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逸謙具體得的是什麼病,沒有人確切知道,我更搞不清楚。
他只是告訴我,他的母親死於那種病。從日常生活中,他的飲食起居確實與眾不同,多飲多食尚不能滿足,彷彿永遠填不飽似的。封家對他悉心照料,我更是每天必須向封夫人匯報。
可是封逸謙還是清瘦,蒼白無力,弱不禁風。
大半月過後,深居簡出的封叔要出門了,這次連封逸謙也在內。封逸謙回來興奮地告訴我,臉上的表情也活泛起來。我開始奉命準備外出的行裝,到出發時,竟滿當當裝了一車。
聽封逸謙說,封家是儷城最有名的商賈巨商。每逢大的農市,封叔會親自坐鎮與各方官市交涉,圖的是財源廣進、富甲天下。
這日三更時分,一彎新月還掛在樹梢頭,封家的牛車隊伍出發了。白髮老人封澤在前面開路,十幾名隨從前後壓陣。我和封逸謙坐在中間的垂簾緇車內,看車隊連綿不斷地蜿蜒前進,火把風燈伴著轔轔車聲,就像大戰前的軍隊進發一般。
終於等到太陽出現在東方山巔,隊伍開進了農市。但見沿路所有的店舖已經開張了,男女老幼緩慢而有序地行走。沿途吆喝聲此起彼伏,各色攤位連綿,一應農家物事堆積如山,牛羊豬馬一眼望不到盡頭,臊臭氣息瀰漫了半條街。
封叔的車隊一進官市,接貨的吏員過來迎接,對著封叔愁眉苦臉道:「今年可是罕見的大悶市!皇城突遭蛣蜣人洗劫,靖帝生死未卜,儷城一帶百姓委實驚怕了。雖然蛣蜣人還未涉足儷城,任誰都不敢預料大劫難何時降臨頭上,惶恐不安啊!」
封叔苦笑道:「靖帝的生死固然事大,轆轆飢腸總要填充,封泥的土地總要翻新,百姓總要過日子的。今年封家的屯糧賤價拋售,算是為百姓之憂而憂吧。」
吏員大喜過望,連連拱手致謝,「封爺大發兼愛之心,下官感佩備至。如若強敵來襲,定請封爺倡明謀劃。」
「大人廖贊也,救民安國是草民的本分。」封叔慷慨而笑,將封逸謙叫到面前,介紹說,「我家侄子。非常時期,草民讓他出來磨練磨練。」
封逸謙按照封叔示意,與吏員見禮。才寒暄幾句,就不耐地出來,拉住我直皺眉頭,說:「實在聞不慣那些臊臭味,我們去逛街。」
我還在猶豫,就被他拉著走了。
正當初夏時節,和煦宛如明鏡的藍天下,我和封逸謙行走在逐漸喧囂的古代農市上。一隊隊牛車正光當光當駛進高大的石坊,各色買主接撞而至,雜貨應有盡有,滿櫃錢貨車載馬馱。
可惜還沒逛上半個時辰,封叔派人喚封逸謙回去。大概是怕封逸謙累著,訓斥了我一頓,於是我陪著封逸謙在車內休息。
封逸謙一覺醒來,已經臨近黃昏,喧鬧的農市開始變得冷清。這個時候,忙乎了一天的封叔回來了。
車隊卸下所有的貨物後,顯得輕鬆,車速也顯得快了許多。我以為天黑以後可以到達封家,只顧沿途觀賞大好風景,竟然沒感覺車隊中途走岔道,朝著另一方向去了。
前面出現黝黑蜿蜒的山林剪影,橫著一彎茫茫碧水。幾乎沒有響動的車隊沿著山麓前進,不大工夫拐進了谷口,此時天色大黑,對面山道一盞風燈悠悠飄蕩。
「下車,今晚在這裡住宿!」封叔下了指令。
我望著眼前陌生的地方,不無擔心地問封逸謙,「我們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