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人都到了外面,便說:「張太醫有何指教,請說吧。」
甫一開口,我被自己沙啞的嗓音嚇了一跳,竟跟公鴨嗓似的。張太醫忙對我躬下身,口氣謙卑,「指教不敢,只是微臣有些話想提醒娘娘。」
「好,你說,我聽著呢。」我繼續用自己的公鴨嗓說話。張太醫皺了皺眉,大概也覺得我這聲音太難聽了,並沒有馬上說下去,而是轉身給我倒了杯水。我喝下幾口溫水,才覺得喉嚨好些了,對他道了聲謝,繼續說:「請太醫說吧。」
張太醫點了點頭,看了我一眼,「娘娘知道自己怎麼會見紅的嗎?」
我臉色一僵,想到昏過去前下腹的劇痛,有些驚慌的問:「孩子呢,我的孩子還在嗎?」
張太醫不慌不忙的看著我著急的樣子,緩緩道:「娘娘別急,幸虧治療及時,孩子沒事。不過微臣保的了娘娘這一次,保不定下一次啊,若是再有這種事情發生,微臣就束手無策了。」
聽張太醫說孩子沒事,我心中一寬,下意識的伸手摸向小腹,感動的熱淚盈眶。謝謝你,寶貝,謝謝你撐住了,謝謝你還在媽媽的肚子裡,讓媽媽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張太醫看著我轉憂為喜,臉色漸漸嚴肅了起來,再次問了我一遍剛才的問題,「娘娘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見紅嗎?」
這個……我的心頭一顫,不敢回答張太醫的問題。
怎麼會見紅?我怎麼會不知道!
張太醫見我的臉色一連三變,嚴肅的神色稍微好了一點,不過說出的話卻讓我慚愧不已,「娘娘若是「不知」,就讓微臣來告訴娘娘。娘娘明知孕婦的情緒不可波動過大,娘娘為何還會有如此極端的情緒?為何不好好控制一下?」說著,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這次是因為搶救及時,所以胎兒保住了,若有下次,就是搶救的再快,也是保不住的,所以微臣要提醒娘娘,切不可情緒再如此激動,不然再有下次,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張太醫的一番話說的我非常尷尬,我只得點頭說知道了。其實我何嘗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情緒太激動了才會見紅的。但若是要我對卓珣的死無動於衷,那又是絕對不可能的。
張太醫見我不說話,也不好再多說什麼,畢竟提醒的話已經說過了,而且我是主子,他是臣子,他不能批評我,只能給予提醒。
我沉默片刻,才說:「太醫說的這些話我都記住了,以後再不會如此,請太醫放心。」
張太醫朝我行了個禮,「既然如此,微臣就不多說了,只希望娘娘好好保重自己,畢竟娘娘懷的是大楚國的皇孫,出不得任何差錯。」
我點點頭,醒來後就這麼折騰了一番,讓我很疲憊,我閉上眼睛,張太醫朝我躬了躬身,「那娘娘好好休息吧,微臣告退了。」
我嗯了一聲,聽見門輕輕一響,知道是張太醫出去了,才緩緩睜開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頭頂的帷簾,一隻手搭上自己的腹部,腦中又想起卓珣已死的消息,憋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在沒人的情況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卓珣,我該怎麼辦,顧辰奕害死了你,卻還在你的靈堂為你治喪,充當好人!皇上說了,若是捉不到他,可能就要徹底消滅你們邪茨,除去你們這個已經困擾了大楚將近五十年的問題。如今你就這樣走了,你忍心看著自己辛苦發展起來的國家就這樣毀於一旦嗎?你忍心將自己的國家拱手讓給別人嗎?你若是不願意,就讓老天開眼,讓多爾和昭亞看清顧辰奕的真面目,不要再被他騙下去了!
咯吱
門輕輕的響了一下,我心中一顫,趕忙伸手在臉上胡亂的抹了兩下,擦乾臉上的淚,閉起眼睛裝睡。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來人在我床邊坐下,我只當不知道,閉著眼睛一動不動。那人似乎看了我一會,伸手在我肩膀拍了拍,輕聲喊道:「月兒,你睡著了嗎?」我微微一顫,原來是上官鈺,只是我的情緒還未調整過來,一時不敢面對他,對於他的詢問也只好不做聲,當作睡著了。他喊了兩聲,見我沒有反應,也就不喊了,替我掖了掖被角,伸手握住我放在腹部的手,將它貼到自己臉上。
我一動不動的任由他擺佈,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是那麼低沉而沉重,彷彿有心事般。他無限愛憐的吻了吻我的手心,半晌才歎了口氣,低聲問我,「月兒,我該拿你怎麼辦?你心中有他的是不是?所以會不惜與父皇撕破臉,也要父皇放棄消滅邪茨的想法是不是?甚至你還急得為他動了胎氣,差點連我們的孩子也再次失去了!你,為何會對他用情如此之深?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我嗎?難道你對我的愛竟如此不堪一擊嗎?」說到最後,他的語氣激動起來,聲音也不自覺的提高。
我身心俱震,自己的心事被他看穿,而他又將所有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我該怎麼解釋這個解釋不清的事情?
他拿下我貼在他臉上的手,輕輕的把它放進被子裡,動作溫柔,我閉著眼睛,更加不敢睜開面對如此尷尬的場面,只能緊緊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哽咽出聲。
上官鈺,對不起,原諒我已經把他埋在心底,雖然這個事實已經無法改變,可是我會控制住自己的心。如今他更是已經不在了,我只會把他當成一個最美好的回憶來對待,至於今後,我會全心全意對你,因為你才是我生命中唯一可以依靠一生的人,所以,請你原諒我的這次無奈,情之所動,萬物皆空,實非有意,實在無奈。
喉間的哽咽已經不容許再沒有反應,我緊緊拽了拽被角,慢慢睜開眼睛。入目之處,上官鈺正坐在我的床邊,一雙黑眸佈滿血絲,神情憔悴,看了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