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繽紛之淚眼問花 第2卷 第六十三章 大婚
    門外已是一片鑼鼓喧天的熱鬧。丫鬟和小廝們穿行在這偌大的院落裡,讓本就冷清的太和院增添了不少人氣。大紅的「囍」字貼在太和院的每一處,這樣刺目而鮮艷的眼色,看得久了不免眼睛生出莫名的疼來。

    一頂轎子不偏不倚地停在主院的正中。大紅的轎子,上面用各色的錦繩攢成一個個的同心結分掛在轎頂的四周。同心結的下端,用白瓷的水玉細琢的鴛鴦佩在陽光下閃著晶瑩而溫潤的光,正照在錦緞轎壁上那個大大的「囍」字上。

    子淳從外院進來,細瞅了這頂奢華異常的轎子,癟了癟嘴沒說什麼。眼睛卻不自覺地瞥向她所在的方向。

    身後的劉喜兀見自己的主子心情不好,也不好多說什麼。只看見子淳在喜轎前面兀自地站著,恐怕耽誤了喜事,便在身後小聲提醒。

    「爺,這時辰快到了,我們是不是……」

    子淳的眉頭微微地皺了皺,也不說什麼,逕自朝前走去。身後的劉喜只能加快腳步跟緊子淳的步伐,心中一陣不安。

    房中。

    琉璃坐在銅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

    鎏金的銅鏡還是從前子淳賞給自己的。大小的琉璃寶石鑲嵌在鏡面的四周,無論在哪都閃閃的散著亮光。

    鏡中的女子穿著一身大紅的喜服,如瀑般的青絲慵懶的散在身上,眉眼精緻如畫。只是那眉卻是深深地鎖著的。深深地,深深地,埋滿了濃濃的哀愁。似那散不開的墨,久久裊繞飄散,卻容不得一點的清澈。

    琉璃靜靜地看著鏡中的自己。那天在睿逸閣,她被桌角傷到的痕跡還在。她伸出手輕輕地觸摸,細小的疼。她下意識地咬住下唇,心中頓時騰起陣陣苦澀。想起那天的他竟是何等的決絕。

    「琉璃,本王對你有救命之恩你可曾忘記?」子淳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琉璃有些莫名其妙地瞅他。

    「沒有,琉璃從來沒有忘過。」琉璃堅定地說。

    子淳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就好,現在就是你報恩的時候了。」他頓了頓,「慶國公顏敬海的學生徐軼向本王提親,說是要娶你為妻,這是旁人做夢也夢不到的好事,你準備準備,三天之後便嫁了吧!」

    你準備準備,三天之後便嫁了吧,三天之後便嫁了吧,便嫁了吧……

    他的話還隱隱迴盪在腦海。是那樣的深刻並且令人心痛。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然會因為他笑而笑,因他哭而哭?琉璃輕輕地拭掉眼角不住劃出來的清淚,一股莫名的怨氣自胸口而出,忍不住又是一陣錐心的疼痛。

    她何時這般因為他而難過過?即使他將自己關在那看似不見天日的柴房,她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感受。因了一個動人的情愫,她不是沒有哭過,想到自己與他的點點滴滴,她還是會懷念與感激。

    他還是在意自己的不是嗎?那天她看見他朝自己跑過來,為了這,她甚至連額頭上那個深深的傷口也不覺得疼痛。甚至是有一種細小的幸福。除了……

    「如煙……」

    除了他喚的不是自己的名字以外。

    他忘不掉那個女人甚至把自己當做那個女人的影子,可是自己卻不怪他。愛情這個東西一旦沾上就戒不掉了不是嗎?可是自己為什麼又會感覺那樣的相思如此的纏繞人心,令人痛徹心扉呢?

    她下意識地摀住心口。

    這時候門被推開了,細小而微弱的腳步聲自她的身後響起。她輕輕地合上了眼睛,她料想是他。

    可是……

    「琉璃……」

    身後的那富有磁性聲音響起,她霍得轉過身去,眼睛不可置信地盯著來人。

    「行止……怎麼是你?一絲失望的神色在她的眼中轉瞬即逝。

    行止看到了她眼中的那抹神色,不由得心中一痛。

    「為什麼不能是我?」他反問她。那呼之欲出的謫仙般的氣質在他的身上一覽無餘,只是他的眼中卻隱隱地透著莫名的哀愁。

    琉璃被他問的一時啞口無言,張著嘴卻不知說什麼。

    行止一笑,也不多問,逕自地走到她身邊:「琉璃,跟我走吧?」他伸出手握住琉璃漾在空氣中的雙手。她的手滿是刺骨的冰涼。

    「我帶你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們遠走高飛……」行止說著,漆黑的眸子中透著耀人的神采。

    琉璃深深地望著她的雙眸,一瞬間的恍惚,可是心卻在此刻又微微地疼了。

    「行止,對不起……」她不動聲色地抽出她的手,看著面前的行止,臉上滿是痛苦。「你知道的,我不能走,我若一聲不響地走了,太子必定會為難王爺……」

    她低下頭不再看眼前的男子。也看不到那個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眼中原本的那抹憧憬漸漸地褪去,染上了厚重的失望。

    「對不起……」琉璃如同小溪般清澈通明的聲音傳來,可是聽在行止的耳中卻成了深深的諷刺。

    「你並未犯錯,為什麼要說對不起?」行止自嘲地一笑,緊緊地握住雙手。那骨節潔白而凸出,像極了摔碎的瓷片。

    「行止……我……」琉璃抬頭看他,眼中充滿了淚水。「我只是不想有人傷害他,即使他……即使他從未正眼看過我……」

    「傻瓜!」行止的聲音有些哽咽。他輕輕地替琉璃拭掉眼角的淚痕,「對他而言,你只是一個影子罷了,你又何苦……」

    「可是我該拿自己的心怎麼辦?」她指著自己的心口,「從那時他救我開始,這顆心便已經屬於他了,即使他不喜歡我,只是將我當做旁人的影子,可是我對他依然是心甘情願……」她抬起頭望著眼前的行止,眼中滿是悲慼的疼痛,「行止,你喜歡過一個人嗎?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即使那個人並不喜歡你,可是只要你時時刻刻看到他,哪怕為他做一點小事,你也會感到無比的幸福。」她對她微笑,眼中的淚水卻更加洶湧。

    行止的心一陣抽搐,從未有過的痛感緩緩地爬上心臟。

    琉璃輕笑出聲:「呵呵,你又怎會知道,你是殺手,殺手本該無情的不是嗎?」

    「可是我現在並不是!」他看著她的眼睛,「只要你跟我走,我絕不會如他一般對你!」

    琉璃輕輕搖了搖頭:「一切都晚了不是嗎?嫁給徐軼只是太子的緩兵之計,太子要的,是王爺的死……」說到這裡,她驚恐地睜大眼睛。「行止,你知道嗎?我不想要他死,我娘死的時候我已經很難過了,我再不能接受任何一個人離我而去了!」

    行止心痛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她原本白皙的面龐此刻沾滿了淚水,混合著臉上塗抹的脂粉,讓她看起來無比的蕭索。不知怎麼的,行止突然心生出一種想要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

    「琉璃。我會保護你的……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保護你的……」行止再一次握住她冰涼的手。從她指尖傳出的冰涼的觸感,讓他的心一陣疼痛。

    這一次,她卻沒有抽出手,只是滿眼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屋中充斥的淡淡的胭脂的香氣在有些逼仄的廂房中翻騰不休,裊裊繞繞。大紅的喜袍上,那開出的朵朵祥雲在她腰身上恣意地蔓延,襯得她的臉,愈發的蒼白起來。

    行止不自主地握緊了她的手。

    這時候,屋外傳來的一陣窸窣的腳步聲,行止與琉璃皆自緊張地抬頭。

    然後,隨著那人推門而入的同時,那一身黑衣的行止早就破窗而出,不留下一絲痕跡。

    屋內。

    琉璃望著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驚恐地張大了雙目,待看清楚了來人,那一驚便更大了。

    「怎麼,沒想到本王會來?」子淳笑著走將過去。

    琉璃掩著惶恐,站起來福了福身子:「王爺……」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這禮啊,就免了!」他過去扶住琉璃的胳膊,琉璃一怔。

    那天,在自己即將倒下地那一刻,是他,如同著了魔般地跑向自己。他擁住自己的雙臂是那樣的堅實與牢固,甚至擁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她聽到他那時的心跳,是真真正正為了她。可是當自己醒來呢?琉璃心又不住地疼了。

    那日,她被安置在自己的那間小小的廂房,一心一意地等著他的到來,可是……

    劉喜端著盛著大紅喜服的托盤滿是憐惜的走進那間小小的廂房。他對她說:「姑娘,爺傳話讓你好好在這裡待嫁,這是你的喜服,三天後,便是你出嫁的日子!」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般的擊在她的心頭,任是怎樣除也除不去了。

    她失神地看著劉喜將盛著大紅喜服的托盤放在自己面前。那件大紅的喜服啊,就如同是一根尖銳的刺一般,刺進她的身體,將她刺得體無完膚。

    他曾經對自己的千般好萬般好在一剎那出現在琉璃的眼前,她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波濤洶湧。須臾之間,她彷彿什麼也看不見了,聽不見了,腦海中滿滿都是他的影子。

    可是,聰明如她,又怎會不知道太子熙和的目的呢?所以,她嫁,她要風風光光地從他面前笑著嫁出去,即使前途一片黑暗的渺茫。

    ……

    琉璃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子淳,沒有說話。倒是子淳,對她莞爾一笑,當先開口。

    「可是恨我?」他問。語氣平庸無奇,聽不出是何種感情。

    「不,不恨。能報答王爺的救命之恩是琉璃的福分。」她說著,語氣卻有一絲的微微的傷感。子淳聽到耳中亦是一陣心痛。

    「你哭過?」

    「是。」琉璃老實回答。

    「為什麼?」他看著她的眼睛。那眼睛明淨的好似耀眼的力量寶石,閃著灼灼的動人光。似有水珠在裡面翻騰不休。

    琉璃垂下頭,並不回答。

    窗外的寒風隱隱地從那裂開的罅隙中肆無忌憚地穿梭,撩起他們的衣衫與髮絲。

    眼前的男子梳著騰雲髻,一身流光溢彩的寶藍色長袍,面容儒雅乾淨,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像晶瑩剔透的瑪瑙。他看著她細細地笑,一如初見的那天,他的笑如那三月的微風,溫和而明媚。而她只是那個女扮男裝的小子。

    琉璃心不住地漏跳一拍。

    「琉璃,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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