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雨在車上等,幸子一個人上了樓,打開門,看到張淑君和一個女孩擁抱在一起,女孩因為背對著自己,所以看不清表情,但明顯看得出張淑君臉上有哭過的痕跡。
「媽,怎麼了」?幸子不禁擔心地問道。
張淑君抬起頭來,這才發現了幸子,趕緊取了眼鏡用手絹抹了臉上的淚痕,「沒事,幸子,你回來得正好,我有事要告訴你」!
夏思凡半言不發,眼神空洞,表情亦懵懂得有些不知所措,坐在沙發上僵直了身體。
看清是夏思凡,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在心裡滋生,幸子取過吉他抱在胸口,坐上沙發,「什麼事呀,媽?還有,她怎麼會在我家」?
張淑君清了清嗓子,放下手絹,「有件事我其實一直都沒有告訴你真相」!
「什麼事情?什麼真相」?幸子的心緊張地糾到了嗓子眼。
「你爸沒有死,而你那個同胞姐姐其實也並沒有死,他們都活著」!
張淑君的聲音不緊不慢地打在幸子軟軟的耳膜了,像是有一群麻雀飛過了那層結了冰的湖面,冰碎了,激起漣漪,蕩漾起水花。
幸子聲音出奇的冷靜,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便有這樣的幻覺或者說潛意識裡其實是一直認為他們活著的,「那他們現在在哪」?
「爸爸現在在美國」!夏思凡從沉默中抬起頭來答道。
「對不起,幸子,瞞了你那麼久,只是不想讓你從小心裡有包袱。還有思凡,我想你們都應該知道真相。你們可以看看,在你們的背上,幸子是左邊,那麼思凡應該是右邊,都有一小塊類似心型的胎記。
幸子愕然,那塊心型胎記直到現在還明顯地長在左肩胛骨下面。
夏思凡亦驚訝不已,曾經為那顆胎記懊惱過,因為廣告需要,曾經刻意想將它去除掉,可最終還是長了出來,原來它是再怎麼也除不掉的,那是一種記號。
「當初懷有你們的時候,我跟夏國宗,也就是你們的爸爸感情上出了些問題,最終還是在誕下你們後,他決然地抱走了你們其中一個,也就是思凡,因為我還是愛他,所以我決定一個人撫養幸子長大,曾經也試過打聽他們父女倆,直到後來聽到一個朋友說,他們好像去了美國,我便死了心」!
那些沉重的回憶在張淑君腦海裡像電影一樣回放,黑白的色調,已經能很好地控制自己,不會再想妻這些的時候就流淚了,她的淚早在無數個寂寞的夜晚流乾了。如今只要看到兩個女兒都好好地她就心滿意足了。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有這樣的爸爸,我不要這樣的爸爸……」,直到現在幸子終於克制不住,情緒激動起來。她寧願相信自己的爸爸是個雖然很早,也許還沒有親手抱抱自己,就已經離她而去的慈祥的爸爸,而不是一個拋妻棄女,從一出生便放棄她的狠心爸爸,她無法原諒。
「幸子,這一切都是真的」!
從沙發上起身,不願相信地往門外走去,「我不信,我先下樓了,藍雨還在下面等我」!眼淚卻已在眼眶打轉。
「幸子,終於知道為什麼我們會長得那麼像,也終於知道我們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同樣的愛好,我們同樣愛綠色,同樣愛上雨……」!
從一進門,夏思凡便留意到滿屋子的綠色沙發,窗簾,甚至床單,都是綠色系列。
幸子絕望地停住腳步,「是呀,世界為什麼要創造兩個一樣的人,卻無法同時滿足她們的要求呢」。聲音苦澀得讓人心疼。
張淑君不可思議地取下老花鏡,「思凡你說什麼,你說你也喜歡藍雨」?
「我跟雨在美國交往了三年,我們一起生活,一起學習。我已經習慣有他在身邊,我不能沒有他。所以幸子,可不可以,看在我們是姐妹的份上,把雨讓給我好不好,其他的我都可以讓給你」。夏思凡近乎哀求。
幸子的心在滴血,老天為什麼要開這樣的玩笑。讓她突然間有了一個同胞姐姐,還有一個直到現在還沒見過面的所謂父親,這本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可是為什麼心裡仍感覺心裡涼得可悲。
吉他順著指尖慢慢地滑到地板上,眼淚爬滿了整張臉,用力地咬著嘴唇,直到有血腥味流進嘴裡,心破碎般疼痛,「你去吧,藍雨在樓下等著」!
夏思凡感激地走向幸子,然後抱住她纖細的身子,亦濕紅了眼眶,「謝謝你,幸子,謝謝你,我的好妹妹。我改天來看你們」!
夏思凡開門離去,關門的聲音在幸子心裡久久迴盪,像是幸福之門從此就這樣便關上了。
見夏思凡從樓道裡出來,以為是幸子,藍雨糾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雨,久等了」,夏思凡擦乾了眼淚,換了一副笑臉。
「沒關係,我願意等。不過怎麼上去那麼久,是阿姨捨不得你吧」!
藍雨發動車子,故意開玩笑道。
夏思凡收了笑,沉默半晌,還是開口,「雨,我是思凡,幸子她不去了」!
車子應聲停下,車輪與路面摩擦的聲音迴旋在天際,快要刺破耳膜。
「她為什麼不去了,是不是因為你去找她說了什麼,所以她才不去的」!藍雨立刻急紅了臉,說話也失去了方寸。
「難道你就這麼不希望看到我嗎」?夏思凡濕了眼角,眼睛無辜受傷地看著藍雨。
藍雨的拳頭握得緊緊的放在方向盤上,「這是兩碼事」!
「難道我們三年的感情也比不上你對幸子的感情?你知道我一個人在美國的日子有多麼難過嗎?我除了拚命地工作,我告訴自己只要成功了,我立刻飛回來找你,告訴你我一直都愛著你,從來沒有忘記過,雨,我愛你,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不能沒有你」!夏思凡激動地拉過藍雨攥得緊緊的手,眼神充滿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