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我?」
柳連的話,令無憂越發不解,輕眉淡索,匯聚著探問的秀痕;柳連點點頭,輕道:「嗯!過些天,我……必會來殺他!而你們之間……也勢必會生出諸多枝節來!所以……要委屈你了!」
柳連眼中,灼閃著神秘莫測的微光,在涼白的月光下、真切明晰,無憂清眸溶動,亦流出些許然色,輕抹一笑:「我懂了!只是……不能事前告知二哥嗎?也免得他再誤會於你,而且……」
無憂還未說下去,心中便閃過些些光念,突似有解析的止住了話語,是阿!怎能說呢?連她與柳連間、如此隱秘之事,對方都可獲知,那麼,他們若只是連和做戲,對方又豈有不知之理?
想著,額間便流滲出細密的汗珠,欲言,卻緊致了眉心,雙手不覺得放在了小腹之上……
「無憂,正如你所言,天策府的眼線,何止一、二,我來找你,那是他們巴不得、樂見的,即使一切皆借你之口,傳給了李世民,且不說會不會被人窺知,就只說,到時他無真怒,你無悲淚,又怎不令人生疑呢?若令人起疑,那麼我……便得不到足夠的信任,況且,你知道齊王府和東宮的眼線遍佈,若要萬一敗露,再想知道他們的部署,就……」
「大哥……」
柳連正自言說,無憂卻兀的一聲輕吟,阻住了他的話語:「大哥不必說了,我……我懂……我……」
柳連舉眸,看望向無憂,只見她強撐著身子,細汗濃密,在漸沒了月色的黑夜裡,尤是晶瑩,唇,亦被咬得、沒了一絲血色;柳連大驚,趕忙扶住她:「無憂你……你不會是……不會是……」
無憂未待他說完,便用力的點了點頭,緊捂著突隆的腹部,身子微低,已感到了腹中生命的蠢蠢欲動:「是……是的大哥!快……快去叫嵐兒……」
烏雲重又遮住了天,壓墨得沒了一絲光色,冷風驟起、暗沉一片,麻木著柳連促急的步子;豆大得雨珠,亦如期而落,頓穿透夜的寧寂……
一時間,天策府中忙作一片,天公也並不作美,適才停息的冷雨淒風、重又來襲,且有愈見滂沱之勢,夜,黑壓壓的,又霧水濃重,吸上一口氣來,心悶氣鬱、凝聚在喉,實難承受……
無憂緊咬下唇、全身顫抖,已被冷汗涼雨浸得濕透,下腹更是撕扯般墜墜疼痛,脹裂得幾欲破口,卻又艱澀得無法操持……
怎會這般痛苦?不是說生過了一胎,再生時、便不會太過難承了嗎?可為何,這一次反比之承乾、更為煎熬呢?
無憂用力催擠,胸中郁氣,哽在喉裡,澀然的、難排難舒,絲絲滲進骨髓的疼痛,更扯裂得嬌喘吟吟,香汗細密,水霧淋漓,早已如窗外冷雨、打透了熱悶的空氣……
聲聲入耳的隱忍呻吟,刺得李世民心裡生生發疼,惶急的腳步,徘徊在亂作一片的屋子裡,難以安定,立在一旁的眾妃,默默看著,或真心、或假意,抑或是事不關己,各樣神情,盡在這忙亂的深夜裡……
「怎麼樣?怎麼樣了?為什麼我聽王妃的聲音,似比前次還要痛苦?到底怎麼樣了?」
李世民抓住一個侍女,驚亂的厲問,侍女嚇得面如紙色,顫抖了聲音:「回……回王爺,說……說是……說是王妃懷胎期間,憂心過甚,體質欠佳,所……所以……才……才困難些……」
體質欠佳,憂心過甚!
李世民心裡生生抽疼,侍女的每一個字,都似紮在心上般,刺厲難當,憂心過甚,是啊,自她懷孕初起,自己就在和她賭氣,還曾害她出現嘔血之狀,隨而,才剛剛調養好些,便又遇到李淵對他心生有疑,她又要進宮疏通,府中雜事亦層出不窮,刺客、驚嚇,接二連三,想來這一胎,可真是來之不易,其間,竟經歷了這許許多多……
屋外,風雨湍急,可無憂禁痛的呻喊聲、卻漸漸輕細,寒聲斷續、微韻轉淒,進而沒了聲音……
「無憂……」
突然的靜寂,令李世民頓驚了心眸,隨後,內室中亂作一片的聲音,更使得他嗡響了整個頭顱,全身都僵直了:「怎……怎麼了?王妃她……到底怎麼了?」
既沒有無憂的聲音,也沒有嬰孩的啼哭,這顯不是好的跡象:「快說!快說啊!」
李世民嘯烈的厲吼著,剛剛出來的侍女,直嚇得哆哆嗦嗦,說不出半句話來……
李世民見了,更是怒從心起,揮甩開手,狠瞪她一眼,索性不再問她,飛拔開蒼愴的腳步,逕直向內室而去……
「王爺您……您不能進去阿,您……」
「滾開!」
李世民憤推開攔他的侍從,眼中灼厲的烈火,焚燃著哀肅的悸痛,眼眶仿都要裂開般、瞪得生疼;如此泣血恐怖的表情,李世民是很少有的,眾人皆是莫名而顫,誰還敢攔?怕若有誰、再敢多說上一句,都會被他無由的烈火,燒燎得煙燼全無……
「無憂……」
李世民衝進屋來,屋中濃彌的血味,熏刺得滿目狼藉,他根本顧不得意外的眾人,直奔向無憂零亂的床邊,無憂蒼弱的秀臉,已無一絲血色,粉唇亦淡漠得沒了顏色,昏迷在床上,一動不動,李世民頓痛了心骨,拉起無憂冷濕的小手,顫抖著、望向了一邊靜默的陰柔:「柔……柔兒,怎麼了?王妃……王妃怎麼了?怎麼會昏過去的?現在……現在怎麼辦?」
李世民錯亂得語無倫次,將無憂的手緊貼在俊唇之上,撫蹭深吻,溫暖著她冰涼的手心,陰柔眼望著無措的李世民,卻並不答語,那個久戰沙場,冷酷肅嚴的秦王,此時,竟顯得如此失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