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邪茨使者在得到皇上同意和親的旨意後就回去了,皇宮也開始操辦起迎娶邪茨公主的事情來。
自那日在書房痛哭過後,我的心情變得雙面起來。在人前我保持著平靜到沒有波瀾的感情,對上官鈺也只是本著一份妻子的責任,再沒有以前無話不說的親密。而當我一個人的時候,只要一想到皇上下的那份聖旨,心頭就跟無數螞蟻爬過一樣,疼的入髓。我讓二哥繼續進宮教我練武,把不滿都發洩在了劍法裡,因此我的劍法開始變得狠辣起來,二哥一看之下眉頭皺的死緊。幾次欲張口喚我,但看到我的眼神,都猶豫著沒有開口。不過聰明如他,加上又是上官鈺的伴讀,前因後果聯想一下就明白了,也就沒有再苛求我,只是眼中反而帶了深深的心疼。
我看著二哥漸變的神色,心中一痛,現在家裡唯一不把我的事情當利益的人大概只有大哥和二哥了。既然如此……
我放下劍,朝顧辰瑞走過去,「二哥,大哥又回軍隊了嗎?」
「是啊,出征回來後,他在家住了幾天,就跟皇上說他這次願意到堰城的軍隊去。」
「他為什麼不在京城呆著反而要到堰城去?」我莫名其妙的看著顧辰瑞,大哥這是怎麼了,好好的京城不待,偏偏要到剛剛經過戰火的堰城去?
顧辰瑞朝我搖搖頭,「我也不明白,聽他說正是因為堰城剛剛經過戰爭,百廢待興,所以他想過去出一份力。」
大哥,願意去為經過戰爭洗禮的堰城出一份力?我回想著我練武時,大哥大笑著說只是他沒空,若是有空,他可以教我;我們出征邪茨時,他又快馬加鞭的趕過來,與我們一起衝鋒陷陣。也許大哥天生就是一個熱心腸的人,所以他看見百廢待興的堰城願意過去。
「原來大哥是這樣想的。」我感歎了一句,重新拿起劍,心情平復了一點,對顧辰瑞說:「請二哥繼續指導我,看看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
夏風一陣陣的從門外吹進來,已讓我感覺到即將到來的炎炎夏日。最近宮裡忙的不亦樂乎,迎娶邪茨公主的婚禮定在下個月二十八,也就是五月二十八啊!
哈哈,多可笑!一年前的五月初五是我和上官鈺大婚的日子,一年後的五月二十八,距離我們結婚紀念日不到一個月,他就將迎娶他的另一個嬌妻美妾!皇上把這時間安排的多巧妙!
我恨恨的瞪著黃歷上的五月二十八,看了良久後終於還是忍不住拿起筆在上面畫了個大大的叉。
「小姐。」翠兒正從門外走進來,看見我畫叉的那個日子,不禁叫起來。我早已預料掉這些丫頭會有這些反應,索性忽略,將筆扔回桌子上,若無其事的問:「紅兒呢?」
翠兒沒有回答我,而是目光定定的看著我,眼中閃爍著明滅不定的光。我從沒有看見翠兒如此沉思的表情,奇怪的看著她,「怎麼了,傻看著我幹什麼?」
她一愣,回過神來,眼中頓時恢復神采,朝我走近兩步,看著黃歷上的五月二十八,恨道:「小姐,他們上官家太對不起我們了!」
什麼?我驚得猛的抬起頭看向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翠兒,沒想到她居然不是像紅兒他們一樣勸我,而是幫我說話!我震驚的到了臉上都沒有表情的樣子,因為自從知道了皇上要讓上官鈺娶邪茨的公主,充斥在我耳邊的全部是勸。
皇上的勸,娘的勸,紅兒的勸,他們一個個輪番勸說我,沒有一個幫我的。如今難得出個主意的翠兒居然開口幫我,著實讓我意想不到!看著我震驚到無法變化的神情,她繼續道:「小姐出生入死的為他們上官家打敗了邪茨,他們居然要娶回個邪茨公主來氣你,實在太過分了!」
我聽著,回想著在戰場上浴血殺敵的困境,忍不住呵呵笑起來。翠兒一個丫頭尚且知道我為他們上官家出的力,他堂堂一個皇帝卻如此相逼,讓我情何以堪?
「小姐。」翠兒不忍的握住我的手,溫暖的陽光照進她的眼中,給她盈滿淚水的眼眸增添了幾許晶亮。她哽咽的看著我,手上越握越緊,「奴婢是跟著小姐從府裡過來的,實在不忍小姐受此委屈,奴婢……奴婢真想毀了那道聖旨!」
「不可,翠兒!」我聽翠兒的話開始犯糊塗,生怕她做出什麼離譜的事來,那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忙高聲喝止她。她一愣,回想後自然知道自己說出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但她並不慌張,用一種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少見的鎮定看著我,「小姐放心,奴婢這話也只是在小姐面前說,不會到外面去亂說的。奴婢即使不考慮自己的安危,也要考慮小姐的名聲與安危,絕不會做出對小姐不利的事。」
「翠兒,我不是這個意思。」
「小姐,翠兒明白,翠兒只是想說,他們上官家太過分,沒有這樣欺人的!」
我眸色一變,眉目間盡顯疲憊。從沒出閣前努力要做個大家閨秀,到嫁給上官鈺後我一心想做一個好太子妃,這一年下來,我對他們上官家可謂掏心掏肺,他們上官家卻如此待我,心已涼透,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我不再說話,而是反手緊緊握住翠兒的手,真心誠意的看著她,「謝謝你翠兒,你是我這段最難熬的時間裡唯一的支持,有你的這些話,終於讓我做出了決定,我謝謝你。」
翠兒見我的話說的模稜兩可,不由得擔心起來,重新抓住我的手,問道:「小姐,你做了什麼決定?」
我微微一笑,並不告訴她。她有些急了,大概怕我幹什麼傻事,拚命搖我的手,口氣帶著哄誘,「小姐,你告訴奴婢,你做了什麼決定?」
我仍是搖頭,末了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有些累了,先去睡一會,晚膳的時候叫我。」
翠兒無措的看著我起身回房的背影,第一次露出害怕。而我心中做出了決定,反倒輕鬆起來,閉上眼思索著。
既然是邪茨送公主來和親,聘禮自然是不用了,但皇宮的隆重不能少,人家怎麼說也是邪茨王最寶貝的妹妹,邪茨最尊貴的公主,兩國要建立世代友好之邦,這場面上的一套還是不能少的。
正當皇宮如火如荼的準備迎娶邪茨公主事的時候,我也在悄悄準備著自己的東西。平時皇宮戒備森嚴,一隻蒼蠅也難飛進去,但結婚當日,必定戒備會鬆懈,來往的人眾多,侍衛不可能像平常一樣仔細檢查,那日是最好的機會。
雖然我冷待上官鈺,但他每日下朝後還是會準時回宮,多數時間我們只是沉默相待,我們的話變少了,生怕不小心之間就會觸碰到最敏感的神經。在紅兒眼裡,也許是我太冷情了,明明不是上官鈺的錯,我卻將責任也推到了他身上。我無心去跟她解釋什麼,那日她便會知道我不是在怪上官鈺,只是既然決定放手了,就不要再糾纏了,何必給他留下美好的記憶傷心呢。
五月初五,我今天一早醒來就想起了這個特殊的日子,只是望著空空如也的床鋪,心裡頓時空了。
我起身穿衣,洗漱完畢,照例沒讓紅兒守在房間,而是跟她說今天繼續要繡繡品,不要人打擾。紅兒雖然對我居然在這個時候會坐下來繡東西感到奇怪,但看到我不再消沉,也算聽我的話,不守在房裡了。
中午用過午膳,上官鈺居然回來了。我很驚訝,卻沒有流露出太多的驚喜。他不由分說拉起我就走,我驚訝道:「去哪?」
「今天我們到外面去吃。」
「嗯?」我不明所以的停住腳步,奇怪的看著他,家裡又不是沒得吃,何必要到外面去吃?
我停下來,他拉著我走不動了,也只好停下來將我拉緊了些,似乎有些責怪的看著我,「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我一怔,傻傻的看著他,難道他……記得今天的日子?
他將我拉到眼前,輕輕拍了拍我的臉,無比認真的直視著我的眼睛,似無奈的歎道:「月兒,難道你覺得我會忘了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我是這樣的人嗎?」
我不語,目光的看著他,結婚三年,去年五月初五我們就平常的過了,今年他一反常態的帶我出去,是因為邪茨公主的事嗎?
我的目光讓他不自在,他拉了拉我,「我在京城最大的餐館定了包廂,今晚我們就去玩個痛快。」
我深吸了口氣,本能的想脫口拒絕,但看到他期望的樣子,心裡又激烈的鬥爭起來。怎麼辦?若是跟他出去,不是平白給自己添份煩惱嗎,若是不出去,他失望的樣子又讓我難過。
腦中在天人交戰,一個聲音壓過其他聲音的大聲叫起來,「去吧去吧,就剩這麼一次了,還有二十三天他就要迎娶邪茨的公主了,難道還要錯過這唯一一次的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