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騎飛馬載著我倆飛出壞山,直奔北面的丘陵山區。
按照司鴻宸的說法,北面土地貧瘠,多災荒,且離皇城路程遠。那裡不是歷朝兵家爭奪之地,封驥也不會派重兵把守駐紮。
裕王的殘兵十有八九在那裡。
雖然那次決戰,兵馬損失慘重,但是司鴻宸清晰地記得,封驥一心想剿滅他,將大部分攻勢集中到這邊,於是造成包括嘎子在內的部分將士突圍出去。按理像封驥那樣的狡詐之人,他會趁勝追擊,採取地毯式搜索,將裕王殘兵剩將消滅乾淨永絕後患。無奈皇城大批蒙國兵、蛣蜣族人的湧入,讓封驥不得不收兵,以防後院起火。
越往北行,果然越是不毛之地。正值初春,草木還沒萌發,不見一點綠意。峰林崢嶸險峻,鳥雀在覓食,一隻餓急的野狼正在追趕一隻兔子。
「嘎子他們過得一定很艱苦,能挺過來,都是好漢!」司鴻宸微微濕潤了眼睛。
從日昇到日暮,行程不知多少日子,終於在當地山民的引路下,我們與裕王部下重逢。
「裕王回來了!」
「裕王沒死!他是神!」
「他來拯救大家了!」
明亮冰冷的陽光灑滿了山谷,松林滿上遍野的蒼翠,簡易搭建的石房。人們紛紛從各個角落跑出,溪邊、石巖旁、茅屋下,隨處都有向我們頂禮膜拜的人。司鴻宸神采煥發,微笑著向眾人招手示意。有人當場喜極而泣,有人樂得手舞足蹈連呼天意。
嘎子率一眾將領匍匐在石台上,依然戎裝在身,喊聲震天。
「臣將叩迎裕王!」
司鴻宸將他們一一扶起,兄弟般擁抱,每個人眼裡飽含淚花。最後,司鴻宸站在高高的石台上,向四周圍注目凝望,臉上寫滿冷峻。他以一種堅定的姿勢,振臂一揮。
「諸位臣民,敖活著回來了!」
震徹山谷的歡呼聲。
司鴻宸慷慨激昂地說道:「皇城決戰,敖受奸人所害,險先命喪九泉。天祐我兮,封驥不除我必不死!自從蒙國起、蛣蜣族人死灰復燃,他們合縱將鑫遠王朝重陷孤立!而封驥老賊,不思勤政愛國,虛耗國家財貨,猜度奇巧,上負國家下負庶民,與大奸大惡無異!從今日起,敖決意與諸位同赴死共患難,除奸佞,整河山,恢復我強勢帝國!皇天后土,實所共鑒!」
「除奸佞,整河山,復我帝國!」
「皇天后土,實所共鑒!」
「裕王萬歲!」
經久不息的高呼聲,山塬共鳴,悠長綿遠。
嘎子等眾將亢奮異常,率請王命。司鴻宸笑道:「不急,入座細說!」
說完,搭著眾將的肩膀,下平台進客房去了。
那日客房一談,眾將討論到四更起霧還未散會。
我住進了簡陋的客房。說是客房,其實是全山坳最好的住所,空谷幽幽,溫暖如春。可我等不到司鴻宸進來,更是輕易見不到他。
他已經全身心投入到謀劃攻略上去了。
我安心地等著他。
半月後。
清晨,我尚在夢鄉,輕輕的叩門聲分外清晰。我驀地睜開眼睛,心頭不禁便是一震——他來了。
木門徐徐打開,司鴻宸一臉嚴肅地站在面前,眉目緊蹙。下巴鬍子顯然久未收拾,密密的一層,平添了幾分滄桑冷峻。
我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輕咳一聲,道:「事情不順?」
他凝視我,終於撲哧笑出聲,露出整齊的牙齒。
「想你了,韓宜笑。」
我心悸莫名,明明是調情,佯裝生氣地白了他一眼。他以最自然不過的動作抱起我,放到床上。我望定他,柔情輕飄飄地散開。他輕喚了我一聲,抬起我的下頜,那眸光波動流轉,沒有了銳利,變得嬰兒般的發亮。
我就是摟住他的後背,他的攻勢便排山倒海而來。
香息纏綿,繾綣反覆。
雄雞破曉高唱,唱盡落英漫天解春愁,餘韻傾流。
司鴻宸倦怠地靠在我的懷裡,一隻手攥住我的,放在臉上緩緩嗅著。他的多情讓我感動,我輕輕拍著他的肩,細聲哄道:「你累了,睡吧。」
他聞言抬起頭,唇角勾起笑意,「時間不多,我們的征程開始了。」
「是要離開這裡了嗎?」我驚喜道。
「我屢次下山,邀請諸多能人居士共商大計。他們曾經得到過我的好處,以為我死了,便閒賦下來,對抗擊封驥幾乎已經喪失了希望。我一出現,將謀劃通盤說出,他們自然怦然心動。皇城一帶也有我的人,他們盤踞不動,我正派人將消息放出去。」
「你活著的消息一旦傳入封驥耳朵裡,豈非打草驚蛇?」
「就是要讓他知道,我不是縮頭縮腳之輩。裕王威勢極大,令人聞風喪膽。封驥手下聽說我將捲土重來,個個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我笑了,「你這是分心術。」
他笑意更濃,「蒙國、蛣蜣族人出面送封驥重新掌權後,三方各懷鬼胎。封驥出爾反爾,蒙國脅迫封驥拱讓一半疆土,而蛣蜣人又從中攪合。如今他們已經交惡,不能共同成為合縱軸心。而朝中呢,又有不少大臣開始顧念我的好,連民間都在流傳:裕王倘若不亡,他們一定擁戴裕王霸業。」
「唉,為什麼他們身在福中不知福?到現在終於後悔了。」我歎息。
司鴻宸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道:「遭此一劫,對我們也有好處。出山後,嘎子與司馬兵分三路,沿路各自操練,招兵買馬。我也帶一個小分隊,配合嘎子他們,慢慢向皇城滲透。我們的隊伍會不斷壯大的,我有信心。還是那句話,得民心者得天下。」
我使勁地點了點頭。
司鴻宸累了,眼睫半垂下來,眸子裡的光亮還在閃啊閃,直懾我心。
「韓宜笑,我們光復裕王天下的好時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