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宮殿看來已是廢棄許久,柱上子的紅漆早已脫落,露出斑斑陋痕。屋頂一片瓦礫,幾絲陽光透過漏隙斜射進來,觸目所及一派蒼涼蕭瑟。實在想像不出,金碧輝煌的皇宮竟也會有這種年久失修的地方。
我時刻注意腳下,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出了殿堂,就是一條連接不遠處閣樓的長廊。兩邊雜草叢生,擋住了視線,只能沿著這條廊走向那座足有三層高的閣樓。這是我們進入夜琉宮後唯一的路,錦瑟想必也該是從這裡走過。
閣樓的門大開著,裡面亦是雜亂堪,窗戶緊閉著,渾濁的空氣中又夾雜著腐蝕的霉味,我的呼吸有些不順暢,胸口悶悶的。
「三皇妃,你在裡面嗎?」我朝裡面大喊,喊了幾聲,卻是無人來應。轉身退出門外,疑惑的往回走。走進宮門後便只有這條路,她沒有出來該是還在裡面。
我停住腳步,不死心的又扭回頭朝閣樓上望去。倏地,我睜大雙眼,閣樓的三層,一抹白色赫然晃過。
錦瑟!
毫不猶豫的,我再次返回閣樓裡,直接順著木梯上去。木頭已有些腐爛,踩上去會發出「吱嘎」的刺耳聲。我顧不了那麼多,急著往上走。每一層都有三十幾級台階,我越爬越是吃力,
眼看著就要走到三層,誰知腳下的那級台階倏然斷裂,我一腳踏空,身子直直的栽向一邊,早已腐爛的扶手,根本經不住身體的重量,「喀嚓」一聲斷成了兩半。
「啊!」我驚叫一聲,摔出了下去。剎那間,灰塵掀起老高,下意識的緊閉雙眼,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腦海中一片空白。
驀地,我的手腕被人緊緊抓住,身子也驟然吊在半空沒有再下墜。
猛地睜開眼,錦瑟正拚命的拉住我,艷美的嬌靨憋得通紅,「姐,姐姐,抓住我……我……我拉你上來……」
「三皇妃……」我震驚的看著她,久久竟說不出一句話。
身下足有六七丈高,而錦瑟正趴在樓梯上危如累卵,「吱」,脆弱的木梯無法支撐我們兩人,已經開始發出危險訊號。
「三皇妃,不要管我,快鬆手!」我著急的大喊。
她吃力的搖搖頭,兩手仍是死死的拉著,白嫩的藕臂,在斷層上摩擦出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紅。她咬著下唇,用盡所有力氣,想將我拉上去,「姐姐……你,你不要怕……錦瑟……救你……」
「不,錦瑟,快鬆開,這樣下去,你也會有危險!放手!」我低吼一聲,看著她已經刺出鮮血的手臂,喉嚨一陣哽咽,「錦瑟……何必要傷了自己……」卻是為了我,為了一個隨時會搶走她心愛男子的人。
她的面頰已成醬紫色,雙手顫得厲害,「啊!」她突然嬌喝一聲,似乎想要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拉我上去。
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在我的手即將夠到木梯時,她再也沒有力氣堅持下去,手倏地又放下,由於慣性,眼看著她的身子就要被我拖下來。我想也不想,用另一隻手使勁的去掰開她。
「啊!姐姐不要動不要動,會掉下去的,不要!抓住我!抓住我!」錦瑟急得大叫,我咬緊牙,終是將她的手掰開,身子立即滑了下去。
「姐姐!」
錦瑟尖叫著,兀自伸著兩隻手,在半空中不停的抓著。
我笑了笑,有這樣一個善良而單純的女子陪在他身邊,我真的很欣慰。
「黛玉!」
還未辨清這一聲驚呼,我就被一雙用力的手臂接了住,跌到一個堅實的懷抱裡。
「黛玉?黛玉?」頭頂上方是一聲聲心急如焚的呼喚。
我茫然的睜開眼,看到的是祗離驚恐萬分的面容,不再生硬,不再冷漠,雙眸焦急的望住我。
「祗離……」
「黛玉!」另一道低沉且急切的喊聲,由遠至近。
是墨非。
我掙扎著從祗離懷裡跳下來,頭部一陣眩暈,搖晃著站都站不穩。祗離一皺眉,伸手攬住我的腰,將我靠向他,自己則承擔了我的全部重量。
「謝謝,」我低低的說,卻實在是使不出半分力。
「黛玉,你——」墨非閃身入殿,看到的正是這樣的一副景象。他劍眉微蹙,臉色瞬間冷卻。可當他抬起頭看到樓上的模樣時,隨即失色,急忙奔到我面前來,上下掃視,「究竟發生何事了?黛玉,有沒有傷到哪裡?」
我搖了搖頭,實在是不知從何講起。
「她沒事。」祗離淡淡的說,絕口不提剛才之事。
墨非疑惑的抬眸,對上他的冷淡時,又緩緩垂下眸。
「墨非,我真的沒什麼。」我勉強的笑笑,不想他再為我擔心。
「墨!」
錦瑟小心翼翼的奔下樓梯,如只受驚小鹿飛一般撲進他的懷裡,「墨,好可怕啊,剛才姐姐差點死掉……」
「三皇妃!」我隨即趕緊出聲制止,可誰知,還是慢了一步。聞言,墨非身子一僵,不由分說的推開她,瞪起瞳眸盯緊她,「你說什麼?什麼差點死掉?」
錦瑟一怔,嚇得不自禁退後一步,怯怯的看著他,「墨,你好凶……」
墨非不容她退縮,板過她的雙肩,「告訴我,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三皇妃!」我低喚一聲,衝她搖搖頭。可她像似有些畏懼,還是老老實實的和盤托出。
「我……我帶姐姐來這裡玩的,然後,然後,我躲起來想讓姐姐來尋,誰知道,姐姐摔下了樓梯,是,是祗離哥哥救的她。」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竟不敢再去看他,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我已與你說過多少次,夜琉宮不得隨意亂闖!你怎地就是不聽?!」墨非惱怒的盯著她,聲色俱厲,「你為何要帶黛玉來此?她身子弱,如何陪你玩?這裡又是霉味又是濕氣,她若病了怎麼辦?所幸今日未出意外,倘若有個好歹,我定不饒你!」
「三弟!」祗離冷冷的投來一瞥,「夠了。」
錦瑟垂下頭,雙肩不停抖動,卻是一句話都不敢說。
此時此刻的心情,無以言表。既感動於墨非,又心疼於錦瑟。我就像是夾雜在他們兩人間的木偶,隨著他們的喜怒而搖擺不定。儘管不想承認,這卻是我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