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宋天昊,威武、肅殺、冰冷、冷酷,散發著可怕的氣息。就那樣,威威地挺坐在高大的馬背上,昴首,冰冷,殘忍如同正踏在屍骨磊磊之上血雨腥風戰神。他目光如炯,似能在瞬間透過所有,看穿一切。銀色的戰甲在燈火中閃閃發出可怕的寒光,這樣看去,他的身後就好像披著一層冰霧般的冰藍色的氣一樣,讓原本已經冰寒無比的他此時更顯得冰到了極到。
雖然沒能近看,但梅洛睛依然感覺得到他似是變得嗜血殘酷,嚴苛低沉的臉色更昭示著他內心憤怒。
那樣的他,如戰神般的他,可怕地鎮在了她們的必經之路。散發出血雨腥風恐怖,白露霜說得沒錯,他真是個可怕的對手。
梅洛睛全身顫抖了起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在以為再也不會見面的時候,突然又面對的激動與痛苦。有多愛,她自己都說不清楚了,只知道,如果此刻他要了她的命,她都不會心存怨念。
甚至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她竟然想不顧一切衝上去。
「你不能去。」顏烈緊緊抓住了她,隱蔽了起來,一隊人馬帶著火把從身邊跑了過去。顏烈無奈,只得用身體緊緊將她壓住。
一旁的施若琳看在眼裡,心裡泛起了陣陣酸痛,她這是怎麼了,以前顏烈也是這樣對待公主,她都不覺得難受,今晚為何總會覺得彆扭呢?
人馬過後,顏烈放開梅洛睛,壓低了聲音。
「你現在過去,這輩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她與宋天昊何嘗不是這樣,再也回不到過去了。他與她,曾在無憂澗中無憂無慮,她曾經不顧一切,就是想與他在一起。
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他與她,曾傻傻地在百年梧桐樹下誠心祈禱,願執子之手,白首不相棄。
梧桐樹尤在,人事已不同,當時的人,當時的夜,此時的人,此時的夜。
與他,不過百米之遙,卻隔著萬千河山,直如天上人間。
梅洛睛顫抖,飲泣,為他,她變得脆弱,為他,她似經歷人間苦痛。
天昊,天昊,天昊……
所有的相思,只化成了最纏綿的呢喃,一聲聲,如杜鵑泣血,聲聲哀。
直覺讓宋天昊變得敏銳了起來,他突然看向了梅洛睛藏身的方向,駐馬不動,炯炯有神的眼睛冷冷地直射過來。
就好像,他看到了她一樣。
宋天量莫名的燥了起來,蹬馬前行,迅速地四處搜尋,眼裡,全是焦躁與憤怒。
「雪嫣,雪嫣……」他突然爆吼了起來,如那晚的傲龍山莊上的響雷。聲聲響徹朗朗夜空,「你出來,我知道,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快出來……」
痛徹心扉、撕心裂肺、背叛的憤怒、深情的絕望,他就好像是被奪走了最心愛的愛侶的百獸之王一樣,每發出一聲怒吼,都足以讓聽者心碎。
「快出來,我知道你就在這裡,出來吧,和我回去……」
「快出來,再不出來,我一定會踏平整個西洛……」
「你聽到沒有,雪嫣,洛雪嫣,你怎麼可以這麼恨心,你走了,我怎麼辦……」
「出來,出來,該死。」
宋天昊嗖的一下快速抽出腰間的長劍,狠狠地劈了旁邊的雜物。
「雪嫣,雪嫣……」在狠狠地砍了好幾劍後,他神氣頹廢了下來,低聲痛苦地呢喃著:「別走,不要走。」
他苦,她也苦,躲在不遠處的她,好幾次都掙扎著出衝出來,奈何顏烈抓得實在緊,為怕她出聲,他甚至還緊緊地摀住了她。
馬越走越近,梅洛睛越看得清晰,馬上的人,除切的肅殺、冰冷、憤怒後,更多的是懊惱與疲倦,曾經讓人覺得是個沒有感情的冰人的人,此刻頹廢痛苦地低喃著雪嫣。
他,依然無法放下仇恨,就算是愛極了她,血海深仇依然放不下。所以,她只能是洛雪嫣,而非梅洛睛。
宋大哥,何必呢,何必如此地自欺欺人呢?
梅洛睛內心已經決堤了,悲傷,如洪水猛獸,將她沖刷得體無完膚。她多想,衝向洪水之向,奔向那個已經身處地獄之中的宋天量。陪著他,上天入地,在所不惜。
「梅洛睛,你清醒點。」眼見著宋天昊越走越近,顏烈也是緊張了起來,他明白,宋天昊是個高手,任何輕輕的響動都有可能讓他發現了她們。無奈之下,他只得將梅洛睛捂得更緊,生怕她控制不住發出了聲音來。
他是可以退出梅洛睛的幸福日子,躲在遠處默默地祝福她。但他不能把她讓給宋天昊,這個冰冷無情的男人,曾經拋棄過她,不管為了什麼理由,他已經不再擁有再愛梅洛睛的資格了。
而如今的他,根本就不是一個愛人的形像,更多的,他就是一個殘忍嗜血的戰神,只因為不甘,只因自己的霸道與自私,他要強行留住梅洛睛。
顏烈不可能,也不允許自己做了那個幫兇。
所以他不能,也不可能放開了她,使得宋天昊發現。
可是,宋天昊越走越近,寒冰越逼越利,生冷冷地,直攝入人心,讓他們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他,就好像,知道了她們躲在這裡一樣。
深藍色的夜空,迴旋著血雨腥風令人窒息的氣旋,呼嘯而來,狀如鬼哭狼嚎。空氣中瀰漫著殺戮,憤怒,一步步逼近,時空瞬間被擠壓,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讓隱蔽著的三人心驚膽戰,窒息之感更是強烈。就連一向都視他人如無物的顏烈在這一刻也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緊張的心跳聲。他狠下心,只好做出了最壞的打算,準備與宋天昊正面大打一場。
「將軍,那邊發現了刺客。」就在千鈞一髮之時,宋天昊身後傳來了一聲急切的呼喚。宋天昊回頭,只看了一眼,然後掉轉了馬頭,策馬離去。
發著冰冷寒光的背影消失在不遠處的黑暗當中,顏烈與施若琳是同時鬆了一口氣,有些不敢想像剛剛如果宋天昊發現了他們會怎麼樣。
只有梅洛睛無神地看著他背影消失的暗處,發怔,已如一個沒有知覺的木頭人。
他離開了,終於離開了。
梅洛睛手輕輕地垂了下去,低也垂了下去,一滴眼淚,慢慢地掉了下來,夜色之中,她清晰地看到它緩緩地滴落在地面上,濺起了傷心的塵埃。
天昊,別了,他日若再見,你與我,再無任何牽絆,僅僅只是敵人,願蒼天隨人願,最好不要再相見。
趁著宋天昊離開這會的空檔,顏烈施展了自己精湛的輕功,輕鬆地帶著梅洛睛飛簷走壁,很快上了城門樓,施若琳勉強跟著。他們小心地避開了士兵的視線,輕鬆下了城樓,濺著夜色,迅速向與白髮約好的杏林飛奔而去。
「王子,是他。」蕭迅雷與慕白藏身在屋簷之上,居高臨下,對下來的人來人往看得很清楚,到現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他們,為避免麻煩,才躲了起來,直到看到了宋天昊,兩人心都咯登了一下。
他怎麼這副模樣在這裡的。
宋天昊此時正散著出強大冰冷的殺氣,似在著急地尋找著什麼。
慕白突然間明白到,他在找梅洛睛。自從那天被蕭迅雷強行帶了出來後,他好幾次都想要再想辦法潛回去,再一次救她出來。
可惜,一直找不到機會,而且蕭迅雷這回是鐵了心,不讓他再去冒險了。
宋天昊在找梅洛睛,那梅洛睛又去了那裡呢?
慕白正沉思著,突然背後一個輕輕地啪啪的聲音響了一下,兩人嚇了一跳,回頭一看,藉著火光,看到了一個一頭白髮的美男子。
慕白怔了一下,認出了這位看著像是天然呆,不知道歲數的美男子就是跟他一起上盤蛇島的顏烈的大師兄白髮。
他在這,那是不是顏烈也在這。
對了,是顏烈劫走了梅洛睛。
慕白突然醒悟了過來,有些嫉恨有些驚喜,正想問他,梅洛睛到底何在時,白髮睜著呆呆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了一句:「原來是你小子啊。」
蕭迅雷不認得白髮,直覺讓他起了警戒,眼前這個,是個高手,而且不是他能對付得了的人。
「睛呢?」
慕白理不了那麼多,問了一聲。
白髮啊的拖了好長一聲,才似回過神來一樣,呆笑,「在城外了吧。」他停了一下,又奸笑,「不過,你小子怕是沒有機會再見到她了。」
「什麼?」慕白嚇了一跳,緊張了起來。
白髮卻是答而所問地低聲對著已經驚慌起來的兩人又說了一句:「啊,不好意思,他追得太緊,如果再沒有出現其他目標,我怕也很難擺脫他。只能委屈你們當替罪羔羊了。」
說完又呵呵地輕笑了幾聲後,突然大叫了起來,「來人啊,刺客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