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了這許多事後,無憂本就ど弱的身子,便更感沉重,整日裡昏昏欲睡,使得整個人都消沉了,精神上也是鬱鬱不濟,對什麼事情似都再無心力應承,甚至有時李世民回來,她都是睡去的,醒來之時,他卻已然不在,是不是來過,都要問了陰柔才知道,偶能見上幾面,話也是不多,一來自己心長力弱,二來,李世民也是思慮重重,滿臉心事……
這日也是一樣的,本就暗沉的天氣,濃雲厚重,更壓郁得憋悶難承,無憂只在院中走了一忽,便生了慵懶之意,回到房中,則睡思更甚,便躺臥在床上,睡去了,陰柔自是小心的伺候左右,待得無憂睡得實了,才敢退去,剛剛退出房間,房門還未及合上,一隻手卻突的搭在了肩頭,修長的指,線條流暢,直扣住了陰柔微漾的心……
「跟我來……」
隨之而來的,是一個熟悉而暗啞的聲音,陰柔回過頭去,果見李世民玄色的衣擺,揮動著落落流迷的月光,華彩熠熠,在迴廊之內,漸漸飄沒隱去,陰柔定了定神志,趕忙快步跟上,可心跳卻兀自狂烈著、不能平息……
李世民來到書房,令陰柔關掩上房門,坐於角椅之上,幽秘的凝她,直惹得陰柔低垂下眼睫,卻也沒說上一句話,屋中靜默得可怕,似連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能聞……
「知道……本王為何找你前來嗎?」
許久,李世民才輕啟開冷硬的薄唇,淡淡而言,陰柔心中怎無瞭然?可尚未平息的心跳,卻更為猛烈的衝擊著她混亂的意識,緊張之間,竟是無言以對……
李世民冷笑一記,拉出一抹淺薄的涼意,淡漠的對向她:「你……是個有心的丫頭!我想你是知道的,那麼,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隨著李世民微頓的聲音,陰柔的心卻是扯動的,驚抬起眼睫,扇合著秀雋的眸子,儘是不能置信,卻又暗自期許的複雜光色,李世民又是一笑,仍不帶星點情味的盯看著她,繼續言道:「上一次你說……要我救你性命,對吧?那麼好,我們就來做筆交易,我依從了你……或者說是……太子妃的心思,讓你成為我……近身之人,可是你……也要幫我做一件事情!你可願意?」
「奴婢願意……」
陰柔答得迅而乾脆,竟無一絲猶豫之意,倒也讓李世民意外,他想,她多少還是要有所顧慮才對,不顧慮岳凝,難道也不顧慮自己並非真心本意,也只是利用她而已嗎?她如此誠摯的興然眼神,又有多少是真呢?哼,如今已再不容多想,就全且當她是真,若不是真,也要將她變為真,賭上一把自己的魅力,若是賭輸了,也認了!不過是輸上一陣而已,還不至滿盤皆敗!
李世民眸色一定,更加幽冷了聲音,卻不是對她:「好!你先去……我到時自會告訴你要怎麼做!你只須照做,不要問為什麼,至於你……我也自會安排!」
「秦王……」
「你去吧……」
李世民的臉上,除了冷漠,再尋不到旁的顏色,陰柔心中,兀的一涼,竟也有些許失然、沉落於心,暗暗悵惘,哼!交易罷了,就如李世民所言,只是……交易罷了,自己又何必去計較真心換來的冷意,更或許,在李世民心裡,對她,還並未完全相信,熬著吧,陰柔!從你出生那一刻起,許就注定了此生的煎熬,原本平靜的生活,被戰火打破,原無微瀾的心波,亦要被人所迫,眼對著滿手是血,滿身親人怨憤的冷漠男人,卻又偏偏傾動了情感,慢慢消化溶解著最後一絲薄淺的恨意,更可笑的是,這一切的悄然轉變,卻只因看多了他柔情似水的脈脈面容,儘管,那只是對著別的女人……
陰柔阿陰柔,你還求什麼呢?能過上安定、不再受制於人的生活,才是你現在最該追求的吧?什麼感情、什麼愛意,對於你,都已奢侈得再要不起!有多少矛盾,在你心裡,有多少苦楚,流於你夢裡,恐也皆無從依訴,更無人垂惜,只能暗暗自苦而已……
陰柔麻木的移出了書房,精神亦是恍忽的毫無根據,微微側目間,卻依稀看見一角裙衣,飄然的、迅速消失在迴廊的轉角之處,只那麼一瞬,便緲然不見,陰柔看得亦不十分真切,待走到拐角處再望時,卻早已沒有了人影……
李世民敬坐於書房,沉澱許久,才起身離開,此時,已接近天亮,李世民俏走到無憂房間,靜坐於床側,輕弄她柔香的流絲,心中亦是百纏千繞,如這軟緞青絲般密匝紛繁……
無憂似有微覺,輕抬起眼來,側目望去,李世民略帶倦色的俊容,滿是欲說還休的澀然,專注的望著自己,那般深情……
「二哥……剛回來嗎?」
無憂慢撐起身子,輕輕問他,李世民亦忙扶住她綿軟的素腰,讓她倚靠在自己肩上,環抱著她:「都要走了呢,你睡得好香阿,都不知道我來……」
「騙我……」
無憂故板起俏臉,揚睫嬌嗔:「欺負我有孕在身嗎?我帶著他,雖是多睡,可卻是睡不實的,一點動靜都會驚醒,你若是早來,我豈能不知?」
李世民見她故意鄭重,倒嗤的一笑,輕掐她玉嫩的嬌頰:「好,好,我錯了,這兒給夫人賠罪了!我……確是剛來,不過……也確是要走了……」
這話本是簡單輕淺,卻惹得無憂臉色微收,竟不由得、觸痛了心懷,她直起身來,正對向他,眼中儘是心疼的光暈:「最近……很辛苦嗎?都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