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我伸手抓住他的手,他的一雙眼睛失神的定在我的臉上,對於我睜開的眼睛根本沒有反應,直到我握住了他的手,他才像猛然被電到般,一雙眼睛瞬間恢復清明,臉上不易察覺的一僵,爾後就當剛才什麼也沒發生一般,反手握住我的手,低下頭湊到我的面前,關切的問道:「醒了嗎?」
我點了下頭,一動不動的看著他,他亦沒有說話,我們的視線就這麼互相交纏著,難捨難分。終於,我將他的手放到心口,雙眸凝視著他的眸,輕聲說出一句在心裡醞釀了良久的話,「對不起。」
他神色一震,眸色劇烈的一晃,知道我已經聽到他剛才的話了。他猶豫了一下,抽出放在我胸口的手,俯身將我抱入懷中,憐愛的吻著我的額頭,低聲道:「別跟我說對不起,我永遠不要你的對不起,我只要你好好的呆在我身邊一輩子,就夠了。」
一輩子,我心中一顫,伸手環抱住他,終於,慢慢的、用力的點了點頭。
我知道,不管卓珣是否還活著,他已經在我和上官鈺的心底埋下了一根刺,而且這根刺永遠也不會消失。我現在要考慮的,就是怎樣才能讓這根刺不會隨時跑出來蜇一下我們,破壞我們平靜的生活。
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我的身體已經大好了。期間陸陸續續有人來看我,皇上雖然沒有親自來,但他讓陳公公給我送來了許多補藥,並且囑咐我好好休息。可見我與他的爭執雖然讓他不快,但他還是關心我的,給我送來了那麼多東西。我讓紅兒先把藥放在桌子上,把陳公公叫到跟前,讓他轉告皇上,等到我可以下地的時候,定當向他當面道謝。
陳公公應了聲好,就著翠兒給他泡的茶喝了幾口,又與我說了幾句話才起身告辭。我讓翠兒將貴公公送出門,讓紅兒把桌上的東西收起來。紅兒也不做聲,手腳有些重的將一桌子的東西收了起來。
「怎麼了,誰又惹你不開心了?」我看她似有怨氣的樣子,出聲詢問。她看了我一眼,將補藥一一丟進一個盒子裡,淡聲說:「奴婢怎麼敢不開心?」
我皺了皺眉,將被子往身上拉了拉,歪著頭看她,「聽你這話,好像是在生我的氣?」
紅兒將手上的藥丟進盒子裡,也不看我,低著頭不做聲。我看著她,突然看到她的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下來,嚇了一跳,忙掀開被子要起來,「紅兒,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紅兒轉過頭,看到我掀被要起來的樣子,一個箭步衝過來攔住我,急道:「小姐身體還未康復,切不可下床。」我趁機抓住她的手,急問道:「那你告訴我,你怎麼哭了?」
聞言,她抬頭看了我一眼,似責備道:「小姐,不是紅兒要說你,你怎麼總是讓紅兒放不下心?上次你好不容易從邪茨回來了,說以後再不會讓紅兒擔心了,可是你看看,這話說過才多久?你去了一趟皇上書房,回來竟然差點小產了,怎麼去個書房都有危險?你叫紅兒怎麼放的下心?」
紅兒一番振振有詞的話說下來,把我說的面色尷尬,我鬆開她的手,自知又讓她擔心了,不免有些不敢直視她,嚥了嚥口水才說:「紅兒,我……我知道這次又讓你擔心了,我自己也嚇了一跳……不過我保證……」我伸出手發誓,「以後再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如果再發生,你就……」
「好了,小姐,紅兒不要你的保證。」紅兒拿下我要發誓的手,雙眸無奈的看著我,「紅兒只是為你擔心,你總是受傷,紅兒該怎麼辦呢?」
我心中為有這樣一個為我著想的奴婢感動,不禁拉住她的手,笑道:「好紅兒,你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我答應你,以後一定盡量保護好自己,不再發生這麼危險的事了好不好?這次你就原諒我吧。」
我懇求的看著紅兒,整個人湊到她面前,佯裝撒嬌。她歎了口氣,認真的看著我,「小姐,奴婢不是要你答應奴婢,是你要為殿下考慮一下。那天殿下抱你回來的時候,又是嚇得神思不屬,差點把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叫到慶承宮來了,恨不得自己親自動手為你醫治,後來又不眠不休的守了小姐一夜。小姐,不要奴婢說,你自己說,多少次了?讓殿下擔驚受怕?奴才們一個個都看在眼裡,都替殿下感到心疼,更別說殿下的親生父母皇上皇后了。你隔三差五的這樣,若是失了帝后的歡心,讓殿下另立新妃怎麼辦?」
「另立新妃?」我原本聽著紅兒的話就聽得心怦怦直跳,猛地聽見這麼四個敏感的詞,不禁脫口而出。紅兒也是臉色一頓,大概知道自己說的過頭了,連忙搖頭,「不是不是,皇上皇后並沒有這個意思,是奴婢隨口舉個例子,奴婢只是想告訴小姐,千萬不可失了帝后的寵愛。」
「紅兒,你別騙我,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我抓住她的手,心裡的緊張讓我手下不自覺的用力,捏痛了紅兒的手,惹得她眉頭皺了起來,急急朝我搖頭,「沒有,小姐,真的沒有。」見我面露疑惑,似不相信,她又補了一句,「小姐不要想太多了,你現在身懷皇孫,皇上皇后怎麼可能不喜歡?奴婢只是怕小姐經常讓殿下擔心受怕讓皇上皇后不悅,所以想遠了幾步,皇上皇后並沒有要另立新妃的意思。」
我見紅兒解釋的滴水不漏,的確沒有前後矛盾的地方,才放開她的手,神情疲憊的靠回床背上,朝她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我累了,想睡一會。」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見我只是面色疲憊,並無不妥,才應了一聲輕聲退了出去。
紅兒走後,房間裡只剩我一個人了,我望著空闊的房間,疲憊無力的感覺從心底升起。我默默的盯著富貴吉祥的錦被良久,長長的呼出口氣。實在是太累了,自從嫁進這個皇宮,我收起了多少以前的心性,想把自己磨練成一個得體大方的太子妃,可是皇家的生存艱難險阻,不是任何一個人一朝一夕就能適應的。環境從來不會適應人,只有人去適應環境,縱使這樣,我還是有許多無法控制的事,譬如小產,譬如馨雅,或者又譬如,我對卓珣無法言喻的感情。這些都像我心頭的一根刺,讓我跟上官鈺的感情在無形中增加一條條裂縫。即使它很窄、很短,讓你可能忽略它,但是裂縫已經產生了,不管你怎麼修補,它都始終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