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繽紛之淚眼問花 第2卷 第九十章 情愫
    寂靜的空氣在這偌大的殿堂中流轉,夾雜著少許的藥香。手中的紗布還在半空中不停地翻滾纏繞。一彎彎的,纏住那人厚實的胸膛。像是纏住了生命。

    生命是那般的脆弱而蒼白。如同他倒下的那一刻一樣。絕美,帶著魅惑的姿態,就那般在某一瞬間無法無天地張揚。

    也許。自己終對他是心軟的。這個男子,不知不覺中彷彿已經融入了自己的生命。他的眉眼,他的氣息,以及他的一切。似乎與自己已經密不可分。

    是什麼時候,自己竟會在意他如此?她這樣想著,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已經開始慢慢睜開的雙眸。

    燦如星辰。

    他的眉眼倏地落入到她的眼中,帶著探究與欣喜。

    「琉璃……」他喚她,然後伸出手撫摸她的臉頰。觸手冰涼。他拂開她臉前的碎發,專注地看她,眼中滿是濃濃的寵溺。

    她的臉在他的手覆上她的臉頰的那一刻微微的紅了。幸是晚上,燈火搖曳中不太看得清她的表情。可是就算是這樣,她也愈發的扭捏起來。

    他擁她入懷。乾淨的男子氣息就這樣肆無忌憚地在她的周圍遊走。耳側是他淺淺的呼吸。溫熱的,帶了藥的香甜。

    是啊。他才服過藥的不錯。那藥中參了讓人嗜睡的成分,他會這般快的醒來倒是讓人吃了一驚。

    「行止,你的傷……」琉璃的兩手撐在他們彼此中間,手熨帖在他的胸膛上。因是上藥的關係,他的上半身是裸著的,本就是讓人羞窘的境況,此刻又加了他的擁抱,越發變得讓人窘迫起來。

    臉更加的紅了。發燒似的燙人。即使沒有用手觸摸,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臉定是紅的燙人。

    「嘶!」他倒吸一口涼氣。

    琉璃知道是碰到了他的傷口,下意識地鬆開手,再也不敢推他。於是,他便有機可乘,更加放肆地緊緊擁住她。

    「琉璃,你可知道,我這心裡,再也放你不下了。」他輕輕地說著,僅用彼此兩人之間才能聽到的音調,「你,救過我兩命。從來沒有人這般關心過我的死活。你是第一個,我希望也是最後一個。」他的話語繾綣溫柔,如同三月的陽光,暖得人心中熱氣騰騰。

    「行止,你的傷剛上過藥,不能亂動。」她輕輕地說。心中卻泛開了一絲不小的漣漪。這般美好的人兒,原來,他的生命亦是殘缺的。如同自己,就像一片浮萍,漂來蕩去,只就是找不到出口。

    經不住她的教訓,他放開擁住她的雙手。謫仙般的臉上氤氳起一絲未明的情愫。

    「可還在怪我嗎?」他小心翼翼地開口,「我從未想過要殺你的父親,『冤冤相報何時了』,我不想。可是有的時候,我真的無能為力。」他說得無奈,就連那眸中亦是劃過莫名的悲傷。似是感歎於命運的捉弄,亦或是什麼。

    「琉璃,你相信嗎?我是真心喜歡你,不是為了什麼目的,只是純粹的喜歡。所以我一直想帶你走,為了和你在一起……」他抬眸,盯著她的眼睛。「我一直在等,等你說願意。」

    「你的紗布還未纏好,現在又亂了,還要重新包紮,你忍著點。」琉璃淡淡地說,不露聲色地避開他此時的話題。眼神祇看著他胸口凌亂的紗布,那裡,因為剛剛行止無謂的擁抱,變得雜亂無章。

    淡淡的藥香從他的週身散發出來,帶著無法阻擋的柔情,一同,沉澱在彼時的心中。只是,終有一方不願意承認罷了。

    行止的眼中掠過一絲受傷,只一刻,他的眸中又回復了原本的平靜。

    「琉璃,我該拿你怎麼辦?」他說著,然後捧起她的小臉。細緻的皮膚在他的手中帶著溫潤的熱度滲入手心。手心中捧著的,似乎就是他的生命。他深刻地望著那人,無比愛惜。

    「可是你的傷……」

    「不要緊!」琉璃還想說什麼,卻被他打斷。就這樣被他的雙手捧著臉,坐在那寬大的床榻上,兩兩相望。

    這是皇宮中的一隅院落,不起眼,但是依舊金碧輝煌。

    那時的她因了新皇的登基而被新皇熙和遣在了這處別院,跟著羅綺與蝶兒。開始了這禁宮中百無聊賴的生活。

    她的父親,還在禁宮外負隅頑抗。她,卻被羅綺與熙和要挾到此,緊緊是為了他們的下一個目標。

    想到這裡。她的嘴角扯出了一絲苦笑,心中竟是無來由的一陣感傷。

    是啊。無論怎樣,她終是逃不開被利用的命運。這的確是好笑的一點。從開始的無謂反抗,到如今的見機行事。這些年月來,她愈發地變得會保護自己起來。與其做無謂的爭鬥,還不如順從,然後找機會逃脫。這是積累的經驗,亦或是種悲慘的磨礪。

    不過幸好。那日,她在太子宮中見到了行止。他的出現,給所有事情帶來了轉機。

    原來,那日他的出現並不是偶然。他的主子,也就是徐軼,竟是被當時的太子,如今的皇帝司徒熙和給關了起來。即使是行止,也在這次的變故中受了嚴重的傷。好在,他找到了她,然後倒在了她的房中。如若不然,他定是死無葬身之地。

    琉璃是知道徐軼的身世的。也知道,他的父親徐將軍曾是曾經的太子。對於自己的父親顏敬海,她雖然深深的愛著,可是依舊對自己父親之於徐震天的所作所為表示愧疚。畢竟,自己的父親有錯在先。這原是怨不得旁人。

    她看著行止的眼睛也現出一抹愧疚的神色。行止看得見了,便伸出手指細細地勾過她的眼睛。

    很癢。她想。但是心中卻漾起了蜜樣的甜。

    不是沒有想過要跟眼前的男子遠走高飛。可是,自己卻始終放不下自己好不容易相認的父親。即使父親曾經十惡不赦,可是對她,卻是千般萬般的好。並且,如今行止的傷勢,再加上他的身份,恐怕會成為熙和的目標。所以,她不能走。最危險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這樣的道理,她還是瞭解。

    幸是行止自己的身手了得,可以隨意出入這禁宮。這治傷的藥,便也找的來了。可是,唯一讓琉璃不能明白的一點便是,行止從入住她的居所之時,便不再想救出徐軼的方法。憑借他的身手以及那日阻止她大婚的黑衣人,他該是有能力將囚禁於天牢的徐軼救出的。他不去,這便讓琉璃無法理解。

    但是之於徐軼先前對她的所說,她的心中其實對於行止亦是防備的,所以,她並不問太多關於徐軼的事。也同樣不知,徐軼與他這般,究竟是為何。即使他對自己的千般萬般都是那樣的體貼入微。可是,那層隔閡,怕是再也化不去了。

    可是不知怎的,就算是懷疑,她的心中卻是隱隱地存著僥倖。她,竟然願意並且樂意去相信他說的每句話。這也恰恰是自己沒有料到的。

    他的手就這般溫柔地覆在她的臉上,她能感覺到從他手心傳來的熱度,是那樣的蠱惑人心。可,就只是這樣,她的心卻還是會平白的泛起些許波濤。總覺得,他有事瞞著自己。但,又僅僅是感覺。

    正想著什麼,卻突然感到額頭一片溫軟的熱度,待她意識到了,立馬便羞紅了臉。

    他在吻她,用這樣柔軟而貼心的吻。

    此刻,他的眼睛半瞇著,似是感覺到了眼前女子的閃躲,他的唇即刻便吻到了她的耳廓。

    「琉璃,不要想太多。」他輕輕呢喃,在她的耳畔。繾綣的呼吸帶著醉人的熱度在她的臉頰四周徘徊。她的臉被這氣息暈染的通紅。

    「你可否相信我?我的心中始終是有你的。我想要你明白,我,始終就在你的身邊。」他抬起臉望著他,眼中是那讓人沉淪的漩渦。她看著那眼眸,突然感覺到自己將要在此淪陷似的。那樣的眸子,漆黑明亮,像天邊燦爛的星辰。然後,他對她莞爾一笑,謫仙般的臉上暈出一副極美的笑容。

    這樣的男子,若不是謫仙,那便只能是妖孽。

    她突然對自己冒出這樣突兀的想法感到可笑。是啊,這樣的男子,怎會是妖孽呢?

    行止看著懷中之人的淺笑,更加緊的擁住她,再顧不得胸膛的傷口。這一刻,就想緊緊地相擁,期望一瞬間便天荒地老。

    放在空氣中的手就那樣尷尬的騰在半空。手中,依舊是那雪白的紗布。通體的素白,掩飾的是那迷醉之下的鮮紅與殺戮。可是不願多想。因為眼前的這個男子,她是想去相信的。因為相信,所以才會認定他會護自己周全。即使他有事瞞著自己。可是那是他的事不是嗎?他不想說,她亦不會再問。

    然後,終於有了勇氣去回擁這個男子。臉就這樣靠在他的肩頭,溫暖的觸感,隨著他的肌膚隱隱傳來。是溫暖。多少時候,她就沒有感覺到這樣的溫暖了。肌膚相親的感覺,這僅僅是有關於安全。她在他的懷中,感到無比的安全。所以,自己才會一次次的在他的懷中淪陷。仿若萬劫不復。可是彼時的她是樂意的,帶著心安,一心只願與他相隨。或許,不僅僅是為了汲取他給的溫暖。可是,她不願多想。

    行止感覺到懷中之人的回應,溫柔一笑。更加寵溺地撫著她如綢緞般的長髮。發間的柔軟在指尖流淌。他感覺到無與倫比的幸福。

    也許,自己與她相見時便已是愛的。無所謂她的身世或是其他。對於她,他只是純粹的喜歡與愛戀。這種感覺,即使是他這般應該冷血無情的人亦覺得有細微的刺痛。可是美好。

    不覺得嘴角綻出一個極美的笑容。然後吻便接踵而至地落下。

    唇間,滿是他的氣息與她的香甜。他的吻就落在她的嘴角,未合上的眼讓她看到他微俯著頭,睫毛翕動的可愛模樣。她想笑,可是終是紅了臉地閉上了眼睛。

    唇間的輾轉讓彼此的心與溫度是那樣的貼近。私心的吻,就在一瞬間將彼此灼燒。

    她的吻是青澀的。帶著少女特有的笨拙與嬌羞。緊閉的眉眼微微的蹙著,他伸出手去將他們一一撫平。手上,是她如羽扇般顫抖睫毛的觸感,微弱的,但是深入人心。他輕輕撫著,帶著無與倫比地疼惜。終是揚起嘴角,輕輕地笑了。

    搖曳的燈火猝不及防地在他們的四周飄搖,明晃晃的光,晃在彼此的臉上,投射出美麗的剪影。

    心愈來愈快的跳動,為了彼此。血液似乎在這一刻也奔騰不止,叫囂著衝撞著胸膛。曖昧的氣息盡然地綻放在這偌大的宮殿。殿內的一角,擺放的銅鏡,正隱約的映射出她嬌羞的身影。

    唇齒相依。

    汩汩的暖融融的氣息在未知的心間碰撞與升騰。在這一刻,彷彿什麼都變了,又彷彿,一切,從開始,便只是這般。

    似是感到了懷中之人呼吸有些困難。他終是放開了她,然後細細瞅著面前這個艷若琉璃,面若桃花的女子。

    她的臉因為方纔那個纏綿的吻而變得通紅。許是呼吸困難吧,他自放開她伊始,她便大口大口的呼著氣。低著頭也不看他。

    「琉璃,我的紗布。」他望著她,然後一臉可憐的看向自己那已被她揉的凌亂的紗布。那上面,新上的藥膏已經被完全弄花,隱隱露出那長長的傷疤。

    她一驚。知道剛剛自己被他吻時一定弄痛了他,忙起身去拿紗布。要幫他重新包紮。可是當抬頭看見他有些好笑的眼神時,她還是不禁低了頭。原來,他也會這般的取笑人。他這樣的眼神,明明就在笑話她方纔的笨拙。心裡有些鬱結。可是一想到他剛剛那纏綿的吻,她還是羞怯的低下頭去。

    拿過紗布。她將他身上那些凌亂的悉數拆開。淡淡的藥香緩緩飄來,在空氣中恣意流轉,倒是好聞。手指接觸到他的胸膛的時候,還是倏地一下收回。指甲清顫。心中有一絲甜蜜而溫軟的感覺劃過,連同他的吻,癢癢的劃過心尖。

    他的身上。那條深且長的傷口還在,雖然結了痂,但是看起來仍然是那樣的觸目驚心。她猶記得自己初見到這傷口時,那血淋淋的傷口上滿是汩汩流出的黑血。那時的他,臉色蒼白若紙,只是憑了一口氣才摸到她的房中找她。

    那時。她才知道徐軼被熙和關了起來,他,亦是在保護主子的鬥爭中受了傷。

    只是那時,那被利刃撕開的傷口上明顯已是中了毒的。若不是行止當時自己找到了解藥,恐怕如今這命,便是沒了吧。

    想到這裡,她的心微微一顫。原來,她也是在意他如此。就如同他在意她一般。

    好在,現在他倒是活過來了。在她的悉心照料下,他恢復得很快。只是,那刺傷他的利刃上畢竟是有毒的。他除了晚上自己出去找解藥外,還要運功逼毒。雖然她沒修煉過什麼武功,可是她亦知道,這樣的解毒方法只能說明一點。他中毒很深。

    沒有想到熙和竟是那般毒辣之人。並了他之前的所作所為,自己是實實地對那個人愈發地恨起來。聯想到徐軼那日食樓中的話,她開始漸漸懷疑起事情的表象來。她不是愚笨的人,她看得出,這次的熙和與徐軼,是真真的決裂了。並且,自己又不住地擔心起行止。為他這樣的護主與犧牲感到惋惜。

    他原本是該有大好的前程的。為了這樣的爭鬥,難道就真的值得嗎?

    冰涼的藥膏順著指尖傳來過來。他解開的裡衣上那道顯而易見的傷口看得是如此的猙獰。她的眼裡盛著疼痛。為了眼前的這個男子。

    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感受,她嚇了一跳。她竟然會心痛?為了他。

    手不自主地微微地顫抖。他望見了,便捉住她的手,不再放開。

    昏暗的燈火暈染著兩人的臉。也輝映在他們的身上,形成牆壁上好看的影。人影憧憧。印在內心,便再也割捨不下了。

    空氣中有什麼東西還在漸次流轉。許是情愫,象徵著愛與情。

    她望著他,終是無邪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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