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又一次晃晃搖搖地上路,塞外,大片的草原,風吹草浪湧,點點亮光,隨伴著飛蟲小鳥的嬉戲,沒有想像中的蒼涼,相反的,顯得廣袤無垠。
馬車這會是慢悠悠地走在草間的彎曲的小路上,不時上坡,不時下坡,盤著一座座小小的丘陵,越發向北而去。
梅洛睛突然覺得很諷刺,當年,她在聽到衛斯踏雪獵白狐時,曾羨慕得想馬上動身來到這個心目中荒涼的地帶。而今,她更是嫁與了北疆王子,可可笑的是,她竟然不是與他一起回北疆,卻是讓宋天昊劫持而來。
命運真叫人看不懂,她竟然以最不情願發生的方式來到了嚮往以久的雪狐出沒的地方。
天蒼蒼,野茫茫,豪放心態,可大歌一場。
梅洛睛依偎著宋天昊,卻是無神地看著天上雄鷹盤旋翱翔,任帶著草香的風吹亂了頭髮衣帶,一晃一晃地看著景色漸變,山河漸變。
「少主回來了。」突然一陣歡快驚呼聲,馬的鳴叫聲,還有迴旋馬鞭發出了呼呼的聲音。
馬車停住,宋天昊給了梅洛睛一個安撫性的動作後自己先行下了馬車。車外的人聲更是沸騰了起來,還有陣陣尖銳的口哨與吆喝。
而那一聲甜膩膩的「哥哥」讓有些無神地躺在馬車裡面的梅洛睛騰地坐了起來,掀開了布簾正好看到令她火氣直冒的場面。
宋思玲雙手緊執著宋天昊的手,掛滿淚珠的甜美臉蛋,情深意切看著宋天昊。
梅洛睛妒火中燒,她就鬧不明白,這一個妹妹對著自己的哥哥,為何總是如此不避眾人耳目當眾表演自己的深情。她更氣的,宋天昊每次見到宋思玲,冰冷的臉色總會有所緩和。
這一路而來,她都一直在矛盾中,無法做出選擇。然而眼前的情景,卻讓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甚至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時,自己就已經下了馬車,衝向了宋天昊。
「天昊。」梅洛睛迅速來到宋天昊的身邊,輕輕一拉他,將他從宋思玲手中搶了過來。自己更是大略略地握著他,全然不顧其他人驚愕的眼神。
宋思玲一見梅洛睛,臉色全變,「你?哥哥?」她大聲地責問宋天昊。宋天昊稍是有些不自然,只是悶悶地冷哼了一句:「我把她帶來了。」
我把她帶來了?不止宋思玲不明白他這話的真正意思,就是梅洛睛也不明白宋天昊的意思。
宋思玲怨恨地看著梅洛睛,冷然說道:「哥哥,你帶她來傲龍山莊,可想過後果?」
「我自然想過。」宋天昊氣憤地回了她,也不顧她一臉的淒容,扶梅洛睛上馬,自己也是縱身而上,與她同騎一匹。
他勒馬回頭,留給了宋思玲一個冷冰冰的絕峭背影。
「我的事,不用你來管。」他語氣中有著梅洛睛不解的不平緩,甚至她還感覺得到他呼吸也有些不暢。
梅洛睛突然很想笑,大聲地狂笑起來。
她與他,彼此相愛,卻又夾雜著仇恨,世俗的禮儀。她已是別人的妻子,仍沒法說服自己逃離他的禁錮。他恨她是仇人的女兒,竟然還想著將她圈養一輩子。
是她在折磨他,還是他在折磨她。
梅洛睛很想大聲責問上蒼,何苦作此安排。
「木晴,你何苦一直來惹我。」宋天昊曾這樣痛苦地說過。
「明知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你又為什麼偏回來惹我。」梅洛睛眼淚朦朧地責怪。
宋天昊縱馬馳騁,很快過了一個大牧場,馬的速度慢了下來,又努力地向上爬坡,梅洛睛眺眼一望,絕峭的山坡上,一座龐大森嚴的堡壘威威聳立。
那就是傲龍山莊麼?
梅洛睛隱隱地感覺到,這裡雖然地處北疆,卻又獨霸一方。到底山莊的主人是怎麼做到的。
梅洛睛真的讓禁錮了,自從被帶到傲龍山莊後,她就直接讓關進了這座小院裡,為怕她逃跑,他更是用了一條長長的鐵鏈鎖住了她的單手,另一頭,緊緊地扣住在牆壁上。
看著長而沉重的鐵鏈,梅洛睛癡癡地笑出了眼淚。
「宋大哥,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嗎?」
「雪嫣,對不起,在我們成親之前,我只能先這樣對你。」宋天昊冰冷的臉上略是有些暖意,眼睛卻是暗晦的,「等外祖父回來後,我們就成親。」他霸道地宣佈,完全不理問梅洛睛的意思。
只須輕輕地動一下,鐵鏈就會發出了陣陣琅當的聲音。侍候她的侍女夏女以為她有事,走了進來,怯弱地問了一聲:「少夫人,你有事嗎?」
「沒事。」梅洛睛坐在空格的圓木窗下,看著天上的明月慢慢地隱入了雲後,想的,竟然全是宋天昊的音容樣貌。她知道,她不應該這樣的,她此時更應該想的是她的家人,她的慕白。
「天昊,天昊,不要再這樣折磨我,折磨你自己了好嗎?」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看著天上的月亮還是在深思矛盾中,只是在回過神來時,已經是淚流滿面。
曾幾何時,她也變得如此的脆弱。
安靜的小院中,突然傳來了吵雜的步腳聲,緊接著又聽到了剛剛侍候她的夏女弱弱地說著:「夫人,小姐,少主有令,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進去的。你們就不要為難小的了。」
她的話剛說完,梅洛睛就聽到了一聲響亮的巴掌聲,然後又聽得一聲怒斥。
「你該死的這小蹄子,沒見來的是夫人與小姐嗎?憑你也敢阻攔的,還不快滾。」
夏女諾諾地應了聲:「可是,少主……」
「少主是夫人養大了,難道他會對夫人怎麼樣?」
喝聲停後,腳步聲颼颼地走了進來。
梅洛睛不用回頭也知道,來的正是宋思玲母女。她全然不將她們放在眼裡,抬頭望著空中的明月,似出神。
「哼,沒想到你的本事還真是大,竟然讓天昊為了你不顧一切。」林素兒走近了她,低著看著拖得長長的鐵鏈,眼裡沒有意外,相反的,原本一向老實溫和的她此時顯得很惡毒。她恨眼前梅洛睛,並非因為宋思玲的原因,而是因為她是西洛國的二公主。
正是她那個荒淫無恥的母親,害死了她的小姐。
梅洛睛冷冷地回過頭來看了她們一眼,沒有吭聲,轉頭又看著窗外。
「你是不是以為有天昊為你撐腰,就可以罔顧一切嗎?」林素兒銳聲厲色,臉色猙獰,恨不得衝上去將梅洛睛撕個粉碎。
「娘,跟這種女人,用不著太多的廢話的。」宋思玲聲音也是變得尖銳了,全然沒有了半時甜得快膩了的味兒。
梅洛睛低低冷笑,不用看,她也知道,此時的宋家這母女正猙獰著面容,憤恨地盯著她。
她的冷笑更是刺激著林素兒,「小賤人,別以為我不敢動你。我告訴你,就衝著你那個荒淫的母皇對我們秦家所犯下的罪惡,我就可以讓你死上百回。你以為天昊會護著你,好,好,我先毀你了那張狐媚的臉蛋,看你還能用什麼去勾引天昊。」她咬牙切齒,猙獰著恨意,對著梅洛睛痛罵過後,隨即就對著侍女們下了命令,「給我掌嘴,我倒要看看她的臉皮有多厚。」
兩個身材魁梧的婢女衝了過來,緊緊地抓住梅洛睛,壓迫著她,要讓她跪下來。梅洛睛從出娘胎開始,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女公主,這世上能讓她跪下的,除了她的母皇,還沒有第二個,她是斷然不跪,就是這兩個婢女再怎麼用力,她依然錚錚著鐵骨,圓瞪高傲的雙眼,冷冷地嘲笑著林素兒與宋思玲。
林素兒見兩人還拿她沒辦法,氣極了,上去,就給了她幾個掌響。直到她自己的手都打痛了,才憤恨地放了手,然而,倔強的梅洛睛就在這個時候更是冷笑了幾聲,嘲諷著她軟綿綿無力的巴掌。
林素兒差點氣結,指著身後的另外兩名侍女,氣得發抖地說道:「你們,給我打,狠狠地打。」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有怕膽怯地走到梅洛睛跟前,伸手輕輕地打了一下。
「打蚊子嗎?給我狠狠地打。」林素兒已如瘋婦,這模樣讓跟著她的四名婢女都嚇了一跳。她們只得咬了咬牙,用力地抽打梅洛睛。
梅洛睛傲性,始終都不曾叫出聲來。只是每打一下,她都會發狠地看向林素兒,只看到林素兒膽戰心驚。
宋思玲顯然沒有料到一向溫柔有加,連螞蟻都不敢踩死的母親會變得這般的狠毒。她雖然也討厭梅洛睛,但還沒有到想致她於死地的地步。再說了,如果真整她太厲害,讓哥哥宋天昊知道,定然會以為她是個惡毒的女人,到時,會更加的不喜歡她的。
她害怕地拉著林素兒,求饒說:「娘,不要再打了,這種打法會出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