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意外的是,慕白沒有跟著他們一起,他離開時的那個落莫傷感的眼神讓梅洛睛心漣漪了好一陣,終是想不懂這個自命風流的塞北王子到底在傷感什麼?
回到巧州城後,梅洛睛沒有回洛府,而是留在了簡家大院照顧宋天昊。施若琳無奈,只得留下來陪她,這倒樂壞了簡易,他不斷地尋機會接近施若琳,直讓她煩透了。不過,最讓她不平的,是梅洛睛曖昧的態度,施若琳忍不住抱怨:「小姐,她根本沒必要如此屈尊的。」她轉頭著著為宋天昊療傷而留下來的顏烈,一臉的憤然。「顏先生,你難道不覺得嗎?」
顏烈沒有吭聲,轉身走開,留下了一個寂寞的背影。
他明白為何梅洛睛要留下來,不只止是愧疚之情,更多的是情篤初開,不願離心上人太遠。那個北疆王子不也看出來了,這幾天都沒有見他過來找梅洛睛,也許也正躲到那裡去添著自己內心的傷痛吧。
他看向房裡面,梅洛睛時不時傳來一陣開懷的笑聲,和著宋天昊悶悶的清哼聲,更覺刺耳。
如果早點認清了自己內心,也許其他人根本就沒有機會走進她的心圍。上天早已給過他機會,可是,他卻在那時將它狠狠地拋開,等回過神來,想要找回時,卻發現,他已經錯過了,愛情不會在原地等待,更何況,打從一開始,都只是他一個人的愛戀。
因為有顏烈在,宋天昊的傷好得很快,沒幾天,他已經好了一大半了,梅洛睛依然沒有回去的意思,施若琳也看出了些苗頭,很是不悅。
按理說,梅洛睛的感情事還輪不到她來管,但做為她的閨蜜與貼身侍女,施若琳有義務也有責任幫她把關。
宋天昊行為過於詭異,身份更是迷團,與他交往這麼久來,都沒能清楚地知道他到底真正是在做些什麼事。而他是棲鳳樓的主人這件事更讓梅洛蘭有了戒備,她曾提醒過施若琳,一定得看好梅洛睛,免得她落入了別人設好的局。
照此看來,長公主是有先見之明的。施若琳擔心慢慢擴大,暗中也讓張四給遠在皇城裡的長公主呈上密報。
施若琳掐算著日子,心想著,也該有回信了吧。
果然,沒過兩天,梅洛睛的意旨就傳達到了巧州城。
旨意中口氣強硬,要梅洛睛在接到時即刻回京。
梅洛睛愣愣地看著梅洛蘭給她的旨意,很久沒能消化。她的孿生姐姐還從來沒有這樣強硬過,即使那次她被禁足,她的語氣都還沒有像這意旨這樣。
是什麼讓梅洛蘭如此緊張?
「宋大哥,我要回洛韻城了。」回去前的那天晚上,梅洛睛與宋天昊靜靜地坐在簡易大院的花園中,沐浴著月光,在寒風中,有些冰涼。
宋天昊沒有如她所料的表現得很激動,又或者他也要回去吧?梅洛睛偷偷地看了他一眼,月光中的他,五官清冷,微微上揚的嘴唇很好看,因為沒有平時的冰冷,他給了她一個錯覺。
宋天昊太像冷宮中的畫上人了,尤其是這樣的神情,更是像到了極致。如果那圖不是有了些歲月,梅洛睛一定會以為那畫是照著他的模樣描下來的。
只是宋天昊的平靜讓梅洛睛心裡很落莫,泛起了陣陣的酸澀。她突然間想起了宋思玲,從來沒有將她放在眼裡的梅洛睛此時竟然妒忌起她來,說不上為什麼,也許是因為她是他的妹妹,就算宋天昊再無情,都不會對她無情。
梅洛睛低著頭,狠掐了自己一下,竟然不覺得痛。
這幾天來,宋天昊的態度也叫她有些琢磨不清。雖然大部分時候,他待她,真執,愛意濃濃。卻總有那麼一瞬間,他若即若離,疏遠冷漠。
良久,宋天昊突然問了她一句,「到了洛韻城,要如何才能找到你?」
梅洛睛突地又泛起了喜悅,微笑,想告訴他她的真實身份時,話到了嘴邊,心裡沒有底,又吞了回去。她害怕宋天昊知道了她的身份後會不再理她,猶疑再三後,只說了句:「你到時去找白露霜,自然就可以找到我。」
從盤蛇島回來後,宋天昊曾問過梅洛睛,為什麼他們都叫她睛兒,而不叫她雪嫣時,梅洛睛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那是小名。」
而後,她也讓宋天昊那樣子叫她。宋天昊當時卻是清朗一笑,「不好,還是雪嫣來得親切。」
也許,正是因為這句話,使得她不敢真正全盤托出。她只得祈禱著,希望宋天昊在得知她的真實身份後,不至於太過於惱她。
新月如勾,銀光咋現,照在這清冷,沒有多少意境的花園裡,顯得更加的冷清。兩人又是一陣的沉默,突然宋天昊走到梅洛睛的身邊,似是無意間拉起了她的手一樣,看著天上的月亮,呢喃:「如果將來能夠在一起,看月圓月缺,也許……」他的也許沒有再說下去,嚥了一下,清冷一笑,握著梅洛睛的手稍是緊緊地用力,好像怕她突然消失了一樣。
梅洛睛心開跳得很厲害,甜甜,又酸酸的,有對宋天昊將來會去找她的期待,也有即將離別的傷感。月光映情,原本就美輪美奐的她,更顯得動人心魄。
宋天昊不敢看向她,怕多看一眼,他好容易下定的決心又會崩潰,在巧州已經呆得太久了,林紫玉甚至還指責他不應該英雄氣短。
他離報仇可以說得上只有一步之遙了,這個時候,不應該太過於兒女情長。
「雪嫣,將來有一天,如果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不會恨我?」
他看著月亮,向來都冷若冰河水的眼神突然動情一閃。
梅洛睛不是一般女子,一向是恩怨分明,像這樣的問題,換作別人,或許會深情地否認。她雖然情篤已開,仍是沒有失了理智,咯咯地清笑了起來。
「不會才怪,我向來恩怨分明,才不會對你特別。」
宋天昊尷尬又傷感一笑,從知道她是洛姓王族的千金起,他其實就開始矛盾了,一方面復仇的步伐步步接近,另一方面又怕這樣一來,他與洛雪嫣會成為新的敵人。畢竟從一開始,兩人就站在不同的陣營。
他只能祈望洛雪嫣不是得權的王族,那樣子,多少還有挽回的餘地。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坐在寒風中,沐浴著微弱的月光,彷彿那時天地間就只有她與他,無關恩怨,無關情仇,只有一愛人相伴,相執,相愛,相持,直到白髮蒼蒼,直到天長地久。即將離別,宋天昊才再一次感受了內心裡的震撼與傷痛,不願放開的手與必須完成的事,他在矛盾當中,唯一安慰的是,身邊的心上人已經為他心動。
只有這樣,他才有所期待,短短的十幾年歲月,他卻像是用盡了一生的恨一樣,疲憊,心想靠岸,從洛雪嫣出現在他眼前時,他的心也許就開始動了一下,想起了歸航。
「雪嫣,我……再給我一點點時間好嗎?」
「好。」梅洛睛爽快地答應了,頭又一次靠在他堅實的肩膀上,第一次覺得自己其實也是普通的人兒一個。
不遠處的大樹上,顏烈自孽式著看著她們靠在一起的背影,難過地對著月亮吁了一口氣。他又一次想灌醉自己,緩解內心裡的利針刺肉的疼痛。
隔天啟程時,宋天昊沒有來送行,梅洛睛頻頻回首,神情越是黯然。與來時一樣,還是張四與施若琳她們隨行。顏烈與源法師沒有一起回去,源法師只是淡淡地與她說過,他要去找人。而顏烈則是黯淡地微笑著苦澀道:「我不久後會去找你,那時不知道睛兒還會不會理我。」
梅洛睛嬌嗔:「說什麼呢?廢話!」
顏烈不語,眼裡似有千言萬語,沒有直說出來。
而慕白則是從那天後就不見了人影,梅洛睛也猜不出這風流痞子到底是出了什麼事,為何會一副受傷害的樣子。
眼見著太陽已經上了中天,梅洛睛失望,只得快馬加鞭,出了巧州城。
半山坡上,宋天昊坐在高頭大馬上,挺拔又冷俊,英偉不凡,他目送著梅洛睛她們離開了巧州,原本就冰冷的心又一次復發了。
他也是今天要出發前往岳州,那裡,桑青已經快支持不住了。他必須穩住,如果能換血成功,那麼,報仇血恨就只差時機。
看著梅洛睛一行人已漸漸消失在地平線上,宋天昊才勒僵回馬,冰冷地下了命令:「走。」
跟隨的依然是林紫玉等人,唯一不同的是簡易跟著來了,宋天量帶著他去,就是想安排更多的心腹在那裡。
天色灰蒙,烏雲層層,許是因為這樣,一路上梅洛睛都是心情低落,這一次她依然沒有能殺了陶綰,留下這麼個禍害,不知道以後還會給她們姐妹倆帶來什麼樣的傷害呢?
天空中,突然傳來了一聲雕鳴,淒厲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