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從帳中出來,便親自下令,立刻傳審柳連、單雄信!瓦崗舊將們聽說,自也都趕到了帳中……
帳中的氣氛,肅肅沉沉,莫名壓抑,眾人都緊張的望著李世民,卻俱不敢言,今天的李世民,有如寒石嚴穆,自他們投唐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心中自有不妙之感……
「二殿下……」
秦瓊站起身來,壯著膽子,首先跪了下去,畢竟,他於李家還是有恩之人:「二殿下,末將知道,五弟、七弟他們實在是罪無可恕,但是,還請您能看在我們衷心效忠於您的份上,就……放他們這一次吧……」
「是阿,二殿下……就請您看在我們的份上……從輕發落吧……」
秦瓊一言,使得所有瓦崗舊將,都呼應著站了起來,跪成了一片;李世民尚未言語,柳連見狀,卻厲然的先開了口:「哥哥們,請不必如此!他要殺便殺,要剮便剮,何必求他!」
李世民倏聞此言,頓時舉眸望他,冷峻的唇角邊,勾出一抹冰涼透骨的淺淡笑意:「哼!你說的……倒是挺容易的?要殺便殺,要剮便剮……」
李世民說著,便猛的站起身來,緩慢走到柳連身前,詭密探究的盯凝著他:「你……就真的那麼想我殺你嗎?」
李世民的眼神,犀利得無一點柔和之色,直入人心,刀般的尖銳鋒利,柳連忙別過頭去,無意的、避開了他咄咄逼人的灼射目光,沒有言語……
李世民又是一笑,突的拔出了身上銀亮的佩劍,一道冷光,揮動著如銀河之星的閃閃寒芒,帳中的每一顆心都隨之而動,跟隨著他手心的旋轉,泛出一波又一波的浪濤,翻滾激騰……
寒光斂盡,劍鋒頓止,只一瞬間,所有懸著的心,便被驚喜取代,兩條繩暈,從劍鋒上倏然散開,墜落得無一點聲息……
「你……」
「你別這麼看著我!我不是聖人!如果……我今天殺了你,你會怎麼想我?我是……絕對不會給你任何機會,來看輕我的!你們今天可以走,但,我也有言在先,日後若是在戰場上相見!你死我活的……可就聽天由命了!」
李世民生硬的每一個字,自唇齒之間傲狠溢出,眼中熊熊噴射出的挑釁之火,亦灼燃著烈燒向柳連,令在場所有人都無法理解,從前,他們只道柳連不喜歡李世民,可今天,卻在李世民眼裡,看到了更深的憤懟之意……
柳連望著他寒戾的神情,也似隱隱的感到了什麼,那條絲絹,恐已給無憂帶來了未知的麻煩,他顫抖著唇瓣,想要開口問他,卻猶豫著欲言又止……
可李世民是何等心細之人,怎會忽略掉、他那稍縱即逝的關切神情,但,他卻沒有言語,只是不耐的還劍入鞘,狠狠的、別過了頭去……
在場眾人,恐就只有秦瓊,才能稍懂他二人語間之意,自也是暗暗深歎,想這種事情,的確是世間最為棘手之事,亦是最難有寬解包容的事情了……
待他二人走後,李世民自也遣散了眾人,卻獨自留在帥帳之中,反覆躊躇,過了許久,也邁不出那徘徊猶豫的第一步!為什麼自己當時,會失去理智到了那般地步?就如無憂所說,他是對自己沒有了信心嗎?還是……對她……
其實,自李世民走後,無憂也便出了帳去,那帳中瀰散的敏感空氣,實在讓她壓抑得,透不過氣來……
她獨自走到洛陽城外,不遠處的一條河邊,靜靜坐下,亦沉靜著繁亂的心緒,還算和暖的輕風,漫漫徐徐,輕吹開她散落的柔髮,可她,卻似完全沒有感覺,仍瑟瑟抖顫著涼凍的心房,是阿,就只那一點點溫暖,又豈能得驅散心裡的一整片冰寒……
也許是自己錯了吧?她想,考慮得太多,太想要顧及到每一個人,卻反而讓大家,都受到了傷害,可是,即便如此,李世民充滿懷疑的目光,卻還是讓她無法禁受,深深傷透了她的心……
李世民終還是回到了營帳,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總是要面對的,且冷靜過後,他也覺得,自己確實有點敏感過度,可當時的那種情況,卻很難抑制住燥動的情緒……
「王妃呢?」
李世民進到帳中,遊目四顧,卻並不見無憂的影子,一名侍從見了,趕忙跑過來恭敬的回話:「回秦王,您出去不久……王妃……也就出去了……」
「什麼?」
李世民心中立時一緊,頓湧上一種難言的惶惶之感:「出去了?她有沒有說……去了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回來?你們……有沒有派兵跟著?」
李世民連珠般的詰詰發問,讓那侍從頓感驚恐,不由得、便吞吐了起來:「王……王妃……她……她不讓跟……也……沒說去什麼地方了……」
「不讓跟就不跟嗎?你們是怎麼當差的?知不知道,她是王妃!竟就讓她一個人出去?你們……都該當何罪!」
李世民橫眉怒喝,把一屋子侍從、俱嚇得魂飛魄散、忙跪了下去,卻回不出一句話來;李世民見了,氣惱更甚,刀眉揚挑,向左右厲聲吩咐起來:「還不都快去找!找不到王妃,為你們試問!」
侍從們趕忙應了,站起身來,倉皇如逃跑般、向帳外奔去……
李世民自不會安坐於帳中,他騎著馬,派出一小隊兵士,命他們分頭去找,自己亦是漫無目的的四處奔騁,無憂,他在心裡默默念著,你相信嗎?我也討厭那樣的自己,沒有理智、歇斯底里,甚至不可理喻,但,你又可曾知道,我那一切的瘋狂,一切的焦躁,一切的不能自已,都不過是因為,我太愛你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