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胭脂樓。
繁華的燈火明晃晃的照著這個美麗亭台樓閣。門首,花枝招展的女子競相地拉著外游的士子雅士。脂粉的香氣在四周肆無忌憚地漂浮,帶著嫵媚與蠱惑的氣息,懸浮在空氣中。讓人沉淪,沉溺。
花枝缺處青樓開,艷歌一麴酒一杯。美人勸我急行樂,自古朱顏不再來。
老鴇笑嘻嘻地迎出門首,看到那來人,便腆著臉了過去。
「哎,爺,您多長時間沒有來了?」她引著他走進了胭脂樓。那裡,成百上千的男子在這裡與紅粉的佳人調笑嬉戲,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身後的李巖看了這裡的狀況,不禁連吞幾口口水。
只見不遠處,幾個衣不蔽體的女子被幾個男子推搡著,滿臉儘是媚笑。那樣香艷的景象,當是撩人異常。
樓中到處是一片狎笑聲,伴著樓中響起的靡靡之音,混跡在一團,讓人心不由的一陣沉淪。
老鴇是司空見慣地看了一眼樓中的景象,她的笑膩在空氣中。似乎那眼睛看到的不是女子的諂笑,而是數不清的金銀。
鑫和看了一眼濃妝艷抹的老鴇,皺了皺眉頭。
「那人來了沒有?」他問,拂開老鴇正捉著自己的手。
「來了!當然來了!」她呵呵地笑著,「王……公子早就等著您了。」說罷笑瞇瞇地彎了眉眼,神秘地附在他的耳邊說,「公子,我們這裡可是有新進的雛兒,若是您……」
他暗暗地沉思,一想到若是不叫什麼姑娘定是被人懷疑,便吩咐了老鴇。
「那雛兒如何?」他的嘴角揚起一抹笑,帶著一絲刻意。
老鴇一聽他問詢姑娘,一張油膩的臉上更是笑靨如花。
「公子您瞧您說的,我這的姑娘美貌才德若是第二,那就沒有哪裡敢稱第一了!」她誇張一笑,「您只管放心,姑娘我們這兒有的是,包君滿意!」
「那就好啊。那就勞煩鴇媽幫爺安排則個,這銀子方面……」他意味深長地笑,然後吩咐了身後喬裝的李巖掏出一摞銀票。
老鴇看著那彷彿數也數不清的銀票心中自是樂開了花,她笑嘻嘻地接過,然後對著身後大喊。
「小桃紅,翡翠,杜鵑,你們快下來伺候著,今天的爺可是貴客啊!」
剛說罷,二樓的廂房處便響起一陣清脆的應答聲。
「媽媽,您說貴客。可是剛剛那位可是柴米不進啊!」一個身著艷麗桃紅衫裙的女子嘟囔著說。
「是啊,媽媽,姐姐和我將您交給我們的招數都用了一個邊就是不見成效。您看……」另一個女子附和。
身旁,立著的一個長相最美的女子倒是笑瞇瞇地行將下來,看見鑫和微微地福了禮。
「這位公子倒是長相俊俏,莫不是媽媽讓我們服侍的貴客便是他罷?!」她細細瞅了鑫和。見他一身凜冽大氣,眉宇間透著一股王者之風,心想他便是非富即貴。
「你倒是識眼色。」老鴇癟了癟嘴瞪了這女子身後姍姍來遲的另兩個女子,說,「你們倒是跟人家翡翠姑娘學學,不要動不動就耍些小性子,我們這裡的客官來這兒可都是來尋樂子的,若是你們再伺候不周,那就不要怪我鴇媽人前不認人!」
接著又轉了頭吩咐了翡翠,讓她先帶了鑫和下去。
鑫和看著面前一身鵝黃的女子,倒是莞爾一笑。這讓老鴇心中頓時樂開了花。心想這一下可是又能狠狠賺上一筆了。
身旁的兩個女子還想說什麼。但是看到老鴇陰婺的眼神,便緩了脾氣。看不遠處由翡翠領著的男子長得倒是器宇軒昂,心下也是一陣歡喜,便忘了剛才的那些不高興,逕自地跟了上前。
「公子……」
「哎呀,公子,您說說您倒是喜歡我們當中哪一個……」
女子俏生生地說。身後跟著的李巖看到這樣的場景,臉上倒是透著一陣不自然的紅。
「哎,這位小哥,您怎麼不說話啊!要不要奴家給您唱個小曲兒什麼的!」那桃紅衣衫的女子看見沒有機會引誘主子,便將目光轉移到了身後亦是氣質不俗的李巖身上。
可憐這李巖,雖然跟隨鑫和多年征戰沙場,可是這樣的情景倒是見到的次數屈指可數。更不要提享受這其中的滋味了。
那一臉諂媚的桃色女子看見李巖倒是單純,便伸出手勾住他的脖頸,綿軟的身子便順勢栽到了李巖懷中。
「小哥,若不然你就要了奴家吧……」那女子在李巖的耳邊呵著氣,溫熱的氣息帶著曖昧的顫慄在李巖的耳邊皆次流轉。
李巖頓時滿面通紅。
前面的鑫和扭過頭來看著身後的場景,不覺得笑出聲來。
牡丹閣。
子淳坐在桌前自斟自酌。
桌子上擺著各種珍饈美味,但是卻彷彿沒被動過。
濃烈的酒香漾在空氣之中,飄飄散散。帶著醉人的香味,沉醉心間。
酒不醉人人自醉。就彷彿,如今的心境,醉的不只是酒的本身,而是自己的心。
他一杯一杯的喝著,嘴角揚起的苦笑似是最毒的罌粟,帶著魅惑人心的質感。散在那兒,任人採擷。
他的心,何嘗不是苦的呢?!只是沒人理解罷了。
杯中的酒,冰涼。入喉的時候由熱辣辣的疼痛。他是習慣於這樣的烈酒的,因為這烈酒。有的時候真的是能麻痺人心。
他拿過那手邊的酒壺,往杯中添酒。可是任是怎樣倒都沒有一滴出來,於是有些不悅地喊道。
「老鴇!拿酒來!」聲音裡滿是疲憊與不耐。即使不曾落魄。
門被打開了。 可是進的門裡的卻不是老鴇。
「人說:『借酒消愁愁更愁。』你又何必這般苦酌。」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
子淳回過頭望了,見是一臉雲淡風輕的鑫和,眼中頓時出現微慍的神色。
身邊的三個女子裊裊地立在鑫和身邊,看著他,臉上現出少許的侷促。
「不是讓你們滾,怎麼又回來了?!」他的聲音裡透著不悅。起身,放下手中的酒杯朝著門口的男子行去。
「哦,我說是誰啊!原來是您來了,想不到還是這麼大的排場。」他意味深長地一笑,眼中的笑意愈濃。
鑫和明知子淳話中帶刺,暗指熙和處處針對還這般架子。但是他卻一笑了之。
「今天本是小弟邀請淳兄,這買醉的錢自是出自小弟口袋,淳兄何必!」他笑著,笑容下面卻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他吩咐了身旁裊裊娜娜的女子:「去,陪陪那位爺去!」他說,聲音裡帶著戲謔。
那三個女子看了對面的子淳,剛剛,就是老鴇喚出她們讓她們陪客。說是來了什麼貴人。可是,當他們見到這位貴客時,這男子竟然看都沒看她們就將她們甩開。脾氣火爆程度可見一斑。若不是她們本就幹得是賣笑的活,她們可再不想觸這份霉頭。
「公子,這……」
「怎麼?是這位爺嚇到了姑娘們?」他樂呵呵地說,聲音慵懶,可是那臉上漾著的笑容卻好似上了層冰霜。
三個女子看到這樣的場景都不得不暗吞了幾口口水,料知面前的兩個男子都是不好惹的。要不然,那潑辣的媽媽也不會對他們唯唯諾諾。雖然自己入行的時間尚淺,可是這人的臉色,她們可是真真的會看的。待看清面前的兩個男子都笑得很尷尬的時候。不免那心中先自驚了。
「公子,這位客官並不需要我們伺候……」那黃衣女子戰戰兢兢地說,臉上卻是現出一絲不卑不亢。
「是嗎?」鑫和挑起嘴角,唇上漾開一抹笑弧。
「是啊,那位爺凶得很,奴家也不敢得罪!」身旁的桃紅色衣衫的女子附和著,連帶著身旁的另一個女子都作出誇張的表情。
「呵呵!」鑫和一笑,「淳兄還真不會憐香惜玉啊!」說罷一把撫上那鵝黃衣衫女子的臉。那女子嬌笑一聲,朝著鑫和拋了個欲拒還迎的眼神。
「哼!」子淳冷冷一哼,臉上暈著薄怒。不再眼前的這幅景象,轉身背過臉轉向桌旁做了下來。
鑫和見子淳這樣,也心知他心中煩悶,便不再開些玩笑。這心神一定,便連看身旁女子的眼神也變得冰冷。
然後……
「砰砰砰……」三聲落地的聲音依次響起。帶著沉悶的聲響,在這個熱鬧異常的青樓便也不多顯突兀。
「李巖,進來吧。」鑫和的聲音響起,子淳不由得皺了眉頭。
人都說,好奇心害死人,一點也不假。子淳回過身去,便突如其來地有了這種感覺。
只見,三個衣著光鮮的女子一個個倒在地上,而站在他她們一旁的鑫和卻是一臉意味深長地笑。
「主子!」李巖開門進來,看到那三名倒地的女子,也像是沒看見一般。
「將她們拉下去好好安置,約莫不到兩個時辰便能醒來。」他提醒著,「萬事小心,休要別人看見!」
「是!」李巖恭恭敬敬地拖著三個女子退了出去。
「怎麼有使這招?」子淳淡漠的說,「想不到這堂堂的祁王也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他鄙夷對說著,嘴角露出一絲嘲諷。
鑫和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銀針,那銀針擎在自己的指縫中,若是不仔細看,定是瞧不出來的。那銀針上抹了麻藥,藥效雖自己而定。在江湖上,這種招數倒是常見。只是,這大昭堂堂的祁王也用,這怎麼說,也是有些說不過去的。
「本王可不這麼認為。任何招數,無論如何,只要能制敵,那就是好招。就比如說現在……」他莞爾一笑,「若不是本王用這樣『下三濫』的招數,恐怕錫王會不願啊!」
子淳臉色沉了沉。不過的確,來這胭脂樓,不叫姑娘會顯得突兀。而叫了姑娘並且不讓姑娘知道你要幹什麼,恐怕也只有這一招才能做到萬無一失了。
鑫和頓了頓,看著子淳,笑道:「你倒是說說,你沒事淨跑到我那祁王府找本王,究竟是何事?」
子淳的眼睛一黯,眼中劃過一絲悲傷的情緒。只是那情緒卻瞬間而逝,繼而被一方倔強所替代。
「本王以為,二皇子二殿下是不準備接待本王了。」他頓了頓,眼中現出一絲邪魅,「難道,二殿下真不知道本王找你何事?」他的語氣帶著嘲諷。
是啊,憑自己的勢力,自己又如何不知他到底發生了什麼,料想自己這般說話也是不妥,便改了語氣,開門見山地說道。
「你以為,自己秘不發喪就可以解決問題?」他挑了眉,「如今司徒熙和的勢力如日中天,他的眼線也是遍佈全國,你因為你這般的隱瞞,就能瞞天過海?」
子淳的眉頭皺了皺,並不說話。
「再者,你是個沒了實權的世襲王爺。現在的局勢,若是吧被權臣捉到我與你私下往來,剛不好我們的大計未成就會全部完蛋!」
「哼!沒有實權?本王從一開始就沒有實權嗎?還不是你!」他指了鑫和,「若不是聽了你的那些所謂的大道理,本王也不會這般落魄!」他邪魅的眼中充斥著滿滿的恨意,看著鑫和,那眼神仿若會冒火。
「有頭無腦,只會稱匹夫之勇!」鑫和咒罵了一句,「若不是本王為你指點迷津,恐怕你早就被熙和給……」他沒有再說下去,本是笑呵呵的臉上也漾滿了怒意。
面對著這個衝動異常的錫王,他真的無話可說。其實這也並不怪他,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明白有捨有得這樣的道理的。捨得,捨得,有捨有得。如今這般的捨棄,是不是總有一天會得到自己想要的呢?他的嘴角復有暈起一抹笑意,連帶著眼中的薄怒,也漸漸消了下去。
「子淳,若是你願意聽我一言,不要那麼衝動,也許事情會往好的方向發展!」他淡淡地語氣。沒有再加上那些象徵身份的虛詞。
子淳一怔。
「回去宣告冷妃娘娘過世的訊息。我想,熙和便不會太過為難你。」
「哼!」子淳冷冷一哼,「不會為難與我?笑話!他是當今天子,你以為就憑你一句話他就能輕易放過我?!再者,他就算不放過我有怎麼樣?本王是世襲的錫王,手中的兵權是先皇御賜下來的,就算他收了本王的兵,可是只要兵符還在,就算拚個你死我活本王也不會怕他!」
「糊塗!」鑫和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朽木不可雕也的姿態。
「你以為,如今是我們與熙和撕破臉皮的時候,你別忘了,繼承正統後,熙和手中的兵權並不比我們的少!我們要等得是時機,是時機!」他拍了拍子淳的肩膀,「現在我們要做的,只能是忍,你懂嗎?!」他深邃的眸子望著子淳,眼神中流露出讓人安定的神色。
「忍?」子淳苦笑,這個字,從何時起,便伴隨著自己了呢?
「是的!目前,不要惹怒了熙和,趁一切還可以挽回的時候,穩住局勢。還有,殺死冷妃娘娘的幕後黑手,並不是熙和!」
子淳一怔,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的心裡一驚。
「不可能,我明明……」
「你明明找到了有關熙和的物證嗎?」鑫和沉下臉來,「那些物證,若是別人強加給熙和,應該不難。這種卑劣的手段,真是可恥!不過,連這樣的彫蟲小技也看不出的人,更是……」他沒有接著說下去,倒是看著子淳的臉,一字一句地說,「看來,悲傷真的能混淆一個人的判斷能力,就算這個人曾經多麼的攻於心計……」
子淳深鎖著眉,看著熙和,眼中透出一抹深深的自嘲。
鑫和接著說:「據本王接下的情報,徐軼最近有些不太安分……」
子淳一震:「你是說,這件事的某後黑手其實是徐軼?」他笑,一臉的不相信,「就算是徐軼與熙和與皇室都有仇,我這天安府又與他無仇無怨的,他怎會……」突然,他向是想到了什麼,「莫不是,他是想挑起各方的衝突,然後從中獲利!」他驚得說不出話來。
鑫和點頭:「照這種趨勢看起來,徐軼不是沒有這個野心!雖然死士群的勢力不容小覷,各個身手不凡,可是若是說道打仗方面,他們依舊是沒有兵力可與朝廷抗衡的!」
「所以他們便想借助於我們彼此的矛盾,從而挑起戰爭,然後坐收漁翁之利……」子淳默默地說,一想到自己平白無故死去的母妃,他的心又是一陣無來由的疼痛。
「哼!徐軼你倒是歹毒!本王倒要看看,你除了使這些小人的心計,還能拿出什麼與本王抗衡!」他恨恨地說,然後伸出手一掌拍在水曲柳的桌面上。頓時,一片木頭碎裂的聲響,伴著辟辟啪啪碗筷碎裂的聲音,一同迴盪在這個青樓中最幽靜的雅間。即使在這嘈雜的青樓,也聽得清清楚楚。
門外,一陣唐突的腳步聲傳來,接著,是老鴇試探性的話語。
「小哥,裡面兩個爺……」
接著,李巖的聲音有些不悅的響起:「鴇媽,兩位爺如今在裡面被樓中的姑娘伺候著,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難不成,你是想看我家主子的御女功力……」
「不敢不敢……」老鴇的聲音裡帶著些許顫抖。像是因為李巖的表情太過刻板了吧。
鑫和忍不住笑出聲來,瞅著那外間門板上映出的影子,嗤嗤地笑。
另一邊,子淳還在想著什麼。眼中時有懷疑,時有悲痛。恐怕,他是在想著自己方才說過的話吧!不過,自己也只能說到這裡,他畢竟不是愚笨之人,若不是如今悲傷過度,又加上性子向來急躁的緣故,估計他也不會被被這樣小小的陰謀一度困擾。
子淳看著鑫和,眼中的邪魅之色又重了幾分。
夜晚。丑時的更漏之聲「噠噠」地響起,伴著青樓中夜半歌舞昇平的繁華景象,一同迷醉,不再復醒。
這一刻,亂的是誰的眉角?愁的,又是誰的心懷呢?
明月不知,叫那悲切年華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