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竟然串通一氣。你就是習慣騙我,我還要每次都被你蒙騙。」
「我保證以後有什麼事都毫無保留地全告訴你,不讓你擔心,不讓你胡思亂想,好不好?」
「你說話算數。」
「算數。」
看著她哭紅的眼睛,曲正陽不忍地捧著她的臉低頭輕吻上去:「多喜歡看你笑著,可怎麼總惹你哭,我真是太失敗了。」
「因為你就是天底下最壞最壞的壞蛋!」
「是是是,我是壞蛋。那先跟壞蛋回去好嗎?這麼冷的天,別凍壞我的小丫頭了。」
溫小雅終於止住了凌亂的氣息,懶懶地往他肩上一靠:「好累,走不動了,明天再也不要做那累死人的體力活了!」
曲正陽背轉過身:「上來,我背你。」
「呃?」
「這裡是汽車禁停區,要打車還要往前走兩步啊。」
溫小雅倒不是不想讓他背才覺得詫異,而是太想他背著,所以才不敢相信。聽他這麼一說,生怕有哪個不怕違章的計程車會很有眼力健的停過來,連忙二話不說就爬上了他的背。
他的背還是那麼寬闊那麼厚實,總是在她特別無助的時候將她帶走。溫小雅伸手抱著他的脖子,俯頭在他肩上,心裡泛上甜蜜和酸澀,哽得她一時說不出話。
曲正陽穩穩地邁著步子,也是好一會兒才說話:「小雅,明天跟我走吧。」
「走哪裡?」
「回家啊。這裡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你也不用再為了這件事堅持了,剛剛自己還說明天再也不要做那體力活了。」
「我的意思是……我明天應該就能回到原先的崗位了。」
「你還要繼續在WPP嗎?你還等著在WPP干到退休領到養老金嗎?」
「不是啦……」溫小雅的指尖輕輕劃著他肩頭的衣縫。突然說要離開WPP,她還真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這裡她做了三年多了,從籍籍無名的小助手,到現在堂堂的設計師,也是多麼不容易的經歷。而且……
「既然你這個項目就要接下來了,我不是正可以在這裡和你合作嗎?呵呵,這樣好像更好啊。」
「就算要做,又不是非要由你來參與。」
「可我好不容易把這個項目盯到現在……」
「我明天得走了。」
溫小雅手指一僵,身體也緊繃了。曲正陽感覺得到,連忙接著說:「既然要開始做項目,我就得回公司做準備。」
「對了,為什麼唐雨墨說你會讓出所有利潤給WPP?這樣易揚還賺什麼?難道你只是為了擠掉曲承祥?」
「不是擠掉……而是擊垮。」
「嗯?」溫小雅愣了一下。她不是不知道他們長久以來的積怨,但她也知道曲正陽從來都只是就事論事,不會惡意報復什麼。那畢竟是他父親的產業,而且,曲承祥好歹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
曲正陽沒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很久才低聲開口:「其實一個人要做一番事業,有時候也是不由自主的。有時候是為了自己的生存,為了不被別人擊垮,只能不斷地武裝自己。當自己有了立足之地,會有人希望你更好,也有更多人會想著法地讓你毀滅。所以,只能不斷不斷地讓自己更強大……靜靜想想,人活著一日三餐足矣,何苦追求那麼多。很多時候,所作的事情已經不是為了自己,如果讓我自己選,我倒喜歡一家人平平靜靜過著溫馨的小日子就很愜意……所以啊,丫頭,如果讓我在你和易揚之間選,我根本毫不猶豫……」
「我也沒讓你非要選啊。」溫小雅打斷他,心裡有些不明白他怎麼突然發表了這麼一番感慨。
而他只是輕輕笑一下便繼續:「我不明白一個人為了那些三餐之外的東西,是可以連良心都扔了的。你不去爭,別人會怕你爭,怕你爭,所以不惜剷除一切障礙,連最起碼的親情都被摧毀的時候,根本就不能稱之為人,那麼,他更沒有權利擁有任何東西。」
「大陽,我聽不懂。」
「因為我的丫頭是天底下最單純善良的,如果能永遠不懂,就是幸福。」
「我只知道,你不會為了爭名逐利的事情去做扔了良心的事情,因為我的大陽也是天底下最善良的!」
曲正陽笑出了聲:「怎麼突然嘴這麼甜,我都不適應了。以前那個眼裡心裡只有曲正陽的丫頭我以為再也找不回來了。」
「其實……我沒變。」
曲正陽將她往上掂了掂,再收緊了手臂:「不管你變沒變,變成什麼樣,我都喜歡。」
溫小雅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甜言蜜語,反正聽在心裡讓她又想哭又想笑,抱著他的脖子,腦袋更往他肩窩裡鑽了鑽。
「大陽,如果商戰是這麼傷神又無奈的事情,就不要這麼吃力做了吧,除了這個還有很多開心的事情可以做啊。」
「三年前非要奪下『愛意家園』,一個是自己好勝不甘心,一個是不想讓你失望。而這三年之間,除了讓自己去拚命做事業,我都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一停下來滿腦子都是你的影子。當易揚上了一個又一個台階,我每天回到家裡,卻不知道自己一白天裡做的那些是為了什麼……那種感覺……就好像被掏空了似的。」
「那麼現在呢?」溫小雅感覺得到他這三年每個夜晚的心疼,自己又何嘗不是,在異國他鄉的日子,好像飄零的浮萍,唯有將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才熬過了一場又一場的相思成災。
「現在……還是停不了……或者這一次結束後,就可以什麼也不用想了,只要有你有悠悠陪在身邊,就足夠。」
溫小雅伏在他頸間,忍不住張嘴輕咬一口他的脖子,曲正陽心口一緊,呼吸也滯住:「丫頭,大街上想幹什麼?」
是啊,大街上呢!溫小雅這才發現,他一直背著自己沿著路燈徜徉,不知道走出了多遠,連計程車也沒有擋。
「哎呀,你的腿!你怎麼一直這麼走著啊,快放我下來。」
「別亂動了,反正也快到了,這時候才想起來。」
「可你的腿沒事嗎?」
「既然這麼緊張我,這麼心疼我,還不乖乖和我回家,老老實實待在我身邊嗎?」
「你想要做完這次的項目,我也想,做事總要有始有終。」
曲正陽長吁一口氣,看這樣子,這丫頭倒成了女強人了。而自己這次離開是比預計時間要早,以至於還沒有來得及把她跟著他一起走的事情安排妥當。久盛比他想像的還要脆弱,本來通過他們內部人員得到騙貸的證據,再放出了所謂經濟犯罪的口風,算是一個點。沒想到久盛毫無抗擊打能力,稍有動盪就面臨潰敗。可見這幾年久盛在曲承祥手裡已經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自己這麼做,只是加速了它的消亡而已。
所以,他得即可趕回去,下來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可是,這個小女人,讓他如何捨得。即使確定了他的丫頭該是跑不掉了,可沒有拴在身邊總是不安心。
「小雅,那麼這個項目上了軌道後,你就回家好嗎?」
「嗯……到時候再說。」
「什麼到時候再說。信不信我這就把你打包成行李綁架回去。」
溫小雅吃吃笑了:「軟的不成,就來硬的啊。」
「我看我早晚要被你磨死,你這狠心的女人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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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曲正陽真的走了。天不亮的時候,便起了身。
溫小雅裝睡沒有將他送出門,真的怕自己不忍心,會抱著他哭起來。
整個晚上,他好像是要提前補償即將的分離一般,抱著她甚至換著法兒地索取了一次又一次。溫小雅為了照顧他的腿傷,只能順著他,放掉了矜持,變得熱烈而主動,妖~嬈到了極致。
這時候蜷縮在柔軟的床上,才顧得上臉紅。棉被裡儘是歡愛的靡~靡香氣,繾綣包裹著她,只覺得整個身體還沒有離開他的懷抱,還是那麼火熱那麼酥~軟。溫小雅突然懷疑他是不是又在拿腿傷故意騙得她的放~浪。這麼一想,讓她又是恨又是羞,可是人已經不在身邊,就是想叱問他兩句也沒有了對象……這感覺,就好像被扔進了冰窖……大門關住沒有幾秒,她就開始想他了,好想……
溫小雅逼著自己還是按時去上了班。唐雨墨果然解除了公司對她的調查和懷疑,立刻讓她又重新回到了設計師的崗位。溫小雅振作精神,準備回歸到自己早已習慣的工作狀態,好好將這個項目做完。
當然,這一次已經完全不同於原先了。曲正陽在剛剛下了飛機,就急不可待地給她打了電話,甚至一直抱著電話從機場離開,坐上公司派來的車,再回到家裡,一路上都在和她說著話。最後反覆叮嚀著她冰箱裡有他做好的熟食半成品,要她用心吃飯,不要吃泡麵應付,哪怕在外面餐廳吃些好的,也不許給他瘦了半斤。
而後,每天溫小雅下班回到家裡,都能接到曲正陽打來的電話。她知道這個時間在國內該是凌晨,雖然也心疼他休息不好,可是沒有一通電話,自己晚上怕是要失眠。
WPP的合作項目最終花落易揚地產,而且在唐雨墨和曲正陽兩地配合的操作下,項目很快開展起來,也掃去了久盛曾帶來的一點負面影響。
易揚地產和國際公司合作開發地產項目的新聞,已經在各類經濟報道中炒的熱火朝天。而與此同時,久盛地產的岌岌可危也成為了另一個關注焦點。據報道,警方的調查還沒有展開,久盛的股票已經跌入谷底,如果再沒有大量資金來穩定股市,公司即將面臨破產的局面。
溫小雅知道,這恐怕就是曲正陽計劃中的結果。她沒有想到那麼大的企業竟然說倒就要倒,自己還曾在那裡獲得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那裡還有著許多曾經的同事,還有高翔和郭麗麗,如果久盛破產,他們都將怎麼辦?
晚上曲正陽打來電話時,溫小雅有點提不起精神,鬱鬱的口氣他遠隔萬里也能聽得出來,不由得關切地問:「小雅,怎麼了,聽你好像很累。」
「嗯……可能是項目開展起來忙了點吧。」
「別太累了自己。晚上吃的什麼?」
「在外面餐廳吃的。」可是卻沒什麼胃口。這幾天一直沒什麼胃口,溫小雅很聽他的話,拿著他留給她的卡,每天都很不吝惜地在餐廳給自己加強營養,可是連自己原先愛吃的水晶蝦仁、京醬肉絲都沒了興趣,看來是真的有點累了吧。
「大陽,久盛真的要垮嗎?」
「你都看到新聞了?」
「新聞上說久盛因為牽扯到經濟犯罪,可為什麼警方還沒有介入久盛就不行了呢?」
「因為這件事造成的影響足以擊垮一個本就滿目瘡痍的企業。如果他有足夠的資金也許還能撐,可是沒有。」
「就因為他把資金都用來WPP的項目墊資,一下子周轉不及。那麼,這些都是你計劃中的了?你真的是要這麼擊垮久盛,將他置於死地?」
「為什麼聽你的說法,覺得我是劊子手。」
溫小雅停頓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為什麼非要這樣?如果你想要做項目,也已經達到目的了啊,為什麼還要趕盡殺絕?久盛那麼多的員工所面臨的情況將是多困難。」
「不再說我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了?」
「那是你父親的產業,他是你弟弟。」
溫小雅說出一句話,那邊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很久很久沒有了回應,久到她以為電話斷掉了,可似乎又能聽到他的呼吸,她試探地叫他,才聽那邊重重歎了一口氣。
「早在我十二歲的時候,父親的形象就在心目中坍塌了。我以為,這個人再不會和我有關係,這個認識一直伴隨著我,從離開曲家,到回到曲家,到進入久盛和離開久盛,我一直這麼認為。他給我十二年,我還他十二年,那麼,一切都扯平了。可是……直到他去世的時候,我跪在他的靈位前,才知道,沒有關係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關係,也是抹不去的關係,那就是血緣。除此以外,我沒有想過還有什麼。」
「前不久我父親的律師突然拿出幾份文件給我,懷疑他最後的遺囑被人改過。本來有我的一部分,甚至是一大部分久盛的股份,被改作了一無所有。」
「你不會是為了要回自己的東西才……」
「你說呢?如果我想要,早在幾年前就可以讓曲承祥一無所有,更不會離開曲家離開久盛。」
「嗯,可是改遺囑的,難道是……」
「是的,他不但改了遺囑,更因此害死了自己的父親!」
「董事長是被曲承祥害死的?」
「在病房裡,他拿著遺囑逼他簽字,然後眼睜睜看著他嚥下最後一口氣也沒有去叫醫生搶救。這些,是曲承祥自己說的,他也說了我沒有證據,拿他根本沒辦法。是啊,他說的沒錯,法律是拿他沒辦法,可是,自己所犯下的罪孽是必須要付出代價的。」
溫小雅的心被重重撞擊到了,突然回想起曲正陽背著她回公寓時,說的那一番關於良心,關於親情的話,原來都是有所指的。以溫小雅的人生經歷,實在難以想像大家庭裡財產和利益的紛爭,是可以讓親兄弟反目成仇,兒子害死自己親生父親這麼殘忍。而曲正陽本想要置身之外卻要被席捲其中,看著自己的父親死在自己弟弟的手下,這該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大陽,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是這樣的,我還怪你太殘忍。」
「傻丫頭,你說什麼對不起。其實,我也不喜歡這樣,我現在就希望……可以什麼也不用想,好好睡一覺,睜開眼睛,看到我的女人我的兒子對著我笑。」
溫小雅突然被他惹得滿心酸楚,無論他在商場怎樣的叱吒,一顆心的疲累卻幾乎沒有人知道。她理解了他的「不由自主」、「無可奈何」,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大陽……我想……抱抱你。」
對面輕輕笑出了聲,沉穆的氣氛被她一句話驅散大半,曲正陽開口變得有些調笑:「丫頭,你終於知道想我了。」
「我怎麼沒有想你啊,我……天天都在想。」只是三年前,溫小雅喜歡把「想你」掛在嘴邊,現在卻捨不得說出來。
「小雅……我也想你,非常非常想。」
「討厭,不說了。」越聽他說,心裡的思念越是氾濫,可是離得這麼遠,只能陡增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