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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星耀亮秦地分野,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各種流言,再次圍繞了大唐秦王,面對紛紛議論早已習慣的李世民、並與平常無異……
可種種傳言入耳,李淵又怎會心無所動,自古帝王,原便是忌諱星雲天象,更何況是在此緊迫敏感之時……
東宮、齊王府隨時準備拔劍、李淵的眼睛更緊緊盯住了天策府,如此八方受敵,李世民的處境、岌岌可危……
之前,房玄齡與杜如晦便不止一次見過李世民,可李世民不是藉故推托,便是沉默不語,著令兩人詫異,這天卻不似往日,李世民主動找了二人,卻不言語,二人對望一眼,皆不明其意……
李世民微作一笑,淡掃過兩人詫異的臉,眼神幽邃:「你們……不是有很多話要和本王講嗎?」
二人一怔,房玄齡更是頓了下唇,望向李世民深不可測眼,黑眸中略有一閃,忙縱身上前,最近難得李世民有這個興致,自是單刀直入主題:「二殿下,想我二人所謂何事,您心中早已有數,洛陽之行莫名作古、鴆酒劇毒無端變成偶感風寒,身邊親信一一離去、可用之人所剩無幾,難道……難道您還坐得住嗎?」
李世民眉眼一低,語氣仍是淡的:「坐不住……又要怎麼樣呢?」
言說之間,突響起三下叩門之聲,李世民輕輕一咳,門便輕輕開啟,閃身進來的,正是長孫無忌……
李世民忙站起身來,平展無波的臉上、終有一絲牽動:「無忌,怎麼樣?」
無忌眼角邊拉出條細細的紋,給出肯定的笑容……
李世民考究的眉目更加俊朗,幽遠深黑的眸、爍出耀亮的光:「終於……是時候了!」
目光,側落在房、杜二人身上,俊薄的唇,微微揚起弧度:「二位先生……請繼續!」
房、杜二人互看一眼,滿臉霧水,李世民變化無常的眼神,著令人難以把握,剛剛還晦澀的眼中,瞬充滿反撲的烈火……
房玄齡心下一定,言語也便再無遮掩:「二殿下的功勞,足以遮天蓋地,卻屢遭人詆毀陷害,故,殿下心中……便不該再懷憂慮誡懼,所謂能者居之,秦王您……理所應當該繼承皇帝的偉大勳業,前日,金星耀亮秦野分地,便更是上天的暗示,就連天也在幫助秦王您下定決心,不能……再猶豫了阿!」
房玄齡說得慷慨激昂,可李世民卻只與無忌對望一眼,相視而笑……
無忌搖搖頭,緩步走上前去,拍了拍了激動的房玄齡,一笑:「房大人,前些個日子,我也同你一般,為這個傢伙著急上火的,但,大人可知,咱們……可都是被他騙了!」
李世民抿住薄唇,笑意隱在線條分明的唇紋中,尤顯修俊:「哼!所謂『將欲取之,必先予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1)』本王……就是要逆來順受,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逆來順受,才能……爭取到時間!」
李世民側望向無忌,無忌瞭然,接上他的話語:「嗯,所謂『請將不如激將、激將不如疑將』,世民此舉,定令許多人不解,他們……就算不相信世民在主動示弱,也會因忌憚而不敢輕舉妄動,這樣……才有時間……等待秦將軍他們疏通好一切,從各個邊關秘密返回,現……已在長安城郊一隱蔽處,隨時侯命!」
房、杜二人皆有一頓,李世民竟掩飾得如此周密,竟……連他二人都不曾提及;可見,他對這件事情是多麼的小心翼翼,雖然堅決的站在李世民一邊,可二人仍不免互望一眼,心生些許涼意……
這皇家奪嫡,無論如何、都將是場慘烈的悲劇……
李世民並未在意房、杜二人的瞬間驚異,只是望向無忌,語聲微低:「無忌,奏折……可有寫好?」
無忌點點頭,自袖管處抽出一紙牒書,遞在李世民手裡:「寫好了,你看看,抄錄下一份便好!」
李世民展開牒書,眼光緩緩遊走在膠白色紙上,目色時而凝聚、時而鬆散,具是辨析不明的情緒……
「呈上這份奏書,父皇……定會召我入宮,那時……無忌,你便按咱們說好的開始部署,定要……做到萬無一失!」
無忌舉首,迎上李世民堅定的目光,輕點點頭,眼眸中、是同出一轍的毅然……
若說心中一些顧慮也無,那一定不是真心話,如今,大唐江山初定,內有隋時舊部不斷起義、外有突厥強邦蠢蠢欲動,皆覬覦這雄偉河山的遼闊威儀……
而自己的決定,恰恰是在此時——這內憂加劇、外患火急之時,這令禍起蕭牆、山河動盪的決定,在他心中,亦是疼的……
李世民悵惘的策馬徐行,途徑東宮之處,久久凝望,手中韁繩越發收緊,心中感觸深重……
大哥,就讓我……最後叫你一聲大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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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文——將欲合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舉之;將欲取之,必先予之:是謂微明。柔勝剛,弱勝強。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出自《道德經》第三十六章
解釋:將要收斂的,必先擴張;將要削弱的,必先強盛;將要廢棄的,必先興舉;將要取去的,必先給予。這就是洞察幽微的機智。柔弱勝過剛強。魚不能離開深淵,國家的權力不可以隨便拿來威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