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惡夢中醒來,冷以沫滿頭大汗,這一夜,她睡得昏昏沉沉,夢見了死去的父母,還有蕭冷。
夢中,反覆重現他們臨死前的場景,那聲聲槍聲,爆炸聲,血肉模糊的屍體,如同尖銳的毒刺,一下一下狠狠紮著她的心,令她疼得顫抖。
這一夜,是活活的煎熬,醒來之後,冷以沫的身體還在瑟瑟發抖,臉色蒼白,眼神空洞的看著天花板,心,仍然跳得厲害。
她想,將後的人生,她是無法再正常入眠了。
看了看牆上的掛鐘,才早上六點,冷以沫想起,以前,只要蕭冷在總部,每天這個時間,他都會過來叫她起床,跟她一起吃早餐,陪她練武……
他臉上的笑容,就像早晨的陽光,那麼燦爛,那麼純淨,溫暖她心底深處的陰冷。
只有看到他,她的心才會感到安祥,可是現在,以後,她永遠都不可能找回這種感覺了,永遠……
「嗚——」外面突然傳來響亮的鳴迪聲,這是暗夜召喚侍徒集和的聲音。
冷以沫條件反射的翻身下床,衝進洗手間洗漱時,才想起自己已經打算離開暗夜,她現在要做的,是搶先一步找到尊王,跟他談談離開禁律的事,一旦到了十二點,夏澈正式登基,她就會永遠失去機會。
想到這裡,冷以沫快速起床,洗漱更衣,很快,便拖著受傷的翅膀和右腿快步走出房間,剛走到長廊處,她的腳步就頓住了,她看見,樓下的大殿裡,夏澈和尊王正在用早餐。
他們父子不時閒談幾句,碰碰酒杯,夏澈唇邊始終勾著淡淡的淺笑,氣氛相當融洽。
看到這副場景,冷以沫猶豫了,自從二年前,她選擇加入暗夜之後,尊王就再也沒有跟她說過話,就算偶爾在暗夜遇見,他也是至尊無上的王,而她,就是一個新侍徒的身份,毫無特殊。
冷以沫想起,那一天她參加暗夜新侍徒考核的時候,尊王曾經對她說過一句話,他說:「以沫,就算你現在還未成年,也必須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自這一刻開始,你就是暗夜的侍徒,要永遠,為暗夜效忠!」
路是她自己選的,如今,她想要離開,尊王真的會答應嗎?
「冷以沫!」一聲清朗的呼喚打斷了冷以沫的思緒,她抬起眼眸,循聲望去,夏澈正看著她,淡漠的命令,「下來,吃早餐。」
這場景,讓冷以沫想起,她第一天來到暗夜時的情景,那天晚上,她也是在這個地方,這張餐桌,跟尊王和太子一起用餐,只是,那天晚上她頂撞了尊王,惹得夏澈很生氣,以致後來,夏澈施計將她留在暗夜,想要慢慢馴服她。
現在想想,如果當時,她能夠乖一點,溫馴一點,也許就不會引起夏澈的注意,那麼現在,她的人生也不會發展成這樣吧?
苦澀一笑,冷以沫收回思緒,下樓,向尊王和夏澈行了個禮後,走到餐桌前,在夏澈旁邊的位置坐下。
宮侍恭敬的奉來早餐和餐具,冷以沫沒有絲毫拘束的端起牛奶,大口大口的喝著,旁若無人的吃早餐。
她的平靜和淡定,令夏澈很滿意,他昨晚的激勵起到了效果,她終於懂得識實務了。
而尊王,淡淡瞥了冷以沫一眼,唇邊微微勾起淺淺的弧度,他知道,冷以沫有話要對他說。
終於,冷以沫吃完早餐之後,用餐巾擦了擦嘴,轉眸恭敬的看著尊王,認真的說:「尊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暗夜改革之後,有二條離開禁律,第一,賠償暗夜十八億培訓資金,第二,洗腦。只要做到這二條禁律,就能離開暗夜,對嗎?」
聽到這些話,夏澈渾身一震,抬眸尖銳的盯著冷以沫,握著酒杯的手緊緊收縮。
「對。」尊王平靜的回答,繼續優雅的用餐,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片刻,他突然又繼續說,「那是我在任時定下的規矩,再過五個小時,太子上任,這些規矩,就由他說了算。」
聽到這些話,冷以沫心中倒吸一口冷息,尊王,終究還是護著他的兒子,他在暗示她,應該請示夏澈,而不是他。
冷以沫轉眸看向夏澈,發現他正陰冷的盯著她,那雙墨黑色的眼眸裡竄起兩簇熊熊燃燒的火焰。
冷以沫撇開眼,垂著眼眸,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堅持下去,尊王的態度很明確,他不想管這件事。
「我吃好了,你們慢用。」尊王的聲音突然打斷冷以沫的思緒,他將餐具放下來,旁邊的女侍立即用餐巾替他擦嘴,隨即,幫他拉開椅子,拿起外套,等候他的指示。
「澈,我要到處去轉轉,今天,是我最後一次來這裡了,以後,這裡可就要交給你了。」尊王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和輕鬆,他馬上就要釋下一身的重擔,從此以後,可以過上逍遙自在的生活。
「好,爹地,我送你。」夏澈起身,恭敬的陪在尊王身邊,兩人密切的往外走去。
「等一下。」冷以沫突然站起來,繞到尊王前面,倏的一下單膝跪下,請求道,「尊王,在十二點前,您還是這裡的主人,您定的規矩不能臨時改變,現在,我向您請求執行離開禁律。一個月內,我會交給暗夜組織十八億美金,然後接受洗腦,我,要離開暗夜帝國。請你答應!」
「冷以沫……」夏澈咬牙切齒的低喝。
「好,我答應你!」尊王打斷夏澈的話,淡淡瞥了冷以沫一眼,微微揚手,平靜的命令,「拿紙筆來,替白銀戰士冷以沫填寫申請單據。」
「是!」
「爹地……」
「澈,她說得對,在十二點前,我還是這裡的主人,我不能隨便更新自己定下的規矩。暗夜帝國,接受任何侍徒的離開請求,只要她能在一個月內辦到這二點,我們就必須得答應她。」
尊王幽深的看了夏澈一眼,他在示意他,任何事,都不能強求。
十分鐘後,冷以沫就和尊王簽下了離開禁律的申請協議,兩人都在上面烙下了手印,這份協議正式生效,只要冷以沫在一個月內交給暗夜十八億美金,然後接受洗腦,她就可以永遠的離開暗夜。
永遠,離開夏澈。
可是夏澈,不會讓她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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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普照,微風輕拂,天氣出奇的好。
聖天堡的露天廣場佈置得莊嚴肅穆,神聖典雅,採用體育館的階梯形座位,可以容納近十萬暗夜侍徒。
所有暗夜侍徒陸續到場,整齊有序的入位,上千名暗夜高層已經在高高的主持台上入座,天空還有幾十架直升機飛來,那是在外執行重要任務的暗夜侍徒,在這一刻,他們全都放下手中的要事,趕回暗夜總部,參加這曠世盛典。
十一點整,除了五千駐守在總部邊沿,維持秩序的侍徒,暗夜十萬侍徒全部入位。
整片廣場,都是黑壓壓的人層,每個人都一動不動的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偌大的廣場,鴉雀無聲,一片寂靜,這秩序,比起國家軍隊還要莊嚴。
「尊王、太子到!」隨著一聲傳詔,暗夜尊王和夏澈所在的敞蓬越野車平穩的開在紅色地毯上,所有人都起身,恭敬的向他們行禮,一時間,十萬人一起下跪,整齊的聲音振奮人心。
當尊王和夏澈來到主持高台,兩人同步而站,尊王揮手,所有人緩緩站起來,面向高台,目光恭敬。
司者走上前去,宣佈儀式正式開始,悠揚的音樂響起,先是尊王講話,然後,司者開始宣讀暗夜歷史,和教規,一直持續近一個小時,最後,登基儀式正式開始。
尊王將戴在臉上,象徵無上權位的面具摘下,親自戴在夏澈臉上,那一刻,夏澈在人群中搜索冷以沫的身影,他希望,他的成就能夠有人一起分享,可惜,那短暫的剎那,他無法在繁多的人群中找到冷以沫。
戴上面具之後,夏澈,正式成為新任尊王,而上一任尊王夏墨,被尊稱為上尊王。
從此以後,夏澈就是這暗夜帝國的新主人,掌管暗夜一切大小事宜,任何人,都必須對他惟命是從。
當慷慨激昂的音樂聲響起,夏澈展開雙臂,對十萬暗夜侍徒命令:「從此以後,暗夜,唯我獨尊,我將會帶領你們,將暗夜帝國發揚光大!」
「暗夜尊王,所向匹敵,至尊無上,無與倫比!」
廣場上,十萬侍徒齊聲迸喊,這恭敬的聲音響徹雲霄,震耳欲聾!
這一刻,單膝跪在人群中的冷以沫,抬眸看著夏澈,他站在太陽灑落的高台上,修長挺撥的身軀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更加軒昂,墨黑的眼眸,狂傲的黑衣,凜冽霸氣的氣魄,彷彿一股狂傲的颶風,帶著和來自地獄的徹骨寒意!
只是,他臉上那張幽冷詭異的黑色面具卻像一個詛咒,一個將他人生封鎖的詛咒!
世上有那麼多人都渴望呼風喚雨的權勢和高高在上的地位,卻忽略了,這些權力和地位,是要你用自由和快樂來換的。
上帝是最精明的商人,他讓你得到一樣珍貴東西的同時,也會讓你失去一樣更重要的東西。
你永遠,都算不過他。
許多許多年以後,當夏澈再一次回想起這一天,突然發現,原來自由、平靜、快樂,才是最重要。可惜,當他知道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他必須為自己的野心付出沉重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