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被人彈劾,第一個受到牽連的自然就是一心保她進宮的齊嬰,他也是早朝時候才聽說十三居然是女人,一百多位朝臣鋪天蓋地的質問,讓他有些招架不住,一心想把女兒嫁給她做王妃企圖將十三拴住的他一下子成了同僚們的笑柄。一回府,他就氣沖沖的叫來和十三關係最近的文俊。
「你知不知道秦十三是女人!」
文俊木訥的點了點頭,在齊嬰面前,他永遠都不會把最真實的自己展現出來。
八年前被冤枉成殺人犯的蘇文俊被齊嬰從刑場上救下,他一向信奉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所以從那時起為了報恩他就答應幫齊嬰做事。然而,齊嬰這個人不是他想像中的善人,為了給自己的仕途掃清道路,他不惜刺殺所有擋了他路的人,不管忠臣奸臣只要妨礙到他的事,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將之除掉,而這一切的執行者都落到跟在他身邊的蘇文俊身上。
只有陷進去才知道裡面的惡濁,為了報恩,蘇文俊早就將是非拋之腦後,在齊太傅面前,他充當的只是太傅需要的殺人工具而已,整整八年,什麼稜角都磨平了,在齊嬰面前他只願意充當沒有靈魂的工具,多餘的話一句都不會說。
齊嬰被他的反應氣得夠嗆,「既然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我,知不知道我被她騙得很慘!今天在朝堂上都成了眾矢之的,而我卻窩囊的連個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今天是我人生中最恥辱的一天,你知不知道!」
文俊低著頭沒有言語,只是靜靜地等待昔日的恩人發話要自己做什麼任務,木頭人似的站在一邊。
「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就不能說句話嗎!老子再也不想見到你這個吃裡爬外的傢伙了,等完成了最後一個任務你就滾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見到你了!」
聽了這句話,文俊的眼睛總算動了動,不是因為齊嬰侮辱的語氣,而是因為聽到了他盼望已久的最後一個任務。
蘇文俊本來並不是殺手,他只是一個武藝精妙的商人,當年齊嬰看上了他的武功所以才收為己用,漸漸地將他送到了殺手的道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人們驚恐的慘叫,臨死前猙獰的面孔,不同的人們相同的死法,他這個劊子手幾乎麻木了,可心底卻盼望著能早日脫離這個骯髒的身份,永遠不再拿起屠殺的利劍,像個平常人自由自在的過日子。
可齊太傅的野心太大,他有著接不完的任務,長久以來他都覺得最後一個任務或許就是自己的死亡,而現在居然親耳聽到了太傅要給自己分派最後一個任務了,這就意味著任務完成後他的恩就報完了,從此以後自己不再是冷血殺手玉面狐狸,自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種田也好、做生意也罷,總之不用再殺人了。
「我要你殺了秦十三。」
這番話齊嬰已經考慮了很久,雖然皇帝念在父子之情不一定會殺了她,但拿不準會不會把氣頭撒在自己身上,這個倒霉的替罪羊他才不會去做。只要秦十三死了,滿朝的大臣就沒有了指向自己的人證,有人說自己聯合秦十三欺君犯上的話只要把事情推倒十三頭上,死無對證誰也不能拿自己怎樣,若皇上愛子心切,只要自己表現出一副對十三關切的模樣或許會令皇上更加賞識,總之十三一死,百利無害。
文俊聽了這個任務當場愣住了,這句話是他第二次聽到,但這次齊嬰絕對下足了狠心,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這個世界上他殺的人可以有好人也可以有壞人,他只當做是任務,但十三不一樣,文俊早就把十三放到了比自己生命還高的位子上,容不得任何人傷害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能理解自己的人就是那個看似不穩重實則心思細密的小騙子,只有她知道自己嚮往的是自由而非名利,也只有她許諾過要帶自己快意江湖。世人都被名利累,有幾個人能做到不為名利所動,一開始他只覺得秦十三隻是嘴上說說,可日久見人心,十三真得在不停地籌劃闖蕩江湖的事,還把自己這個冷血殺手改造成一個溫文爾雅的賬房先生,幾乎讓自己忘記了身份,他相信十三不會食言的,到時候快意江湖會帶上自己的。這一生,十三是他唯一視為知己的人。
三年前無意中發現了她是女人,文俊的心跳突然變快,他慢慢察覺到自己對十三的感情再是以前的兄弟情義,不同於他跟燕衣俠、藍鐵衣他們的感情,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眼裡心裡都是她外表狡黠內裡十分重義氣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可惜十三隻是把自己當成好兄弟,所以他也只好把這份心情珍藏在心底。
恩人的要求著實難住了他,他清楚自己對十三根本下不去手,其實連見她一面他都在害怕。他覺得這些日子十三身上一半的苦難都是因為他蘇文俊,當日在快意居如果不是自己這個礙眼的存在,白少麟就不會跟十三分裂;若不是自己被赤霞魔女嫁禍,十三就不會被迫黃袍加身;那天若沒有讓十三一個人去面對赤霞魔女,十三也就不會遭遇那麼骯髒的事情也不會失去還沒出世的孩子,對於十三他覺得虧欠了她太多太多,多得都還不起,多的都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她。
十三出事後的好多個夜晚,文俊都偷偷地在她窗外徘徊,哪怕只是偷偷地看一眼,只要能看到她安詳的熟睡就滿足了。可惜看到十三的笑顏似乎成了奢望,每一次偷偷看她都見她一個人偷偷抹淚,在燭光下摸著空蕩蕩的肚子哭泣,孩子沒了以後想看到十三的笑臉似乎都成了奢望,看見她傷心的流淚他的心悔得流血,這一切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他不奢望十三能理解自己,就算十三心裡對自己沒有恨他這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