不是皇后了,以後不要叫我娘娘了。」
「好,沈姑娘。」
吉兒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今晚的月亮比任何時候都要圓,月光如流水一樣,靜靜地瀉在院子裡,薄薄的青霧浮起在花園上,夜的香氣瀰漫在夜空中,織成了一個柔軟的網,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裡面,前面的草叢中偶然傳來幾聲蟋蟀的蛐蛐聲,林木稀疏,偶爾一兩片樹葉落地。
靜寂無聲,沈珍珠深深吸一口氣,頓覺神清氣明,渾身舒適許多,靠著石凳坐下,仰望著天空,似乎要把這個月亮狠狠地刻進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