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世民認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時,派去夏軍的探子,卻送回一個不利的消息,令李世民大為震駭,消息來稱,竇建德的謀士向他建議,讓竇建德先北渡黃河,以甩開唐軍主力,然後,再向山西進攻……
這個消息,對於李世民來說,無疑是沉重的打擊,如今,唐軍主力盡在洛陽,而山西空虛,夏軍此時前去,必定勢如破竹!而一旦夏軍佔領了山西,便可直接威脅到大唐的根據地——關中!到時候,他也就不得不放棄洛陽、回師救援了;且在回師途中,若王世充出城追擊,與竇建德合兵一處、南北夾攻,那麼可想而知,關中危矣!
李世民從未感到如此艱難,困難一個連著一個、意外接踵而來,壓迫得、透不過氣來,剛剛被自己穩下的軍心,似也再次浮動了起來……
為什麼?是上天對自己、有意的磨練嗎?可這一次又一次、一波接一波,難道還不夠多嗎?難道,自己一次次的努力,都只能是徒勞而已了嗎……
他一向自負智勇雙全,可如今,卻也一時沒了主意……
無憂,我答應過你,絕不會讓你失望,為了這句話,我不論遇到多麼被動的局面、承受多麼巨大的壓力,只要想到,你始終在支持著我、等待著我,我便能夠堅持、能夠振奮,便可以盡量的冷靜、沉著、處亂不驚,甚至,可以隻身犯險,以誘敵深入、以鼓舞人心……
可現在……
李世民輕歎一聲,也許,自己終還是個凡人吧……
「秦王,又有消息……」
李世民正在沉思,一名兵士便匆急的跑了進來,李世民看了看他,似已經麻木般、面無表情,最近的日子,一個接一個的麻煩,已讓他的心、疲憊不堪,再多出一些,似也沒有什麼,就讓這顆心,徹徹底底經受次歷練吧,他想……
「說吧……」
李世民坐下身來,他實在覺得太累了,身體和心,都已到達了承受的極限,精神似很低落……
「稟秦王,剛剛傳來消息,說……王世充派了人去乞求竇建德,言,若他從山西回來,洛陽早已不保等等,竇建德此時……此時還在猶豫,還沒有最終決定進攻山西!且他們另有計劃,想待我軍糧草不足,到黃河北岸牧草豐美之地放馬,騎兵不能發揮作用之時,而再攻虎牢關!」
「哦?」
探子的話,令李世民陡然振奮,猛的站起了身來,適才的愁雲慘霧、亦瞬間消散,嘴角邊,重又揚起那絲慣有的微笑,看來上天待自己、還是不薄的:「哼!還沒下定決心是嗎?那麼……就讓我來幫他、下這個決心好了!」
李世民知道,若自己仍是堅守虎牢,竇建德久攻不下,必會失去耐心,也就一定會馳兵山西;自己只有放手一搏、孤注一擲,恐才有勝的可能!故,李世民便趕忙召集眾人,面帶著喜悅、興奮的把軍情說了,可大家,卻頗感奇怪,均不解這喜從何來……
李世民自也看出了他們的疑惑,卻只作一笑:「眾位將軍不必擔心,竇建德……不是想讓我軍前去牧馬嗎?那咱們……就牧給他看!」
眾人互望一眼,還是不解、且更感惶惑,若李世民這樣做,那可就,不單單只是要守住虎牢關、這麼簡單了,而是要用這三千五百人,去消滅竇建德的十萬大軍!眾人心中一寒,光是這樣想想,都倒抽一口冷氣……
可這麼久了,大家也都知道,只要是他李世民做下的決定,別人便再怎樣勸,也是枉然,就如兵圍洛陽,如此艱難之時,他該堅持的,不還是堅持了下來嗎?故,也便沒人、再去多言……
次日下午,天氣晴好,也真是個牧馬的好時候,李世民沒再耽擱,立即下令將數千戰馬、盡數運到了黃河北岸,進行放牧……
竇建德聞訊,果然大喜,第二天天還沒亮,便起兵拔寨,在虎牢關外的牛口布下陣來,隔著一條汜水便是虎牢關了……
想想十萬大軍阿,那是何等壯觀的景象?營寨相接,綿延足有二十餘里,從虎牢關上遠遠望去,便如大江奔流般、滿山遍野,一直要連到天上去了……
唐軍眾將一見,夏軍聲勢如此浩大,俱不免又生些擔憂之意,遲疑起來:「秦王,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我軍只有區區三千五百人,能守住虎牢關已是萬幸,怎還能主動給十萬大軍送上門去,那不如同羊入虎口了嗎?」
李世民望望眾人,卻仍是冷靜的神色,淡淡的微笑,掛在唇邊,以安穩大家燥動的情緒:「竇建德自起山東,未嘗遇過強敵,逼城下寨,也定有輕我之心!他佈陣時,聲音大而雜亂,顯然缺乏紀律;我按甲不出,他的勇氣便會自衰;這樣……時間一長,士氣消退,我軍蓄勢而發,自無不克者!我與眾位打賭,不過中午,必破之矣!」
李世民語雖振奮,可眾人之間、卻仍有猶疑重重,李世民那撲面而來的自信,雖能將人心射透,可現實終歸是現實,無一敢有絲毫鬆懈……
竇建德見唐軍按兵不動,果是輕敵之心更甚,竟真派出了三百騎兵,渡河前來,尋尋挑釁……
此時,唐軍的戰馬,尚未全部運回虎牢,李世民便故意與他拖延,只派出了兩百騎兵,手持長槊迎之,時進時退、進進退退,糾纏絞殺在一起,一時,也難分勝負……
「真是好馬!」
兩軍騎兵正自鏖戰,李世民卻突的、小聲念了一句,身邊的尉遲恭一聽,倒是好奇不解:「秦王,您……說什麼?」
「那個……」
李世民說著,便伸出手去,指向了前方:「你看那個將領,他騎的……是隋煬帝的青驄寶馬,唉……真是可惜了這匹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