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心的腦海裡,不斷重複著這句話。一個熟悉的畫面掠過她的眼前,一個小女孩抱著白兔坐在鞦韆上,白兔在小女孩小巧的手上顯得有點大,一名男孩緊抓著鞦韆的兩條鏈子,不許它晃動,像是在守護著小女孩;然後男孩一臉吃醋的模樣對小女孩說……
「說什麼呢?」她不禁開口,腦子一時想不出來那男孩究竟對小女孩說什麼?
「大哥疼紫心,白兔不疼紫心,紫心不該疼白兔比大哥多。」尚軒自信的口吻像是知道紫心所指為何。
呃!紫心愣愣地看著尚軒。是啊!把這句話拚湊上去,一切場景、對白都是有種鮮明的熟悉感。
這雙深邃、異常溫柔的眸子……「大哥……」紫心冷不防地將白兔放到尚軒的手裡,然後緊摟住他的頸子。遺忘多久了的記憶,零零落落的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原來,她完全忘記自己還有一個大哥。「你跑去哪裡了?為什麼不告訴紫心?」她忘了想他,忘了還有一個他!全因為他沒有和年僅五歲的她話別,至少他要叫她記著他嘛!怎麼能說走就走!
這個疼她萬千的哥哥……「為什麼在神秘島上不肯和我相認?為什麼那麼多年不回來?你不疼紫心了嗎?不想紫心嗎?」
「對不起……對不起……」尚軒帶著淡淡的憂愁與無奈。為了隱瞞自己的身份,他不得已才這麼做。
他感覺到紫心的眼淚沾濕了他的襯衫。他最不願意看見的,就是紫心楚楚可憐的淚容。「別哭了,大哥會心疼的。」
紫心不依地對尚軒指責:「你會心疼!我多少次在夜裡偷偷的哭泣,曾幾何時你在我的身邊心疼安慰我?現在才心疼我,你不嫌遲了一點!」愈想,她就愈覺得自己委屈。
「不會了,以後都不會了。」尚軒擔保的說。
紫心鬆開手,把眼睛望向尚軒,「你不回左赤那裡?」
尚軒點頭,「再也不回去了。」
「為什麼?」
尚軒拉著紫心坐上沙發,「我們坐下來慢慢說。雨姨,海月,你們也過來。」
「等等,為什麼不叫凝楓一起來聽?他人呢?」
紫心的一句話,叫邱雨和海月跨出一半的腳,又倒縮了回去。
「我們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找到破解總鈕的方法,時間一到,我們全都不能回台灣,所以只好放棄救凝楓。」尚軒屏氣凝神的說。
紫心從椅子上猛地站起來,暈眩感使她的意識有片刻的迷惘,直到尚軒的雙手支撐著她的腰部。「你們怎麼可以把凝楓留在那裡,太過分了!自私!」
「紫心,凝楓只是爺爺和爸媽的一項研究,我們不可能捨你救他。」只要他們手上仍保留著電子機的程式,他們想製造一千個、一萬個電腦人,都不是問題。
「不——」紫心哭喊著反駁。「凝楓不是一項研究!他是人,他有感情,他會說話,會走路。」
「你對我們來講,比凝楓更重要。」尚軒稍提高了音量,希望紫心能明白他們這麼下決定的苦心。
一串串的的淚水讓紫心的要求更具說服力,「大哥,救凝楓……求求你。他染上了病毒,必須快點替他解毒!」
「為什麼你那麼執意要救他?他不過是一個電腦人!如果你要,大哥可以再重做另一個給你。」尚軒看著紫心慌亂失措的樣子,懷疑她是不是……
「你不明白!」紫心用力地推開尚軒。「凝楓不一樣,他不同!」
「有什麼不同!」邱雨終於開口了,眼裡薄薄的霧氣瀰漫著,「是,凝楓是陪了你很多年,但是,再怎麼說他還是一個電腦人,遠不如你在我們心中的地位啊!」
「他在我的心中,卻與你們同樣重要……」
「紫心……你不會是……」海月半猜測著。怎麼可能……但是,好像也不無可能哩……
「是,我喜歡凝楓。」斬釘截鐵的語氣不容人反駁。
「紫心!」海月先驚呼出聲。OH!NO!「你怎麼可以?你們不會有結果的!」
尚軒緊盯著紫心的眼睛,「紫心,感情不是遊戲,不能你以為自己喜歡凝楓,就認為自己喜歡上凝楓;你懂『喜歡』這兩個字的意思嗎?」他不相信紫心才僅是十八歲的年紀,就體悟到「感情」是什麼東西。
「不知道,不知道!」紫心挫敗的蹲下身體蜷縮著。「我只是覺得,當自己看不見他時,會有股強烈的思念,會有蠢蠢欲動的慾望想立刻飛去見他;想他的臉、他的笑、他的自信、他的驕傲……我真的覺得自己喜歡上凝楓了……」
從以前她就察覺到了,尤其在凝楓給她的那一吻之後,她的感覺更明顯,但為何在大哥正經嚴肅的問她時,心卻踟躕不安,無法更加以堅持自己喜凝楓歡的心意,為什麼?
尚軒、海月和邱雨,瞭然於心的皆沈點不語。他們知道,那……是愛的前兆吧!
半晌,尚軒一副沒辦法的表情,「好吧!我答應你,再去一次神秘島。」
紫心一聽,立刻站起來擁抱住尚軒,「我就知道,大哥最疼紫心了。」
尚軒撫著紫心的頭。看來,這段感情是無法避免了;他知道紫心不會後悔,但卻必然會為這段沒有結局的感情消逝而消沉傷心一陣子。「答應大哥,如果將來有萬一,絕不能輕生。」
「我知道。」這句話像似應允,但又彷彿並沒答應。
「尚軒大哥,你真的不帶紫心去?」海月無法想像紫心從睡夢中醒來之後,哭得淅瀝嘩啦的模樣。
「她還太虛弱,而且,我不希望再有機會讓左赤把紫心當人質。」
此刻,尚軒和海月置身在私人遊艇上;尚軒忙著檢查船的性能有無問題,而海月的手裡則拿著三明治早餐在啃著。
「哦!」海月隨意的應了一聲,表示明白了。
海月的雙眼跟著尚軒的身影,來回左右的骨碌碌地轉動。「尚軒哥,難道你不擔心無法進入基地的大門?瞧你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好像全都計劃好了。不如說出來聽聽吧!」
「神秘島的低階層人員,並不知道高階內部所發生的事。」尚軒只簡單的說了一句。
海月腦筋轉了又轉,隨即恍然大悟,「所以,你想以銀奴的身份閃過他們的關哨。……咦!那我呢?」她可不想做一棵會移動的樹哦!
「你只要換上白衣長袍,戴上斗篷,他們會以為你是阿肯巴。」
「我是阿肯巴!」海月爆笑了二聲,「拜託,阿肯巴的身高和你差很多嗎?更河況我再穿上袍衣,人更顯得嬌小;別說站在你身邊差太多被認出來,就是我自己,也不相信不會被認出來。」她曾把阿肯巴和尚軒大哥的身影比較了一下;他們差不多高,肩膀差不多寬,又是差不多的均勻腰身,還有差不多的長腿……倘若他們互調衣服,再披上長袍,從背影看去,肯定沒人會覺得不一樣。而今,叫她穿上與阿肯巴同樣的白衣長袍,光是身高就差尚軒哥一大截了,還談什麼想魚目混珠。
尚軒好笑的白了海月一眼,然後比了比停放在岸邊的吉普車,「我們開車進入基地。」
海月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對啊!真是沒大腦。這樣就沒人知道她的身高與阿肯巴不同啦!
她把最後一口三明治吞進肚裡,「好了,吃飽羅!我負責去把吉普車吊上來。」
接下來,海月和尚軒則各忙各的,完全沒注意到船尾角落裡的人影,直至港口四周的景物在船的身側徐徐地消逝,海浪的拍打聲明顯的在耳際敲響。
船大約在海上行駛了四個鐘頭,紫心大搖大擺的從海月的眼前走過去。
海月拿著叉子吃生菜沙拉的手,僵在半空中。她瞪著大眼看著紫心走進船艙的餐廳,大剌剌地一屁股坐下來,對桌上的美食蛋糕大快朵頤。「啊……」她大叫。
紫心用著看著怪物的眼神,看向衝到她面前來的海月。「你還好吧!」
海月咬著牙,聲音從齒縫間迸出來,「好,非常之好,而且簡直太好了。」她就知道!她早該想到紫心已學到了她的絕招之一——巧妙跟縱術。
「嗨!大哥。坐下來一起吃吧!很好吃呢!雨姨的廚藝總是好得沒話說。」紫心笑著對剛進入餐廳的尚軒招招手。
唉!尚軒無奈的歎了口氣,但也只好強迫自己接受事實。「今天感覺怎麼樣?」他坐在紫心的隔壁。
紫心很高興大哥竟然沒有生氣,「精神多了。」
「尚軒哥!」海月可有意見了,他也未免太疼紫心了吧!一點變臉的表示也沒有。
「由她吧!」尚軒抹了一層草莓在吐司上,遞給紫心。
「原來大哥還記得紫心愛吃草莓果醬。」紫心接過來,順道在尚軒的頰上香一個。「謝謝。」
海月沒好氣地說:「跟屁蟲!」
「道行還不比你深哩!」紫心回嘴。
「累贅!」
「又不用麻煩你,大哥會照顧我。」紫心看向尚軒,「哦?大哥。」
尚軒寵溺地點點頭。這可更羨煞了別人,簡直是在炫耀他們兄妹情深嘛!
「隨便你吧!」海月氣呼呼的坐在窗口邊。原來他們的一片苦心,紫心全不領情;那她何必發神經的凌晨三點鐘千辛萬苦的爬下床,忙東忙西忙南忙北,忙得暈頭轉向的。有病!
「你們甩不掉我的。」紫心露出勝利的笑容。
「赤,他的腦波一直在抗拒我們的侵入。」右青站在玻璃牆的前面,俯望著躺在儀器台上奄奄病態的司徒凝楓。
「當然,他的身體已經慢慢習慣了病毒的存在,意志力也就愈強;不過,他的體力仍舊熬不住長時間的爭戰,只要我們持續,他不投降也難。」左赤游移在鍵盤上的手,其中兩指間還是夾著煙。
左赤的一對碧眼稍陰暗了一點。雖然只有二天的過程,但是,他的腦力、體力和眼力都顯然已有些負荷不了。
右青看向翠玉色的煙灰缸。「赤,你別再抽了。」只怕就差那個零點一公分,煙蒂就要溢出缸外了。
左赤沒有回應右青,只是把手上的煙捻進煙灰缸的裡頭,然後推開鍵盤站起來,一倒頭就躺上了牆壁邊的大床,大姆指與食指並用齊按摩著眼穴。
「我看,他的電力還沒消失,我們兩個就會先崩潰。」右青也跟著倒進另一張大床。不只他快站不住、坐不住了,就連最不肯認輸的左赤,也都累得癱在床上,可想而知,這件事並沒有預期中的容易。
右青聽不到左赤有任何回應,又道:「不如我們讓阿肯巴帶人去搶回電子主機吧!南宮東磊花了好幾年研究的東西,說實在,我們根本無法一朝一夕便能參透其中奧秘。」
左赤將臉轉向牆壁,不予回答。
右青的碧眼在霎時轉變得有些詭譎,宛如森林中的碧潭,深沉不可測。他支手撐著太陽穴,側躺的姿勢猶如東方所稱的天尊帝王般傲慢。
赤非得逼得他露出本性……「赤,我覺得……你好像變了,彷彿被天國中的使者同化了。」冷酷的口吻,倒完全不似以往般衝動不能自持。
右青不滿左赤仍舊佯裝打盹的樣子,聲音更沈,「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惡魔。別忘了!你的名字是——左赤,掌管火紅的煉獄世界,置人於萬劫不復的深淵中,而不是仁慈地釋放每一個該是我們相中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