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中嗡的一響,眼前一陣暈眩。果然是皇宮,人情冷漠,一條下人的人命還不如一些皇帝的寵妃養的幾條魚。魚死了,妃子還要大發雷霆怒斥那些沒照顧好的宮人呢。他們卻這樣悄無聲息的就死了,連個悲痛的人都沒有!
而為了追查兇手,我卻背負了這幾十條人命,即使我不想骯髒的染上殺人的血,可是這十幾條人命始終是為我而死!為什麼?為什麼不查清楚就要先拿那些奴才開刀?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可怕了,為什麼要有那麼多血腥和爭鬥?
紅兒看著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害怕我會出什麼狀況,要把快點把藥喝下去。我卻沒有這個心思,將藥推到一邊,「你去幫我把上官鈺找回來。」
「小姐。」紅兒為難的看著我,從沒有見過態度如此強硬的我。我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口氣是從未有過的嚴厲,「快去!」
紅兒嚇的縮了縮,轉身跑了出去。我急促的喘息了一會,看來身體還沒有恢復好,剛才的激動讓我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小姐,你把藥喝了吧。」翠兒稍微恢復了一點面色,苦心勸我。我不理我,固執的盯著門外,不知道紅兒什麼時候會把上官鈺找回來。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
兩柱香的時間過去了。
大約一個時辰後,紅兒終於帶著上官鈺從外面趕回來。她一眼看到了我未動一口的藥,臉色驀地一變,有些謹慎的看了上官鈺一眼。我知道她害怕被責怪,飛快的拿起桌上的藥一飲而盡,才終於讓她鬆了口氣。
我讓紅兒翠兒退下去,上官鈺皺眉看著我,「幹什麼這樣折騰自己,身體是自己的。」
我顧不得跟他討論這個,劈頭就問:「皇上讓你處死了所有給我奉茶的宮人?」
紅兒應該在回來的路上跟他說了這事,他有準備似的點點頭。我見他回答的乾脆,索性繼續打開天窗說亮話,「為什麼?為什麼要殺那麼多人?」
他看了我一眼,在桌邊坐下,眼中閃過一絲陰霾,「那個兇手很狡猾,隱藏的非常好,我五天查下來還是沒有任何線索。父皇大怒,讓我索性把那些給你奉茶的宮人全殺了,奸細必定在其中。」
上官鈺說這話時,毫不留情,神態與皇上如出一轍。我悲憤莫名,有些口不擇言,「如果沒有呢?你們殺了這麼多人,不覺得殘忍嗎?那是人命啊,不是螞蟻!上官鈺,你就不知道事情沒查清楚之前不要這麼衝動嗎?父皇說殺就殺了?你為什麼不勸勸?」
他被我辟里啪啦一頓亂說,臉色由青轉白,又由白轉青,最後忍不住瞪了我一眼,氣急敗壞的吼道:「你這是在可憐他們嗎?!你知不知道由於他們的不當心害死了我們的孩子,還把你折騰個半死!即使他們中沒有奸細,單單只是害死了皇孫這一條罪名,他們也沒有活路了!」
「你——」我被上官鈺的話沖的啞口無言,我承認,他說的的確有道理,要不是他們不好好幹著自己份內的事,怎麼會讓人下了紫綺羅?我的孩子怎麼會沒了?可是那畢竟是十幾條人命啊,即使要抵命也是一命抵一命,不用那麼多人去陪葬!
我的內心在天人交戰,一方面恨那些失職的人害死我孩子,一方面又為他們的枉命而唏噓。
上官鈺真是足夠瞭解我,他見我臉色一連三變,已經知道了我在想什麼,朝我搖搖頭,「你不要再想那件事了,人死不能復生,這也是對宮人的一個警告,他們不認真工作,代價可能就是枉命。」
我不語的看著他,的確,那些人已經死了,我在這裡多想無益,不如關心一下接下來的調查情況,只是所有奉茶的人都死了,死無對證,這條線索,似乎已經斷了。
寒冬來臨,仁宣五年即將過去,我們將迎來新的一年——天元一年。我小產的事就這樣湮沒在眾人歡欣雀躍迎接新年的氣氛中。那件事如我所料,線索斷了,即使上官鈺不停的暗中調查,仍是毫無線索,事情不得不暫時中斷下來。皇上特意來我們宮裡看了我們一次,叫我不要難過,雖然暫時找不到兇手,但是他不會放棄追查。他會表面上讓上官鈺放棄追查,暗地裡派出只有他才能動用的皇家暗影直接調查,至此,我才知道皇帝有自己的情報局。
暗影——是皇家歷代皇帝流傳下來的組織。他們的創始人曾是北方的一個江洋大盜,靠燒殺搶為生。太祖皇帝震怒之餘親自捉拿,順利收服了他,並且不計前嫌的看中他的武功讓他做了自己的護衛。那個人本來就是因為生活不下去了才會成為強盜,誰知當金皇上如此寬宏大量,不僅不殺他,還讓他用自己的武功謀了份職,所以非常感謝太祖皇帝。
為了報答太祖皇帝的知遇之恩,他用自己的武功教了一大批孤兒,由孤兒組成一個護衛隊,暗地裡保護皇帝。這件事太祖皇帝從未對任何人說起,直到駕崩前他才告訴太子這個秘密。從此,這個秘密一直被保存下去,只是不同的是,到了世宗,這件事成了當今皇帝和太子的秘密。若是太子被廢,那太子只有死路一條,這就是上官鈺為什麼會如此努力。他是太子,他不能被廢,而皇帝當著我的面把這個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秘密告訴我,可見對我的信任,以及我以後必須忠於他的事實。
既然皇上放了話,我也不能再三追究,只能配合他。
天元一年熱熱鬧鬧的來臨了,各大宮殿都是大紅燈籠高高掛,喜悅的氣氛瀰漫在宮內宮外每個角落。雖然我和上官鈺沒有心思過年,但是我們慶承宮也不能太冷清,樣子還是得裝裝的。
正月十五元宵節,皇上在寧昭殿大擺宴席,正當大家氣氛熱烈,歡天喜地的時候,一個侍衛走到皇上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皇上臉色一變,飛快的掃了一眼底下的眾臣。爾後深吸了口氣,對他說了兩句話。那個侍衛點點頭,若無其事的走了。
這一幕恰巧被根本無心慶祝的我看的一清二楚。那個侍衛走後,皇上雖然表面上還是笑意融融,但細看之下,一絲陰霾不易察覺的浮上他的眼眸,神情凌厲,頗為恐怖。
難道是我的事情有結果了?我的腦中猛然閃過這個念頭,心裡對於宴會更加無心,只想趕快結束,能與皇上見個面。
好不容易挨到宴會結束,我正準備和上官鈺一起回宮。他將我拉到一邊,低沉著嗓音說:「你先回宮去吧,父皇剛才派人傳話說有急事要與眾臣商量,看來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你不要等我了,回宮後直接休息吧。」
果然有事!我臉色微微一變,剛想開口問是不是關於我們的事,一想又不對,既然皇上是找眾臣商量事情,應該不會是我跟上官鈺的事,便點點頭,「好,那你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
一夜未歸。
一晚上我醒來好幾次,上官鈺沒回來,心裡總感覺有事,睡也睡不踏實。遠處的天空隱隱泛起一陣金光,當我第五次醒來的時候,門咯吱一聲響了。我連忙坐起來,看見一身疲憊的上官鈺輕手輕腳的關門。
他低著頭,彷彿在思考著什麼,根本沒注意已經坐起來的我,直到走到床前,才如夢初醒,「你醒了?」
我點點頭,「父皇找你們去說什麼?」
他眸色一變,看了我一眼,口氣嚴肅,「邊疆探子來報,邪茨一個月前開始蠢蠢欲動,不斷挑釁我堰城邊境官員,妄圖想要侵犯。」
「什麼?邪茨來犯?」我驚訝的倒吸一口涼氣,邪茨是大楚在北方的城市堰城的鄰國,也就是漢人常說的匈奴。二十年前,當今皇上曾率兵親征,經過一年的苦戰,終於平復了邪茨,並讓邪茨簽下永不侵犯我大楚的條約。而大楚作為互相友好的象徵,特地開放北方的一個窗口進行貿易往來。本來事情好好的,老邪茨王也信守條約,兩國的貿易也就慢慢恢復的差不多了,大家也和平相處了很久。誰知幾年前老邪茨王年事漸高老死後,新王接位就不對了。他先是寫了份書面文件想要皇上開通北方的第二個窗口以利貿易,被駁回後退而求其次的要求提高貿易價格。皇上仍是不睬他,再次駁回了他的要求。本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邪茨王應該太平了。誰知太平的表面下他居然暗地裡集結了勢力,準備挑釁大楚邊界。
「那這麼說,父皇一晚上是跟你們商量對敵的事了?」
他點點頭,眼中閃過一抹我看不懂的情緒,直視著我的眼睛說:「是的,父皇經過和眾臣商量任命我為大將軍,陳將軍為副將,不日就將啟程前往堰城!談判不成就要一同抗敵!」
不日就將啟程?那不是這幾天的事?而且一旦打起來,可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解決的,把我一個人留在皇宮裡?不,我不要,我不要一個人在這吃人的皇宮裡!
我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睛,堅定的說:「你帶我去,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