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多條河橫亙斜張,舉凡南來北往的貨物,甚至是朝貢稅賦,都是走水路而來,但要進出皆得要通令牌,還得經過不少瑣碎的手續,且每種船隻走的路線皆有不同,停泊的渡口也會不同,再加上冬季河面冰凍停運,其餘季節,船隻往來都得要照序手!!列進城。
而通令牌就好用在可以通行無阻,簡略數道手續,而這件事包在她身上,絕對搞定。
「不用。」上官向陽卻想也不想地打斷她。
「咦?為什麼?」
「不准去找七王爺。」他立刻摸清她的想法。
「為什麼?王爺對我很好,他一定會通融我的,這件事只有我出馬——」她話到一半,瞧他瞇起冷肅的黑啤,頓時她的聲量慢慢變小,到最後終究不見。
「不准再去找七王爺。」他一字一句,輕!掠過,但神色懾人。
龐月恩不滿地撇起紅潤的唇,像突地想起什麼,嘿嘿笑得很賊。「咦,哪來的醋昧?」她馬上現學現賣,拿他的話堵他。
呵呵,她現在完全明白那晚在七王爺府,他為何會回頭把她帶出王府了,分明是信了小雲兒胡謅的謊言,逼得他當下決定綁也要將她綁走,這代表他心裡根本就有她嘛!
「你還真敢說。」害得凝小姐送給他的翠玉珠只剩十七顆,為的是誰?
「那你現在打算如何?」她聰明地打斷他,笑得嬌柔可人,甜膩膩地貼在他的肩頭上,蔥白纖指輕勾著他的發尾。
「自然是要你負責。」他垂斂鳳眼,趁機轉移話題。
「我負責?」她纖指一勾,扯住他漆黑烏亮的發。
「先是假裝清白被毀,後又轉收我的賣身契,既然龐家千金如此惡勢逼人,我這小小貼侍如何能不從呢?」他貼近她,勾魂攝魄的魅眸閃動精光,溫熱氣息不斷拂過她敏感的面頰。
龐月恩被他說得心跳加速,臉皮也非常不爭氣地在他的注視之下染紅。「你、你幹嗎把我說得像個小人?好似、好似我強欺你似的。」
「不是嗎?打一開始不就是你算盡心機將我留下?」上官向陽揚笑,眸似湖間玉石般閃動異彩。
「誰、誰要你食古不化?你這木頭,還不都是因為你,不然我哪裡需要使出下下策?況且,我打一開始也不是要拐你上床,只是想讓你吃點東西,喝點酒好好睡一覺罷了,你幹嗎把我說成色胚?」
她一個黃花大姑娘,清白聲譽全都因為他這席話給敗得連渣都沒有了啦!
「……你還真的把我拐上床?」他微愕。他不過是隨口說說,她還真的招了。
她那時一句「騙你的」,到底是真還是假?
不過想想,那陣子他的確是蠟燭兩頭燒,她不過是想強迫他吃一頓溫飽後,好好歇息。她的心意,讓他心頭暖和了起來。
「我……」她嘴角一垮,張口咬他的肩頭。
「你欺負我、欺負我——」
太過分了,害她間接招供,把自己的底都給掀了,她還要不要做人啊?
「別咬了。」他笑歎。
「偏要!」她像只要狠的貓,咬咬咬,在他肩頭咬得不過癮,轉咬上他的手臂,反正胡亂咬一通就對了,純屬發洩。
直到她滿意住口之後,才發現一道陰影離她很近,她才抬臉,陰影便如黑幕般倏地將她覆蓋,她的唇亦覆上一陣溫熱,鼻息間全都是他清新好聞的氣味,陰影裡頭,她只看得見那雙燦若星子的眸瞳,瞬間暈眩在他刻意展現的溫柔風情裡。
她癡傻地睇著他,黑眸笑燦抖落月華,還來不及欣賞他不同往常的美色,唇腔裡竟爆起陣陣麻票,她驚呼著,他卻更加得寸進尺。
這是在幹嗎?這是在幹嗎!
親她?
他在親她?
正詫異著,上官向陽不捨地緩緩結束了這個吻,手指輕掌她的唇,啞聲喃道;「不過是逗你的,別氣了,好嗎?」
龐月恩根本還沒回魂,愣愣地瞅著他,根本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哪一樁。
她只知道,她要的還不夠,哪有她剛意會到,他便止住了吻的道理?於是,她自動湊上前,親上他的唇,只見他微訝,隨即瞳眸沉若夜色,不再只是點到為止的吻,而是以舌撬開她的唇齒,堂而皇之地探人她的唇腔之間,!取她的甜蜜。
她瞪大眼,驚詫羞窘,渾身止不住輕顫,她感到心跳如擂鼓,就連魂魄都快要彈出體外。
如此親密的接觸,令她不知所措、心神慌亂,當他的吻益發深嘗纏吮,就連胸口都爆出麻栗感,順著血液遍及全身,她既羞又懼,可偏又想更親近他,思緒在停滯的腦袋裡亂成一團,只能半掩著星眸由著他。
輕飄飄的她,渾身無力地貼在他肩上,美眸垂斂……突地她睜圓雙眸,只因他的唇移到她的頸,滑至她的襟口……
「向、向陽……」等等,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她只是要一個親吻而已,可沒想一次要得這麼多,他可不可以繼續當木頭?不要突然變成這麼積極,她會承受不起啊!
「這不是你要的?」他粗嘎地問,魅眸沉蘊氰氦慾念,胸口亦發燙著。
她傻愣愣的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只能在心裡呀呀叫著——她看起來有那麼放浪嗎?好歹她也是個黃花大閨女好不好!況且,他們兩個是在偏廳用膳,門窗全開耶,要是有奴僕從外頭走過,她還要不要做人啊?
正當她這麼想時,驀地,上官向陽全身一震,略微回身,接著只見門窗像是收扇子似的,刷刷刷地從左到右一扇扇地自動合上,讓她看得目瞪口呆,然後她原本滑落的衣襟刷的一聲,被他瞬間收攏得不露一絲春光。
下一刻,便聽見窗外傳來汕笑聲,「喲,怎麼了?裡頭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而後窗戶被人推了開來,露出龐天恩笑得戲謔的嘴臉。
「二哥……」龐月恩慢半拍地喊著,頓時明白這看似鬧鬼的狀況,原來是出自上官向陽的手。
她耳力不好,什麼也沒聽見,但他一定是聽見二哥的腳步聲了。
「嘿,別一臉被人捉姦在床的模樣,我不過是來替爹傳個口訊。」龐天恩很識相地快快說:「妹子,爹問你的繪本進行得如何了?不需要告訴我,你待會兒有空自個兒去跟爹說,我走了。」
交代完畢,他便瀟灑離去,但仍忍不住掩嘴偷笑。就說了,這兩個絕對是八字有一撇了嘛——
上官向陽待龐天恩走後,回頭還沒開口,便結實地獲得一巴掌。
「不理你了。」羞死人了!龐月恩俏顏緋若艷霞,拉整衣衫,一跺腳轉身離去。
明明她只是想要親吻而已,誰要他、他……都是他啦!
上官向陽捧著發燙的頰,不怒反笑地追上她。「小姐,我做錯了什麼?」他故意逗著她。
「色木頭,離我遠一點則她瞇眼瞪他。
「我也不過是奉小姐命令,怎麼如今卻挨了巴掌?」他腳下輕盈,邊跟邊笑逗著她,瞧她嫩頰染上緋紅,他喉口微微緊縮,差點真要玩火上身。
「那是、那是……哎呀!不理你了」說不過他,她嬌羞得跺腳直奔回房。
「小姐。」
上官向陽躍上觸板,一身月牙白在炙烈日頭底下顯得閃閃發光。他神采飛揚,手伸在半空中,等待她的回握。
龐月恩瞇眼瞪他,佯裝惱怒,以掩飾連日來不受使喚的狂亂心跳,還有動不動就發燙的粉頰。還不都是他,望著她的眸色那麼溫柔,就連手也被他牽得那麼自然,搞得龐府上下無人不知兩人已達成非!即不娶、非君莫嫁的默契。
他的舉措依舊謙恭有禮,文雅中纏繞著她才懂的熱情,表面上他絕對是個稱職的總管,卻總在私底下對她用上她渴望已久的溫柔。
這樣的他,她還能有什麼不滿意?
只是,她一直以為他是個呆木頭,到現在才發現,原來他的小手段不少,真想耍起心機的話,只怕連她也比不上他。許是因為她的關係,他的心思一轉,念頭一變,行事作風不再如往常冷調,處處與人保持距離,反倒總是笑臉迎人,輕而易舉地收服龐府上上下下。
唯有邢老偶爾還會搖旗抗議,但她爹、她娘已經默默答應兩人的事。
經過這段日子的觀察,她也只能說,這男人實在是狠角色!難怪早在多年前便收服了她不容易臣服的心。
一回神,龐月恩羞報地握上他探出的手,由著他輕柔地牽她上渡口。
「不曉得今天的日頭這麼烈,要不,就替你打把傘了。」
「你以為我是冰雕,見光就融化嗎?」她不喜歡被他當成嬌嬌女。「況且,到匠鋪送繪本,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你根本沒必要特地送我過來。」
說來說去,還不都是因為他,累得她繪圖的事一延再延,延到二哥都快要翻臉了,她才紋盡腦汁拚命趕工的,總算讓她繪出了幾件得以交差。
這陣子她根本無心繪圖,因為她的腦袋裡,直翻飛著他的笑、他的怒,他的偶爾放蕩造次,除了他,腦子裡根本存不下其他東西,難怪老是畫不出新樣式,唉!
「那怎麼成?你一個人在外,又是看女裝。」他放心不下。
「早說嘛,我可以扮男裝啊。」那還不簡單?而且她駕輕就熟。
「扮什麼都一樣,我不愛你獨自在外頭走動。」
她本該怒的,但聽到後頭,她的唇已經勾得彎若弦月,哪裡來的惱啊怒的?她很好哄的。
只要是他說的,她都很受用。
於是在他的緊迫盯人之下,她溫馴得像只被剪了爪的貓兒,乖得像什麼似的,先上渡口,轉入十字大街,兩旁食堂茶肆林立,旗幟遮天,再向右拐進城東舊曹門街尾的胡同裡,路口第一家浦子,便是她二哥設立的匠捕,負責打造她所繪製的首飾。
上官向陽正打算陪她進屋,餘光卻瞥見對街有抹熟悉的身影,隨即抽回視線,笑睇著龐月恩,道:「你進去吧,我在附近走走繞繞。」
「就說了,我還得跟雕匠們講解,這樣一來,要耗上不少時間。」龐月恩嬌嗔著,隨即擺擺手。「但不許走太遠,要是我。出來沒見到你,我就自己回龐府了。」
「知道了。」他冷惜地輕握了她柔嫩的手,目送她進了捕子後,才走往街角巷子,瞅著對街,昔日為上官家,如今淪為夏侯家的藥材行。
放眼整條街,十之八九昔日皆是上官家的產業,如今卻淪落在不知底細的夏侯懿手上……要不是凜兒飛書要他沉住氣,打在對方頭一次拿著房契上門時,他就想動手宰了他。
但一旦殺了他,上官家被吞掉的所有產業就得要全數充公了,所以凜兒要他稍安勿躁,等她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究竟還要他等多久?
夏侯戴不除,無法替老爺報仇,他就無法安心和月恩長相廝守……
他對月恩的情早在多年之前便已深種。但他總是視而不見,漠然以對,可現在不同了,他知道她的心意,什麼奴卑主從的該死規矩,全數自他的腦袋裡抽離拔除。
因為她,他要一份安心,一份平靜,誰都不能檔在他面前,就算是夏侯懿也不行!
深吸口氣,他垂眸忍遏殺意,卻瞥見一抹身影裊裊來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