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昊愕然地看著她,良久,低低地狂笑了起來。
「梅洛睛,你最好不要這麼聰明。」突然,笑聲愕然而止,他陰冷低沉,讓人捉摸不透。
梅洛睛愣了一下,也是淒厲地笑了起來。「宋大哥啊宋大哥,你到現在都沒能瞭解我,如果我真是聰明之人,又怎麼會與你在一起。」
「別說,雪嫣,別說了。」宋天昊身子明顯一僵,又一次緊緊將她環抱在懷中,低低地哀求。
梅洛睛心軟了下來,突然覺得好累好累。她不再像剛剛那樣掙扎,而是低伏在他胸前,感受著他又愛又恨的矛盾,低喃,如夢囈般地呼著他:「天昊。」
「滾回去。」慕白狠狠給了蕭迅雷一拳,若不是他從中作梗,他何至於讓顏烈他們給甩了。眼見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山林中,一個鬼影子都沒有,他實在沒法再忍得住了。蕭迅雷讓打飛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激起了一地的沙塵。他快速地試去嘴角滲出來的血滴,起身又跑到了慕白旁邊。
「王子,顏公子他們已經沒有行蹤,你這樣沒有目的地找也不是辦法,還是先回去再說吧。」
「住嘴。」慕白厲聲地喝停了他,眼神犀利狠辣地看著他,「別以為本王子不知道你在為姐姐辦事。蕭迅雷,你的主子是我,不是姐姐,你若敢再這樣下去,就滾回北疆去,別在這裡礙事。」
蕭迅雷身子頓了一下,臉色大變,不敢再出大氣,諾諾地站在旁邊,見正在氣頭上的慕白氣急敗壞地來回走動著。甚至,他氣得用腳狠狠地踢了旁邊的大樹,發出了聲疼痛的悶哼後,又恨恨地盯了他一眼。
「你說,現在要怎麼辦?」
「我,王子,真不知道他向那個方向而去,再說了,連施若琳都不見了蹤影,就更難知道了。」蕭迅雷訕訕地看著他,如實說道。
慕白又是一氣,單拳狠狠地打向大樹,大樹應聲動了動,激起了一樹的鳥叫聲。他自己倒像是忘了痛的感覺一樣,大聲地狂叫起來。
難道就這樣回去不成?慕白看著樹頂上的天色已經暗了許多,是進是退,一下子擺在了眼前。
他恨恨地低咒了一聲,想起了梅洛睛,心裡更是憋得難受。
她已經是他的妻子,如今卻不知所向,是生是死,是否安然無佯,還是說,她此時正如姐姐說的那樣稱心如意了。
無論結果如何,他都得找回她。
「看樣子,你這新郎當得還真是窩心啊。」樹林中,突然傳過來一聲緩慢,空幽,又似高昴的聲音,由遠而近,那人好似在遠處,又似在身邊。
若是別人,聽到這聲音時,即使不害怕也會提高警惕,但慕白不然,他知道來的是誰。
他輕哼了一聲,有氣地說道:「沒事少嘲弄人,本王子現在心情正不好,能滾多遠最好滾多遠,免得被無辜波及到。」
「你當真要我滾嗎?」這回聲音很近了,蕭迅雷抬頭一看,就見到那一身華麗的衣裳正在樹上搖晃著,半束的頭髮,隨風飛揚,一臉的邪笑,在黃昏之中,稱得如同一尊邪神似的。
慕白是不用看到自己他現在所在的位置,頭也不抬的冷冷回了一句:「又不關你事,再說了,你根本就是來搗亂的。」
「讓你說對了。」陶綰低低地呵笑了起來,宛如一個搗蛋的孩子。
慕白這回沒好氣地瞪了他一下,縱身上馬,拉緊馬繩,想要離開。
陶綰見狀,張狂大聲地笑了起來。
「你難道不想搶回你的妻子嗎?」
「什麼?」慕白勒馬迴旋,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他臉上浮起了更是讓人看了就覺可怖的笑容,「我能帶你去找她。」
「怎麼可能?」
「不要不相信,如果不是看在朋友的份上,我才不屑這種事呢!」
「朋友?」慕白一臉諷刺的笑容,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竟然從這個男子的口中聽到了最為荒唐的詞語。
「你到底有何用意?」他才不信他會有所謂的友情,就是在盤蛇島上,如果不是想利用他,陶綰也不會幫他指路的。
「你真不可愛,算了,我就明說了吧。之所以會幫你,也有我自己的目的。」
「什麼目的?」慕白臉色一沉,冷傲地看著他。
「你的話是不是太多了點了。」陶綰一副眼中無人的樣子,呵呵地發出了陣陣的冷笑。
慕白冷冷地與他對視了良久,看到了依然是一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模樣。雖然與他不曾深交,但慕白多少知道樹上這男子的性子,說白了,他就是一個有著病態張狂的自以為是的狠辣的殺手,不,說他是殺手,有點貶低了他,確切的,應該稱得上是邪魔才對。
這人,身世如迷,表面上,他是韓炎火的義子,但實際上卻是複雜得很的一個人。而且那些身份更都是些魚龍混雜的,讓人很難想像得到這會是同一個人的身份。
這樣的一個人,不可信,但如今,除了他,慕白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找回梅洛睛。
他沉思了一會,決定冒險信他一回。慕白堅定了神色,屏氣凝神地看向陶綰。
「告訴我,要如何才能找到她。」
宋天昊沒有再餵給梅洛睛迷魂湯,半路上在一處不起眼的小山村裡歇了一個晚上,又馬不停蹄地往前趕。
馬車穿行於山間小路,日復一日地顛簸著。一路上,風雨不歇。梅洛睛幾乎是強撐著打起精神來,想要看清楚來時的路,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莫說她精神與體力不濟,就是宋天昊也不允許她這樣做。
梅洛睛與他鬧彆扭,吵鬧,冷戰,甚至還想過要逃跑,但一切都不管用。宋天昊好像下狠心一樣,將她圈在自己的身邊,絲毫不給她機會。
他說:「別想著逃跑。」
他說:「如果不能用愛將你留住 ,那麼我會用恨來圈養你一輩子。」
他說:「你在我心目中,永遠只是洛雪嫣。」
他說:「雪嫣,我們到了傲龍山莊後就成親。」
他說:「以後,我會帶你去遊遍名山勝水。」
他說:「你喜歡無憂澗,我們就去那裡,生兒育女。」
他更恨恨地說:「我不可能會忘記仇恨。」
他反覆多變,陰晴不定。前一刻他深情款款,下一刻,他又是恨意縱生。就好像愛與恨不斷地糾纏著他,連他自己都無法適從。
「宋大哥,你根本就不敢愛我。」
「不,」
「可你也恨不起我。」
「你胡說。」
「你是個可憐人。」
梅洛睛說他是個可憐人時,內心裡也在憐免著自己,她何嘗不是這樣的人呢?明知不可為,明知自己已是慕白的妻子,一次次地說服自己要快點逃離。可又一次次地放棄,如夢如神離般地跟著宋天昊一路北上。
明明,她還可以留下蹤跡,可她就是不願意。
然面,她又與宋天昊鬧彆扭,之前的全部溫情好像蕩然無存一般。每天除了抬桿,就是吵鬧,又或者冷戰,甚至於,她還有意去揭他的傷巴。
「你難道就不想復仇了嗎?」
「天昊,你以為我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對母皇不利,對蘭不利嗎?」
當她被宋天昊蒙住了嘴巴,快速地過了最北的邊城時,心又一次失落矛盾了起來。她知道,她的回頭路讓宋天昊活生生地扯斷了。她站在高高的山坡上,任風吹亂著她的秀髮,遠望著邊城的城門時,已經很是瘦弱的她全身忍不住地顫抖。
「宋天昊,你真的要讓我沒法走回頭路嗎?」
「是,我說過,我不會將你交給任何的男人。」宋天昊從她身後,將她環在懷中。這一個月來,她瘦了很多,原來有些圓潤的臉變得削尖,黑耀石般的大眼睛更是突出了,臉上的紅潤不見了,取代的是蒼白。
他心痛她,溫情脈脈地說道:「到了傲龍山莊後,好好養養身子。」
「養身子?」梅洛睛無神地呢喃了一聲。對她而言,身子會變成何樣,已經不重要了。她搖頭,苦笑,眼淚潸潸而下。
「天昊,你當真以為我從此以後就會跟著你一輩子嗎?」
「難道不是嗎?」宋天昊又一次發狂,冰冷,黑暗,如暴風雪來臨。「雪嫣,我不會放你走的,就算沒有了愛,我還有恨。」
他還有恨,那她呢?如果不愛了,會剩下什麼?
梅洛睛第一次如此迷茫與無助,就算再一次被宋天昊打橫著抱起走向馬車時,她仍努力地望向漸離漸遠的城門,忍著不讓自己再次哭出來。
她,如果能做到像上一次為愛不顧一切,該多好啊。
可是,宋天昊拋棄了她,她也成長了,再衝動,她都知道,這是一條不歸之路。
不管宋天昊復仇成功與否,她的這一生,將會在愛與痛的邊緣度過。
他成功,她會失去自己唯一的親人。他失敗,她會失去此生最愛的人。
宋天昊,你何其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