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轉了差不多兩日,也才走了個大概。據說,建造這座皇宮初始,樂尚便請來了各地的能工巧匠,花了幾年的時間才建成。
暮色時分,皇宮卸下了莊嚴的面紗,籠罩在細膩的餘暉下。曉院的空曠地兒,擺滿了盆栽,被翔鳳照顧得格外精細。這時,她都會搬來竹椅坐在那,搖著香扇,望著漫天霞飛。
「丫頭,幹嘛站在那裡?」
她抬起頭,看了看我,一笑,「來,陪我坐兒。」
我坐到她旁邊,看著那一地的翠綠,「這些都是翔鳳姐種的?」
「它們陪了我十幾年了,從我搬到曉院來,它們就是我的住客。」 她望向它們的目光不覺柔和許多,我想,這些應該都有著一段段故事,記載著她的青春歲月。
翔鳳收回目光看向我,笑道,「丫頭,跟我說說,你怎樣看待墨非與祗離。」
「他們?」我垂下頭,第一次認真思索這個問題,半晌,緩緩道,「他們都是在我生命中,曾經出現過的人,也許,會留下一路足跡。」
「丫頭,你太小心了。」翔鳳搖了搖頭,歎息道,「我不知道你曾遭遇過什麼,不過,你若不給別人機會,便是將自己塵封。當紅顏逝去時,陪伴你的只有淒涼與孤獨,而你,只會細數這些曾經陪伴過你的足跡,一日復一日。」
她臉上的自憐,令我為之觸動。分不清她說得是我,還是她自己。
「這兩個小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兩人的性格南轅北轍,從小鬥到大,之前因為錦瑟一事,現在……」她頓住,瞅了瞅我,繼而道,「我雖愛逗弄他們,卻不希望他們真的受到傷害。」
「翔鳳姐,你大可不必擔心的,」我凝望住她,淡然道,「在茜香國,我同樣也只是住客,根本無意在這裡留下些什麼。墨非也好,祗離也罷,有不有我,他們注定是需要鬥到底的冤家。若說是宿命,那也只能感歎他們身處在帝王之家。」
翔鳳靜靜看著我,無奈的歎一聲,「你這丫頭,比我想像中還要拗啊,根本就是無情嘛。」
「呵呵,」我不以為意的笑笑,「我只是不想慵人自擾罷了,人生苦短,不過幾十載光陰,何必身陷自我圈下的囹圄。」
她有趣的側過身子,靈活的眸子望定我,「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錦瑟與他們的過往?」
「不想,」我搖搖頭,她好奇的抬眸,「為何?」
「我若不知道,便還是以過客自處,該我離開時,也好落個清靜。」
「呵呵,」她倏然淺笑,一雙清眸似在瞬間看穿我的偽裝,「你在逃避,以為不知道,就是個局外人。但你可曾想過,他們能否讓你如願?」
我不語,心下卻糾結不堪。
「錦瑟的爹,是墨非的救命恩人,為了救他,搭進了一條命。」在我的沉默中,翔鳳慢慢開了口,即使我告訴自己,這不是我的故事,這些通通於我無關,仍是不受控制的聽了進。
「祗離喜歡錦瑟,在皇宮中不是秘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如果,錦瑟選擇的是他,那兩人一定是段佳話。可惜,命運弄人,錦瑟愛的人卻是墨非。」扭回頭,露齒一笑,「沒有後來的突變,這樣的故事根本不足為奇。」
我仍不語,而是側耳傾聽。
「墨非為了讓她死心,當著所有人的面羞辱了她一番。旁人會說他冷酷無情,可這才是墨非的行事作為,不是嗎?」
沒錯,這才是我的認識的墨非。
「後來呢?」我情不自禁的開口。
「錦瑟豈有不知之理,誰都沒有想到,她竟然以死明志。到最後,人雖然是救回來了,可腦子就……即使這樣,她也只認墨非一人,凡事也只聽他的。哎,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子,愛得卻是那麼慘烈。難怪連墨非都動了惻忍,娶她為妃。」
「錦瑟以前,是什麼樣子的?」我突然間很好奇。
「呵呵,若說我見過哪個才貌兼備的女子,那就唯有她了。琴棋書畫,且不在話下。她做的詩詞,直到現今都被才子們奉若至寶,」
究竟是怎樣的感情,讓這樣一個奇女子,不惜以死明志呢。對於一個因情枉死的人,我實在是無法理解。倘若,這將會一場情感的爭奪戰,我注定是輸家。
「丫頭,」翔鳳目光溫柔的落在我的臉上,有那麼一瞬間,我竟有種所有心事都被她看透的錯覺。我忙垂下眼眸,不願讓自己毫無保留的暴露在他人面前。
「呵呵,」她一笑,輕聲道,「別將自己封閉,那對他不公平。」
他,他是誰?
抬眸望進翔鳳的雙眼,她似乎早有了答案。而我,為何卻找不到?
「黛玉,」
恍惚中,有人喚住我。
慢慢轉回頭,我看到了院門口,一道傲世卓然的身姿。此刻,邪美的眸正含笑的望著我,眸底的暗潮令我不自覺羞紅了臉。他的嘴角又上揚幾分,俊美的臉頰,映在一片柔和的玫紅中,越發的不真實,然,我卻知道,翔鳳口中的他是誰了。
「哎,我這老婆子還是別在這裡礙眼的好。」翔鳳站了起來,朝我眨眨眼睛,「記住我說的話。」
我卻開始後悔,為何要讓我知道那個故事。
隨著他的靠近,我的心開始不受控制的狂跳不已,在我尚能完好保守它時,這是絕不曾有過的。翔鳳的話,並非是開啟它的鑰匙,只因一直糾結在心頭的疑慮,在一點點消散。爾後,我看到了一直駐紮那裡的人。
他來到我身後,伸出手輕輕環住我的肩,下巴墊在我的肩頭。
「我好懷念顏府。」
「嗯,」我輕輕的應了一聲,思緒被他的一句話,帶到了那段簡單的日子裡。
「不要懷疑我,不要躲避我,」他輕聲說著,「這世上,我最瞧不得的東西,就是你的眼淚。可是,我卻又想接收你的全部脆弱,而不是讓它們憋在心裡,然後像個陌生人一樣躲著我。」這一刻,他的狂妄他的孤卓,全部被他踩在了腳底。
「嗯,」我的視線,有些模糊。
「娘子,我說過,我只有一個娘子,不管是顏少毓還是墨非。」他的話中,多了抹堅決。
「你……」我似乎猜到了他的意圖。
他收緊手臂,低沉一笑,「墨非,一直都是個無情無義之人,再做一次,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