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就坐在床沿上,抓起雨汐的腳放在自己的腿上,二話不說就幫她脫了鞋襪,嚇得雨汐一驚:
「你要幹什麼?」
雖然她沒有這裡的女子的古董思想,但在一個幾乎陌生的男人面前脫鞋襪還是略覺不好意思的。
范君宇不語,也沒有顧及她的反抗,看到略顯紅腫的腳踝後,微微一皺眉。
「公子,還是讓紫霞來吧……」侍女上前,卻被范君宇伸手阻止了,不覺一震,便將自己手裡的藥膏遞給了他。紫霞醫術高超,這些事原本就是她的職責,卻沒有想到公子親自動手。
公子平日裡可沒有對誰這麼上心的,府裡的人能與他說上連續三句話的少之又少,今日竟見到他對一個女孩如此細心!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一定震驚全府的。
雨汐一瞅見那藥膏,就下意識地摀住了鼻子,說真的,她真不喜歡藥膏的味道,刺鼻得很。
耳邊卻聽見范君宇用副不冷不熱的聲音道:「這個藥膏味道並不難聞,不信你試試。」
說罷,就將藥膏舉到雨汐面前,雨汐猝不及防,剛要揮開,就問道一股清新淡味撲入鼻尖,伸出去的手就垂了下來。
范君宇見她沒有說話,不免有點得意地揚了揚眉,似乎在說,我沒有騙你吧。
用指甲摳了點藥膏在手裡後,隨即動作輕緩地抹在了雨汐的腳踝處,聽得她倒吸了口氣,動作不由得更加輕柔了。看得旁邊的紫霞一怔又一怔的,她見過公子發怒的樣子、冰冷的樣子,就是沒見過他溫柔的樣子。
慘了慘了,公子一定是喜歡上這位姑娘了。不過這位姑娘長得還真好看,她從來沒見過那麼好看的姑娘,不由得都看癡了。
范君宇似乎注意到雨汐臉上的不自然,扭頭一看,才明白緣由,不由得輕咳了聲:「紫霞,你去準備下午飯。」
紫霞頓時就像個做錯事被當場抓住的學生一般,低垂了頭,臉頰微紅,應了聲就退了出去。
「看來你是男女通吃啊。」范君宇語氣不由得一冷,為什麼就那麼多人喜歡看她呢?而且還那麼多人喜歡黏著她!
如果……如果他把她娶了回來,就要將她好好地藏好,絕對不許別人多看一眼!
雨汐故意裝作沒有聽懂他的意思,扭過了頭,輕輕地揉了揉她的小腿,昨天的後遺症就是今天的後果。
范君宇注意到她的動作後,便又取了瓶藥膏,就要掄起她的褲管,被她下意識地躲開了,不由得一怔,便將藥膏遞給了她:「那你自己來吧。」
雨汐沒有接過來。
「還是你願意讓我效勞。」
雨汐忙接了過來,忽略掉他臉上的壞笑,才抹了些在小腿上,頓時就感覺到一陣舒爽。看來古代的神丹妙藥真的很管用。
「你要是沒什麼事的話就把我送回宮裡,太后還等著我給她捶背呢。」雨汐沒好氣地說道。沒事將她抱出來幹嘛,好玩嗎?
「我剛剛似乎說過,要懲罰你的。」范君宇傾身上前,嘴角彎起一道好看的弧線,全身卻散發出一股邪魅之氣,當瞅見雨汐眼裡一閃而過的緊張後,笑得更是張揚狡黠。
「你快說,說完就送我回去。」雨汐不由得往後退了退,不知為何,她就是不喜歡他給她帶來的壓迫感。
這個女孩不像她的年齡那般年幼,范君宇在心裡評價道。他原先以為一個不到十三歲的小女孩一定是年幼無知的,可是從她眼裡神情種種看來,她都不像是一個年幼無知的少女。
不過,反倒勾起了他的征服欲。
他忽然有點相信父親的決定了。所以,他才決定要訓練她!范家的當家主母,絕對不會是一個柔弱無力的少女!
「我的懲罰就是……」范君宇眼裡的玩味濃厚,氣息幾乎都能碰觸到她精緻的皮膚上了,尤其在看到那雙一直都是冷情如冰的眸子現在露出幾分慌張後,玩心再起。
「如果我說,懲罰就是……嫁給我!」
范君宇凝神注意著那張麗顏的變化,瞳孔急速收縮,由震驚到惱怒,瞬間即逝,最後,變成寒冷無情。
「如果你覺得這樣玩很有意思的話,那我就奉陪到底!」
一個十二歲的女孩絕對不會有這種表情的!澄澈至淨的眼裡寫著一股孤勇的倔強,似乎在警告他,再敢戲弄她,她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他喜歡這份孤勇。
所以,他放棄了這種模式的求親,縮回了身子,才正色道:「你放心好了,這個懲罰很簡單,就是陪我吃頓午飯,僅此而已。」
雨汐狐疑地看著他,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范君宇淡淡一笑,像是不在乎她的懷疑般,站起來倒了杯茶遞到她面前:「怎麼,你還以為我會對你做什麼嗎?放心,在你還沒成年之前,我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的。」
雨汐不免在心裡回應道,她早就成年了!算起了雖然還沒他大,但至少也是經歷過兩個時空的人,比他資歷還老吧。
還有他最後那句話,明顯就在告訴她,待她成年之後,他就會做出什麼事似的。
「你似乎對自己太自信了吧,難道你以為你想做什麼事,別人就會回應你嗎?」雨汐說話間,語氣不帶絲毫感情。
范君宇也不氣惱,見她並沒有喝自己倒的茶,便放到了桌上,自顧自地坐在床沿,好整以暇地道:「難道你不覺得我有這個資本嗎?你覺得你能拒絕得了我嗎?」
說話時,范君宇揚起了臉,似乎對自己這張面孔甚是驕傲般。雨汐知道他是什麼意思,臉色便一沉:
「你長得再像他,也不會是他。我從來都不對除他以外的男人有任何的性趣。」
范君宇心裡卻冒出她對著焱堯微笑的一幕,一陣不爽,便道:「那焱堯呢,你對焱堯似乎不像沒有絲毫性趣哦。」
一副探尋意味濃厚的語氣。
雨汐微微一怔,沒有想到他會說到焱堯。尤其是看到他眼裡微微泛起的隱怒時,很是驚訝,為何一個人的表情可以如此深邃呢。
焱堯,對焱堯,雨汐是滿心的感激的。他多次捨命就她,這份情誼,即使她不說,也已經埋進了心底深處了。她也自知焱堯對她的感情,卻一直都不能做出任何的反應,因為,她的心裡只住著一個人。
等下,這些,又關他什麼事啊?
冷眸一掃:「我似乎沒有必要回答你的問題,除非你也把這個當做懲罰。」
語氣裡不無挑釁。
范君宇也沒有抱任何希望於她會回答自己的問題,所以也就不會感到多少的失望,待她約略地感覺到已經能下床後,他才說道:
「走吧,午飯已經準備好了,吃完後我就送你回去。」
范府的飯菜雨汐吃得很不是滋味,不是因為飯菜不合口,而是因為,實在是太像穆王府的食譜了。
慕容軒為了調理她的身體,專門製造出各種各樣適合她身體的食譜,所以她一向都不愁營養不均。這裡的飯菜,簡直就與王府裡的如出一轍般。
「怎麼?這些飯菜不合你的胃口嗎?」范君宇故意挑眉問道。
雨汐也知道他是在模仿王府,不止飯菜,連她喜歡讓慕容軒親自做的卡通勺子都被模仿了,還有那些玉器……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雨汐終於放下了飯碗,毫不客氣地厲聲問道。
范君宇抬頭時,不期然撞見了一雙水氣氤氳的淚眼,那雙眼眸在倔強地睜著,似乎只要眼睛一眨,裡面的液體就會洩露出自己的軟弱般。
她為什麼就喜歡在自己面前逞強呢?不過,這不是自己希望的嗎?將她的軟弱磨蝕掉,將她的稜角勾勒出來。
雨汐強忍著眼眶裡的淚水,還有心底深處最不願意揭開的回憶,憤恨地瞪著范君宇。她不明白這個人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她,侵入她的領地還不說,還逼著她去面對那些不忍回憶的過去。
難道是想要告訴她,過去的一切都可以複製嗎?
不,都不可能了!只要慕容軒不回來,只要他不回到她的身邊,那些甜美的一幕幕都不可能再回來了。她的心,也不可能再重拾那份簡單的快樂了。
她的心,已經隨著慕容軒的離去而埋葬了,現在,也已經被那份因被拋棄而泛起的恨意而掩蓋住了,所以,她不能去揭開過去,去揭開那份傷痛。
但為何,這個人就是要逼著自己去做一些不願意做的事!
他就那麼喜歡強迫別人嗎?
「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不知為何,范君宇忽然很不喜歡她看他的眼神,「我只是想,或許你看到這些會開心點。」
雨汐忽然大聲地尖叫了聲,隨後就大手一揮,將所有的飯菜都掃到地上後,才厲聲說道:
「你以為?你以為你能改變我?你以為就憑著對過去的瞭解就能接近我捉弄我?你覺得讓一個人回到最不願意回去的過去是最大的報復嗎?那我現在問你,我到底哪裡得罪了你,讓你這麼費盡心思地報復我?」
一滴晶瑩的液體,在經過主人用盡全力的保護下後,還是無力地滴落了下來,沒有找到自己的根,瞬間就化為了水汽。
范君宇或許沒有想到,一個還未及笄的少女,心底竟然會有那麼深沉的傷痛,他以為,她對慕容軒的感情,只是一個小女孩對親人的依戀,卻沒有想到,會深到,就連碰觸一下,都會覺得是要了她的命。
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孩啊?被人保護得那麼好,為什麼還會覺得不開心?為什麼眉宇間的憂傷還是若隱若現呢?為什麼,他想盡了辦法去靠近,卻仍覺得徒勞呢。
但他范君宇不是那麼容易就認輸的人,越是困難的事,他越是有興趣。
「哈哈哈……」范君宇忽然發出一連串笑聲,笑得雨汐莫名所以地瞪著他。
「陸雨汐,你似乎太高估了自己了,」范君宇收回大笑後,才道,「你覺得你能夠讓我費那麼多心思來報復你?你不過就是一個被人寵壞的孩子,而且你我沒有任何的恩怨,我為何要報復你?」
雨汐怔愣地看著他,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我做這些,無非是想要告訴你,你想要的生活,你想要的寵愛,任何人都可以做到,不只是你心裡的那個人!所以,你固守著那份回憶,傻傻地等一個任何人都能取代的人,不是很沒意義嗎?」
范君宇忽然很想知道,慕容軒在她心裡的位置到底有多重要。
果然,雨汐就像一隻被踩到了尾巴的野貓般,忽然間就張牙舞爪起來了:
「范君宇,你不要太過分了!我做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批評。不管有沒有意義,都與你無關!」
說罷,還來不及多想,就抓起倒在桌上的碗,狠狠地砸向范君宇。
「啊?少爺……」
雨汐約略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人,看著那抹鮮紅在他額間慢慢滑下,心裡不禁閃過一絲悔意。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去傷害別人,只要別人不來侵犯到她。
可是,范君宇卻一再地侵犯了她的禁地。
范君宇心想,她現在一定後悔拿起那個碗了吧,因為他看到了她眼裡的一絲內疚。這樣也好,至少,她對自己不是一丁點情緒都沒有的。
「很好,這樣就對了,想生氣就發洩出來,不用壓在心底,做的很好。」范君宇像是毫不在乎般掏出了懷裡的手絹,輕輕地擦拭了下額上的血液,吩咐下人收拾一下,再上一桌的菜。
這一次,兩人吃得很是沉默。勉強把這一頓飯吃完後,已經是半個時辰的事情了。范君宇說到做到,飯一吃完,就送雨汐回了皇宮。
翌日,雨汐照常一大早就起床,準備去習武館。
她身上穿的,是自己設計的新版運動服,腳下一條長褲,上身則是束腰的衣裳,一襲藍色,遠遠看上去,竟有幾分邪美之氣。
剛走至御花園時,不知從哪裡忽然刮起一陣風,花叢中一陣晃動,空氣中的花粉頓時就飛揚起來,湘竹忙擋在雨汐跟前,雨汐推開說:「沒事,我只對……哈欠……」
原是以為這裡是沒有她的過敏源紫薇花的,可不知為何,她忽然聞到了那股刺鼻的味道,緊接著,就是一陣噴嚏直打,身上也開始癢了起來。
湘竹注意到她的異樣,慌得就抱住她往旁邊挪去,可剛剛那一陣風已經讓雨汐吸入了不少的花粉了。
只見她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噴嚏越打越頻繁,鼻子都通紅一片了,手臂上也被她抓得一片片紅點甚是扎眼。
「郡主……郡主……快來人啊……快來人啊……」
這裡離習武館也不是很遠,一早就在那裡等待的范君宇聽力甚好,一聽到叫聲,就慌不迭地往這邊奔了過來。
花叢中忽然晃動了下,兩個宮女在裡面對望了一眼後,便摩挲著偷偷離開了。忙亂中的湘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們的存在。
「怎麼回事?」范君宇一看到湘竹懷裡的人兒,大驚失色,忙彎身就要抱起雨汐。
卻被一個身影忽的就躥過來搶在了他前面:「汐兒……是誰在這裡散播紫薇花粉的?」
「奴婢……奴婢……不知道……剛剛我們……我們來到這就……就聞到了那股味道……嗚嗚嗚……」湘竹哭得不成樣子,話也說不清楚了。
隨後跟到的凝嫣一看到眾人圍在雨汐身邊,低頭一看,哇的一聲就大哭起來,頓時間,一片哭聲連天。
「都不要吵了!」范君宇忽的大喝一聲,周圍頓時就安靜下來,「焱堯,把雨汐抱回去!凝嫣去叫太醫,湘竹,你照著以前處理的方式照顧雨汐!」
焱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說,還用你說。隨即就彎身抱起雨汐往鳳儀宮而去。
凝嫣撒腿就跑起來,在不遠處碰見了個宮女,便交代了下,就往回跑了。
回到寢宮後,湘竹強逼著自己鎮定下來,命人取了盤清水過來,隨即拿了郡主平日裡自己配置的藥液噴在毛巾裡,再用清水浸濕毛巾,最後敷在雨汐的臉上。
另一瓶藥液也取了過來,遞給一名宮女:「你拿這個塗抹她的手臂,要來回地輕揉……」
焱堯一把就搶過那瓶藥液:「還是我來吧。」
說罷,就掄起雨汐的袖管,乍看到那裡一片紅腫後,心疼得手都顫抖了,強忍著一股酸流,一下又一下地擦拭著那些紅紅點點。
眼明的湘竹忽然發現雨汐的脖子上都佈滿了紅點,暗叫不好:「糟了,郡主身上也感染了,你們快出去,奴婢要給郡主擦拭身子!」
說完,就忙不迭地將焱堯和范君宇推了出去。
裡面不停的宮女不停地走出走進,最後連太后那邊都驚動了,太后一到,場面頓時就更加慌亂了。
「汐兒丫頭怎麼了?怎麼會過敏呢?不是禁止種植紫薇花了嗎?」祁連太后由著阿蘇裡攙扶著走了進來,人未到聲先到。
宮殿外頓時就跪了一片:「皇祖母(太后娘娘)安康!」
「都起來!堯兒,汐丫頭怎麼樣了?」祁連太后一陣心急,就要走進去,被焱堯攔住了。
「太后奶奶,你現在進去會打擾到湘竹她們的!湘竹現在已經在給汐兒擦拭身子了,我相信很快就會沒事的了,您就在這裡等著吧。」
太后想想說的也對,便坐了下來,抬頭一看,竟和一雙深邃韓浩的眸子在半空中交匯,不知為何,心底深處竟微微地打了個顫。
「這位是……」
「微臣范君宇叩見太后娘娘,娘娘安康!」范君宇忙跪了下來,低頭垂眉,沒有再看太后一眼。
范君宇?祁連太后輕輕地念叨著這個名字,心裡猛然一驚,眼裡的震驚一閃而過:「你是……范家的人?」
「微臣的父親就是范老!」范君宇的語調裡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范老……
太后不再說什麼,目光卻在范君宇的身上來回遊走,直到旁邊的阿蘇裡輕輕滴咳了聲,她才收回了目光,對著下面的人道:
「那你……現在在宮裡任何職啊?」
「微臣從三品武官。」范君宇不卑不亢地道。
祁連太后欣慰地點點頭,看著范君宇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欣慰。
這時,太醫也已經到了,叩見了太后及皇子殿下後,才走進了雨汐的寢宮。
「太后奶奶,」凝嫣不知什麼時候奔了進來,小臉上寫滿了擔憂,「雨汐姐姐為什麼會生病呢?你不是說沒有花瓣會傷害到她了嗎?」
四年前雨汐進宮看望湘貴嬪,當時就因為花粉過敏而鬧了一場亂局,連皇上都驚動了。當時是焱堯闖的禍,他將雨汐帶到御花園去,沒有想到會發生後來的事。
隨後,焱堯就命人移植了紫薇花;雨汐進宮後,梨宮裡的紫薇花更是看不到了影子,卻沒有想到今日竟然還會發生這樣的事,焱堯聽了凝嫣的哭訴後,心裡一陣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