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歌 花朝月夕 謎團
    「這個時候佛教還沒傳入我國,懿妃不認識菩薩,你再燒多少支香都無益。」

    這不溫不和的一聲,讓我慢慢地轉過頭。司鴻宸安靜地看著我,山風抖動他的衣袍,陽光極亮,勾出他挑起的唇際。

    我的心裡依然是無盡的悲哀,低聲說:「神靈也好,菩薩也好,都喚不來懿妃了。我只要她知道,我有這份心就夠了。」

    「韓宜笑,你還年輕,不要悲天憫人。你我儘管恩怨重重,可我到底是關心你的。」司鴻宸走到我身邊,袍袖一動,伸手攙住我的胳膊,「起來吧,眼看太陽快要落山了,這裡離皇城有一段路,我護送你回去。」

    我輕輕抽回手,淡淡道:「你這兩年處心積慮往上爬,從考工令到裕王,靖帝、袁放、封叔從來就是你的絆腳石,對嗎?如今唯一知道你底細的是我,我又是當今皇后,你會拿我和封逸謙怎樣?」

    司鴻宸不防我說得這樣坦直,一時間倒不知如何接話。

    我見他這副摸樣,只是笑了笑,轉臉繼續面對著墓碑。眼前山花爛漫,數簇白茶花亭亭玉立,搖曳生姿,就像虞纖纖那樣的裊娜多情。

    看透了一些表面,司鴻宸又是自己找上門來,我突然變得格外有談興,娓娓地繼續說下去,「那次車禍是你自己製造的,說給後人聽誰都不會相信。你放了安洲城的大權不要,那麼想要一個裕王的地位,無非是為了統治整個皇朝。這裡的皇朝沒有人權,百姓不敢反抗,任憑你隨心所欲,你想要十件金縷玉衣都沒問題!偏偏虞琪發現有詐,她好心來阻止你,你反而認為她壞了你的大事,而將她活活撞死!可憐的女人,也許她一路癡纏成了虞纖纖,她依然那麼愛你。而你呢?你利用她,又放棄她,前世後世都這樣!司鴻宸,當有一天皇印在手的時候,怕只怕你已經成為一名暴君了!」

    司鴻宸神思迷離,連聲音也似一時近一時遠的,應道:「我事先並不知曉,不,根本沒有想過這些!我只是一員少將,克己奉公,忠於職守。我一直在探索裕王地宮的下落,可是始終不得奧秘。你一定記得,小洋樓的書房裡有本《司鴻志》,那是我父親遺留給我的。我從始至終都以為,有關司鴻家族的一切,到我之前,就是按照裡面所敘寫的。直到某一天我去了老家葑觀,我母親帶我祭拜祖先,從祖先神像底部抽出另外一本《司鴻志》……我才知道我父親給我的只是手抄本,兵荒馬亂的年代,他在給我的手抄本裡隻字未提金縷玉衣,而將真正的秘密藏在了祖先神像裡。」

    「真正的秘密是什麼?」我不禁問道。

    「裕王出自司鴻家族。至於裕王是怎樣的一個人,他的能力,他的才識,雖然只有寥寥幾筆,但是與我頗為相像。於是,我著了魔似的想成為這樣的人,所以製造了車禍。如果這條路選擇錯了,真的就這樣死了,我也絕不後悔!」

    我心中豁然開朗,又有些茫然,兩種矛盾糾葛著,久久不發一言。

    想起我聽從馮大泉第二次回到小洋樓,那時司鴻宸正在老家葑觀,手裡拿著真正的《司鴻志》。我連夜去火車站守候,企圖阻止他的死亡,其實他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多麼可笑啊!我的出現讓他吃驚,也許他受了感動,也許他來梁漢王朝需要一個伴,那麼他就不會感到寂寞——於是我也成了車禍的罹難者!

    「如果我要你和我一起死呢?」

    依稀記得那句話。那個時候,我真的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只是以為又是一句玩笑話。還沒來得及回味,他就毫不猶豫抱著我,出了火車站的貴賓通道,緊接著,車禍發生了。

    想到這裡,我抬頭。眼前的司鴻宸叫敖,他是裕王。被陽光、黑暗、戰爭、磨難洗浴過的臉,輪廓更加分明,但我仍看不清其內心。

    「後面呢?《司鴻志》裡面寫著你的將來,或者是你的結局是什麼?」

    這也是我急迫想知道的問題,我當面問道。

    豈料司鴻宸搖搖頭,不無遺憾道:「誰都不知道,《司鴻志》裡面根本沒有提起。歷史告訴我們,任何皇朝都難逃滅亡。皇帝也是人,遲早也會被埋葬黃土之下。靈魂會消失,留給後人的,唯有物。」

    「物?」我懵懂地自語,接著恍然道,「比如金縷玉衣?」

    「就讓一切幻想都成真吧。」司鴻宸長歎一聲,雙眼在微瞇的時候,飛逸出栩栩神采來。

    「韓宜笑,你是上天派來的。我說過以後我不會傷害你,也不容封驥對你怎樣。前些天他想對你動手,我威脅過他。至於你成為封逸謙的女人,我始終難以釋懷,當然我也是咎由自取。我把謎團全部告訴了你,也等於解了我心中的謎團。那天即位大典上,突然從詔書上聽到『裕王』二字,你知道我有多麼驚喜?哈哈,這兩年我受盡苦難,終於熬過來了!」

    他眼中的笑意溢出眼眶,蔓延整張生動的臉。日光如金子,襯得他開心又得意。

    他是不是特意過來,想要我同他一起分享快樂呢?

    我苦笑,竟無半點愉快之意。

    回到皇宮,我先去了封逸謙的寢殿。執事宮人回稟說,皇上正在偏殿接見西域使者,接受西域國的朝貢和禮拜。

    我待得久了,始終不見封逸謙出現,便徑直往偏殿方向去。

    偌大的皇宮空闊,好像永遠都走不完。還沒住多久我就心生膩煩,夫妻之間同處一個屋簷下,見個面還要費時費力,還不如住在普通百姓家呢。

    還沒到偏殿,正遇上一身紫袍的封叔。他站在台階上,滿眼陰鬱地盯著我。我躲避不了,只好緩緩福禮,「仲父。」

    封叔開門見山道:「你隨裕王一起來的?他去接你幹什麼?」

    我知道他耳目多,心裡早有準備,答道:「裕王手下有強兵,阿謙只有區區幾名內侍,不經打。我怕路上有亂民劫道,便請裕王護送。」

    「這只是借口。是你們餘情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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