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繽紛之淚眼問花 第2卷 第九十八章 烏雲壓頂
    夕陽殘照裡。幾許墨色的身影緩緩地朝這邊過來。

    「娘娘……」一個侍衛衝進門來俯首作揖。

    「娘娘,二夫人。府中發現刺客,你們快找地方藏好,千萬不要出來!」他說著。急慌慌地拉住冷妃與媚娘就往裡屋行去。

    「大膽!」冷妃睜開侍衛的手,「放生了什麼事情!怎麼如此驚慌!」她撫平方才因為侍衛的揪扯在袖口留下的輕微褶皺,眼睛裡滿是不滿。

    「是啊,你倒是說說發生了什麼,這門外,怎麼這般亂?」媚娘擔憂地看著門外愈發冗亂的狀況。有人喊叫著,然後又有什麼人的呵斥聲響起。

    她看了一眼眼前的侍衛,他倒是有些面生。

    「你……」

    彷彿是看出了媚娘的疑惑,那侍衛恭敬地解釋。

    「小人是錫王在天字大營的手下。」他頓了頓,復看了一眼門外的狀況,這才有些擔憂地開口,「剛剛府中發現有十幾個黑衣刺客,王爺已經帶人去追了。不過如今,兩位夫人還是躲起來比較好,莫不讓賊人鑽了空子,誤傷了您們!」

    媚娘點頭。軍部的事,她一個女人家自是不懂。可是看到面前的侍衛一臉的真沉,也不再說什麼。倒是冷妃,由於擔心子淳現在的狀況,她的心倒是不安起來。

    「王爺怎麼樣了?」她問。眼中閃過驚恐。

    她是沒有見過什麼世面的人。長期的安居樂業將她的性子磨得愈發的軟弱起來。

    「娘娘放心,王爺自是沒事。」侍衛露出一個寬慰的笑

    冷妃皺了眉頭還想說什麼,卻被媚娘打住了。

    「姐姐,子淳自是福大命大,再說他一身的武藝,一般的人,誰敢傷他?」她莞爾一笑,生動的笑漾在空氣中,顯得分外好看。

    「啊——」這時,門外響起了一聲驚恐的叫喊,然後,一個侍童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娘娘,救命啊!」他甫地跪倒在地上,身上滿是血漬。

    冷妃與媚娘皆是被嚇了一跳。

    「你……是誰?」冷妃顫顫地問,眼中滿是驚恐。

    「我?」那侍童呵呵地笑了一聲,然後慢慢地站起身來。「我是鍾由啊,娘娘沒見過我也是應該。」他突然邪氣地笑。身上的血跡已有些稍稍的乾涸。

    他看起來只是十二三歲模樣,生得機靈可人,可是一笑,卻又看起來邪氣萬分。

    「你……」媚娘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這才戰戰兢兢地開口,「你究竟是誰?!」

    「呵呵!」那鍾由突然大笑,像聽到了什麼可笑的笑話一般,張狂地笑著。

    「娘娘,夫人。你們的大限是該到了。」他的嘴角揚起一絲弧度,冰冷的,不帶有任何感情。

    冷妃與媚娘皆是一驚,看著面前的侍童,眼中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驚慌。

    「淳兒,我的淳兒……」冷妃突然大叫,捉住媚娘,大聲地喊著。

    面前的鍾由面露出一絲狡黠的笑。那樣的笑,像是地府的幽冥,恍惚的駭人。然後,他從袖中抽出一支做工精良的匕首。帶著絲絲寒氣。閃爍著的寒光似是隆冬倒掛的冰凌。

    「娘娘,夫人,鍾由對不住了!「他說著,然後伸出手向冷妃刺去。

    冷妃與媚娘早已慌得不成樣子,尤其是冷妃,看著突如其來的匕首,竟然驚得忘記了躲藏。

    「啊——」媚娘喊叫著,尖利的嗓音似是直衝雲霄。「快……快救人!」她脫口而出,對著身旁的侍衛。可是那侍衛卻看著面前混亂的狀況,只是淡淡的微笑。

    一瞬間,彷彿什麼都明白了般。媚娘的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色。一片死灰。

    緊接著,看著鍾由刺過來的匕首,她下意識地推開了怔在那裡的冷妃。

    「噗——」匕首刺入血肉的聲音。

    她望著自己被刺傷的肩膀,此刻,那血正從那肩膀的傷口中汩汩而出。決絕的,不留任何情面。

    「啊——」突然像是受了驚嚇一般,冷妃看著面前的狀況大聲地尖叫起來。

    「血……血……」她嘴裡喃喃地說。手顫抖著指著倒在一旁的媚娘。

    剛才。是媚娘在最危急的時候推開了自己。而她,也在剛才一剎那被推倒的時候撞傷了額頭。

    面前的兩個男子,顯然是被突如其來的變故狠狠地驚了一下。

    是啊,有誰會傻到用自己的身體去為另一個人抵擋危險呢?更何況這個人,平素對自己是不好的。

    「二夫人倒是有情有義,可是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的這些大義還是留到下輩子吧!」那原本還很和善的侍衛冷冷地說,啐了地上躺著的冷妃一口。「你這惡婦,倒還有人替你出頭,真是無奇不有啊!」

    鍾由明顯是年齡尚小的緣故,他看著地上躺著的媚娘,似乎還未從剛才的事緩過神來。

    剛才,他明明是用匕首對著冷妃來著。

    「還愣著幹嘛?還不快去!」那侍衛嘟囔了一句,對著鍾由,語氣中明顯多了幾分催促。

    「哦……是!」鍾由回頭看了一眼侍衛有些不耐的臉,暗自地蹙眉,然後便又重新握了匕首。

    「這可是對你第一次的考驗,你可千萬珍惜。」那侍衛冷冷的聲音傳來,「少主,可是還在等著你的好消息!」然後,便是一陣笑。聽不出何種情緒,只是一味的顯現出幾分張狂來。

    「你們……你們到底是誰……」倒在地上的媚娘掙扎著起身,看著面前的兩個男子,臉上現出憤恨。

    「我們?」那侍衛冷冷一笑,「我們是誰,夫人,您的問題真是太多了!」他不耐地回過頭去看了一眼鍾由,「還等什麼,趕緊送她們上路!」太多語氣留露出一絲不滿,就連看著鍾由的眼神也現出明顯的恨鐵不成鋼。

    門外。那些凌亂的腳步聲還在持續的想著。冗雜的聲音,自外傳來,帶著驚慌與詫異。一寸寸的融入泛黑的天際。

    媚娘有些驚恐地看著面前的二人,這兩個人隱在有些漆黑的廂房中,像是幽冥一般的,讓人心悸。

    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傳來,帶著一絲絲黏滯的痛楚,讓她不禁地小聲呻吟出來。

    那傷口還在流血,有新鮮的血液的氣息遍佈在四周。她的肩膀出有輕微的不自主的晃動。她皺緊了眉頭,暗暗地承受著。

    鍾由慢慢地走近媚娘的身邊。看著此刻臉色愈顯蒼白了媚娘。她的心慢慢的騰出些許不忍。畢竟,在這天安府中,二夫人對待下人通常是很好的,當然這種好之中,也連帶了他。

    「夫人,不要怨我,若是怪,也只能怪你投錯了胎。下輩子,切不可再投胎做了這王府的小。」他說著,然後閉了眼睛將手中冰冷的匕首朝媚娘刺了過去。

    媚娘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然後。

    「啊——」冷妃尖利的嗓音劃過蒼穹。

    幾隻被驚動的鳥兒撲稜著翅膀朝著天際飛去。

    肌膚上溫熱的觸感不合時宜地傳來。不是液體流動的觸感。那麼清晰,卻好似是肌膚相親一般的接觸。

    她睜開眼。緊接著便看到了他的面容。

    他……

    她的心劃過一絲悸動,然後,便是那有些動容的惆悵。

    冷妃驚異地看著面前的狀況。

    剛才,她看到鍾由的那把匕首朝著媚娘不留情面的刺了過去。然而,卻在那電光火石間,被一枚像是暗器一樣的東西打斷。

    她回過頭去看站在那裡還沒搞得清狀況的鍾由。他的手腕上紅腫的一片提醒著剛才突如其來的一切並不是幻覺。腳下,一顆石子安靜地躺著。原來不是暗器。

    「童御,你什麼意思,我們可是奉了少主之命來取天安府兩位婦人的性命。你這般打斷可曾想過後果?若是壞了少主的計劃……」他冷冷的說,陰婺的眼裡滿是譏諷。

    「少主?」童御回過頭,「少主可也沒讓你們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他啐了一口,眼中滿是不屑。

    「哼!破壞少主計劃之人,你也配來給我講這些大道理?莫不是還當有夫人給你撐腰嗎?」

    「住口!」童御打斷他,眼中一陣殺意。

    那侍衛打扮的人還想說什麼,卻被童御冰冷的眼神給生生的逼了回去。畢竟,這童御也是死士群有頭有臉的人物,若是論武功,是沒有幾個人不怕的。

    他嚥了一口口水,便不再說什麼了。

    眼前。那男子正轉過頭來看她。媚娘倒在地上,肩膀上的傷口被鮮血已經濡濕到了胸襟。她的臉色是蒼白的,甚至是毫無血色。此刻,她正睜著一雙驚奇的雙眼看著面前的男子。那眼神中,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你……」媚娘囁嚅著想說什麼,卻因為牽動了傷口的關係,她不禁皺了眉頭,輕溢出聲。

    「你的傷口!」他蹲下身子瞅著面前的女子,眼中儘是關切之情。「別動!」看到她掙扎著想起身,他竟伸出手阻止。

    溫熱的掌心又重新握住她的手腕。她輕微地顫動。

    「你……你這賤婦!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難道還要勾引男人不成!」冷妃不合時宜的聲音傳來。她回過頭去,看到的是冷妃有些惱怒的面容。

    現在的她亦是狼狽的。因為被刺殺的緣故,她的高高在上的雲鬢已有些凌亂了,那髻角上散落下來的頭髮遮住她半個臉,但那一雙曾經冷漠的不可一世的眼睛還是橫在了她的面前。帶著殘酷的冰冷與惱怒,在這個時間,是深入人心的。

    彷彿注意到了身後的人,童御深皺了眉頭,臉上掠過一絲不滿。他忘了一眼身後兀自愣神的鍾由與滿臉不服的侍衛,不滿地開口。

    「不是說少主的命令是誅殺這個婦人嗎?還愣著這裡幹嘛!把她帶走!」他指了半倒在一旁的冷妃,眼中掠過一絲鄙夷。是的。鄙夷。

    然後,他冷冷一笑,「那個錫王,也應該快回來了吧。辦事利落點!」他吩咐。

    「那她呢?」侍衛指了指童御面前的媚娘,媚娘毫無血色的臉漾在空氣中,與她身上流過的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他回頭望了一眼媚娘,臉上拂過少許的柔情,「她……我會辦的!」他說,眼睛卻沒離開媚娘的臉。

    「啊!不要!不要!」冷妃大喊,試圖掙脫侍衛與童御的鉗制,卻適得其反。

    「你這賤婦,快,快救救我!」她喊叫著,眼中充斥著絕望與無助。混合在這裡,讓人看得心悸。

    「不要……不要……」媚娘看到面前的兩個男子要帶走冷妃,臉上早失了方纔的羸弱,掙扎著想起身,卻因為失血過多重重地倒在地上,然後便昏了過去。

    「來人啊!來人!救命!」冷妃大聲地喊叫著,一旁的侍衛反手擊在她的後心,她睜著大眼睛瞬間便暈了過去。然後,那侍衛便抽出長劍,一劍便砍了她的頭下來。

    血,從那脖頸的斷裂處蜿蜒流出,汩汩的,像是清澈的帶了腥味的泉。那頭,被衝力迫使地滾了幾圈,然後,在離童御不遠的地方便停了下來。

    冷妃的面容是驚恐的,她甚至還睜著她那雙因為驚恐而霍然打開的眼睛。只是,這一刻看來,她的眼睛卻是充滿了絕望。

    「媽的!這次不鬧了吧!」那侍衛咒罵了一句,身旁的鍾由似是不願看下去一般閉了眼。

    「你們都下去!」童御回過頭來,眼神冰冷。復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冷妃的屍身。她桃紅的羅裙被脖頸處流出的血給完全浸濕。屍身孤獨的浸泡在血水裡,看起來倒是有幾分悲慘。

    「那……」那侍衛還想說什麼。卻被童御的聲音冷冷地呵斥住!

    「你們,難到是想讓錫王捉住不成!快些走!我們使得調虎離山並不能瞞騙錫王多久!」他冷靜地說著,語氣中卻聽不出一絲一毫多餘的情緒。

    那侍衛想想童御的話也好似這個理,又回頭望了幾眼門外的狀況。

    門外,那些黑衣人早已散去,只留下府中驚慌成一片的小廝與丫鬟。雖然已有侍衛出去鎮壓這種慌亂的情緒,可是卻依舊沒辦法控制這樣的情緒繼續蔓延。

    是啊。剛剛襲擊天安府的便是死士群的精英。他們個個訓練有素,驍勇善戰。普通的侍衛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怪不得,剛才死士群棄戰後錫王會乖乖上鉤,破了分的要去追他們。竟是生生忘記了窮寇莫追的道理。

    侍衛提了尚在滴血的劍帶了鍾由走出屋子。屋外,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驚恐的人們情緒還未平定,尚有少許的丫鬟與小廝如驚弓之鳥般大聲尖叫。府中,籠罩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

    遠處,那些大紅的燈籠像是沉睡一般地在夜色裡飄搖,帶了孤寂。近處,尚有黑衣人在守著這一隅血色瀰漫的地方。彷彿方纔,這裡的廝殺已化成了一陣風。

    侍衛與身旁的黑衣人打了招呼,領著鍾由便向外走去。

    廂房中。

    那女子倒在漆黑的屋中。月華帶著薄紗般的質地輕柔地灑在她的身上。有風徐徐地吹進這間屋子。有窸窣的腳步聲從遠方漸漸傳來。

    窗外,樹影婆娑間,是清風拂面帶來的植物氣息,吹散了屋中那瀰漫著的濃濃的血腥之氣。彷彿,這氣息已被沖淡,不再那麼渾濁。

    他望著那躺在地上的女子,嘴角露出一絲極其清淡溫柔的笑。

    然後,她抱起那女子,融入了深深的夜。

    遠處,那腳步聲逐漸的重了。連帶著噠噠的馬蹄,一同將這夜,殘酷成一片灼人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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