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屋前,言兮靜靜地站立著,望著海邊那道偉岸的身影。
他坐在沙灘上,享受著晨光的沐浴。
自從遇見了他,她的生活從死灰般的狀態慢慢地恢復了希望。
生下了孩子之後,他就帶著她從喧囂的城市來到了這座小漁村,用他的話來說,這邊比較安靜,適合她養身子。
事實也正如他說的那樣。
小漁村的淳樸,一點點的淨化著她的心。
對生活的恐懼,對陌生人的疏離,也在一點點的淡化。
這裡的安靜,讓她有種一輩子都不想離開的衝動。
不過,這只是她一時的想法而已,就算她想一個人住下來,傑西也不會允許她這樣做的。
除非,他留在這裡陪著她。
傑西於她,真的是她重生之後唯一的一個依靠。
遠遠地,他似乎是意識到了有人的注視,回頭,視線與她對視。
兩人相視一笑。
傑西起身,朝著她一步步的走來。
「醒了。」他打著招呼,語氣依然是溫和的。
很隨意的伸出手,為她捋去被海風吹在額前的碎發。
「嗯,早上好。」言兮扯著一抹輕笑,回應著她。
傑西先是一詫,接著滿意的笑著,「東方,終於看到你真正的笑容了。」
每一次,她的微笑都很牽強,或者,是笑的輕飄。
這一次,她的笑容依然很淡,但能看出笑容裡的真切,以及她表情中的真實。
眼前的她彷彿蛻變了一般,不再如先前那樣的木訥,重新有了靈魂。
他的話,讓言兮淡淡的一笑:「傑西,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謝謝你。」千言萬語,只在這一句話中。
傑西皺眉,對她的話有著明顯的不悅:「跟我不需要說這兩個字。」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樣見外,可是,如果沒有你的照顧,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挺過來。」首次,言兮對著他表達著自己的感謝,不是見外,而是從心底裡發出的感動。
「我想,如果沒有遇到你,我可能都沒有辦法保住安。」她的身子自己知道,本來就被哮喘纏繞。
發生了那件事情後,她的身子就越來越虛。明知道對孩子不利,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停止悲哀,停止對自己的折磨。
如果沒有傑西,以她的身體,根本就無法負擔這個孩子。
「你要是繼續說下去,我就要生氣了。」傑西不悅的板起臉孔,「東方,如果我要你一句感謝,我就不會帶你回來。」
「我知道。」言兮急切的回答,雙手拉起傑西的手掌,真切的說道:「傑西,我說了我不是見外,我只是很高興,我的生命中,會有你的出現。」
是他的出現,讓她清醒這個世界,不是都是謊言。
沒有父母依靠,沒有愛情,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她還是得到了老天的眷顧,讓她遇到了傑西。
傑西探出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我也一樣,很高興生命中出現了你。」她的闖入,完全是他生命中的意外,但也讓他體會了另一種不同的生活。
言兮笑了,笑的真切,笑的輕柔與自然。
「傑西,我會想你的,安也會。」她靜靜地注視著他的藍眸,艱澀的說出口。
「要回去了嗎?」他張了張嘴,苦澀的問道。
似乎,這句話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來後,渾身都浮現了一種叫做不捨的東西。
「嗯。」言兮點點頭,沒有迴避。
她這個不乖的小孩當的太久了,也許,她真的該回去面對了。
「好。」傑西壓著心口的不捨,對她保持著一貫的溫和,說道:「他是個好男人,給他一次機會也好。」在赫連拓向他說出了過往的事情後,同為男人的他能夠體會到他當時的左右為難。
換做是他,也會這樣選擇。
「是嗎?」言兮淡淡的低喃了一聲。
好男人嗎?
是好是壞,她已經不想去辨識了。
「我只是想家了。」
她的落寞,讓傑西看得心疼。
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她還是如往常一樣先是迴避性的一顫,然後任著他撫著自己的臉龐。
「東方。」他捧著她的小臉,目光定定的要求著,「不可以忘記我。」她的出現,太意外。但也正是這份意外,讓他開始適應她的存在。
現在要分開了,他不捨得,也相信自己不會一下子就習慣。
這份意外,他這輩子都無法忘記。
他的一句霸道,讓言兮熱燙的眼淚湧出眼眶。
這個一直都溫和沉穩的男人,第一次用這麼霸道專執的語氣對她說話。
他捨不得,她知道。
第一次,她不再以激烈而瘋狂的情緒偎進他的懷中,只是一種深深的依戀。
「不會的,永遠都不會。」言兮抱著他,認真的說著:「傑西,你會來看我嗎?」
「當然。」他回答的毫不猶豫,雙臂緊緊地圈著她,帶著濃烈的不捨。
「那麼,要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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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
赫連拓帶著言兮,以及他們幼小的女兒回到了中國。
踏上熟悉的土地,望著熟悉的房子,言兮的心口湧現了難以表達的激動,鼻子酸酸的,眼眶有些撐不開。
爸,媽,祈風哥哥,還有莫嬸,你們好嗎?
言兮好想你們……
雖然很想很想,但真正站在這裡的時候,她又卻步了。
彷彿是做了一個夢一樣,兜了一圈,她回來了。
她離開時,她信誓旦旦的說,要將赫連拓帶回來。
如今,他真的與她一起回來了,只不過沒有想像中那樣的理所當然,這中間發生了一些她從沒想過的曲折。
「啪——」
重物落地的聲音,讓言兮與赫連拓兩人雙雙回頭,然後,看見了買菜回來的莫嬸。
菜撒了一地,莫嬸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言……言兮?」
張了張嘴,莫嬸喃喃的出聲。
幾乎是在莫嬸喊著她名字的那一瞬間,言兮鼻子一酸,酸澀的眼眶再也支撐不住眼淚的打轉,「撲簌」的落了下來。
「孩子……你可終於回來了……」說著,莫嬸的聲音哽咽起來。
一句「回來了」,讓言兮心口湧現了濃濃的暖意。
「莫……莫嬸。」她嗚咽著,喚著莫嬸。
小手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唇瓣,不讓多餘的哽咽逸出口。
「乖孩子。」莫嬸上前,拉起言兮的手,歎息道:「來,快進屋去。你看看你,都瘦成這樣了。」話語裡,是掩不住的心疼。
說著,莫嬸回頭將掉在地上的菜袋子撿起來,將鐵門打開。
進屋……
言兮依舊站在原地,沒有跟隨莫嬸的腳步。
她,不敢。
「孩子,快進來。」莫嬸招呼著,視線這才看到言兮身旁的男人,那個男人的手裡,還抱著一個嬰兒。
一瞬間,莫嬸似乎明白了什麼。
這個男人,就是言兮一心追隨的人吧。
注意到莫嬸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赫連拓起唇,溫和的打著招呼:「莫嬸。」
「哎。」莫嬸應著聲,對赫連拓突然間的稱呼很是不習慣。
「都別站著,快進屋吧。」一手提著菜,一手拉著鐵門,莫嬸念叨著:「董事長和教授今天都在家裡,我想,他們要是見到你回來了,一定高興極了!」
會嗎?
言兮的腳步定在原地,遲遲的不敢上前。
爸媽會原諒她嗎?
「言兮。」看出了她的遲疑,赫連拓往她身旁走近一步:「勇敢點,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陪著你一起面對。」當他選擇放棄挪威的一起時,他就做好準備來面對言兮的父母。
無論如何,他都會努力的說服他們,讓他們放心的將言兮交給他。
雖然,他已經讓言兮傷過一回。
言兮撇過頭,遲疑的看了他一眼,他眼中的堅定,為她打了氣。
步子,輕輕地往前挪著。
每走一步,都覺得沉重萬分。
進入鐵門內,院子裡熟悉的花香讓她莫名的感觸著,終於終於,她回來了。
莫嬸含著笑,三步並作兩步的往屋子裡小跑而去,一邊跑著一邊歡呼:「董事長!教授!言兮回來了!言兮她回來了……」
莫嬸那雀躍的語氣,並沒有減輕言兮心裡的沉重。
……
就當我慕竟棠沒有你這個女兒!「
……
爸爸那氣急敗壞的話依然還在耳邊,此時此刻,她翹首望著屋子,一顆心卻狂跳不已。
赫連拓伸出一手,拉住她因為緊張而緊握的小手,安撫著她緊張的心。
拳頭被他緊握的那一刻,言兮才發現,即使自己多麼的排斥他,她也不能否認他此刻帶給自己的安慰。
有他在,她還是會奇跡般的安心著。
就在言兮等待著的同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屋內走出來,幾乎是狂奔著,來到言兮的身旁。
這道身影,讓言兮緊繃的思緒全數崩潰。
止不住的眼淚,從她的眼眶裡流出,怎麼都無法停止。
她張張嘴,喉間的哽咽,讓她無法出聲。
「寶貝……你、你回家了……」面對朝思暮想的女兒,周翎的聲音是顫抖的。
一句「寶貝」,讓言兮所有的擔心全部化為了烏有。
「媽——」
她哭喊著,「噗通——」一聲跪在周翎的面前。
「媽,對不起、對不起……」
跪地的身影,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做著懺悔。
「寶貝,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周翎蹲下身,抱著言兮抱怨道:「你怎麼能連一通電話都不打回家?你知不知道媽有多擔心?你這孩子,怎麼能那麼不懂事!」
「對不起……對不起……」母親的斥責,讓言兮更加的抱歉。
她知道,雖然媽媽不斷的抱怨她,但每一句,全部是用心良苦。
周翎抹了抹淚,將言兮從地上拉起來:「快起來,讓媽媽好好看看你。」
言兮依言,起身讓母親好好的打量著。
周翎伸手撫著言兮的臉龐,心疼的說著:「怎麼瘦了?這段時間,你是不是受苦了?」眼眸深處,全是對女兒的心疼。
言兮緊咬著唇瓣,不住的搖著頭。
那段遭遇,她不準備提起。
「沒有的事,媽,你別亂猜。」言兮擦著眼淚,故作輕鬆的說著。
嬰兒的喃喃聲,讓周翎一時怔愣,下一刻,便瞧見了赫連拓手裡的小嬰兒,「這……孩子……」突然間的激動,讓她有點語無倫次。
言兮伸手從赫連拓的手中將孩子抱過來,「媽,這是我的孩子,是個女孩。」
周翎此刻的心情複雜的很,曾經她也極力的支持言兮將這個孩子拿掉,然而當她的面前真的出現一個嬰孩的時候,她又忍不住將孩子抱過來。
那粉嫩的小臉蛋,教她只想好好的抱抱這個孩子。
「我、我的外孫女。」低頭看著這個小傢伙,周翎帶著淚痕的臉上,是掩不住的高興。
「嗯,小名叫安安。」看著母親臉上的笑容,言兮心裡是無比的感動。
她知道,媽媽已經原諒她了。
「安安……」周翎重複著孩子的名字,低頭輕呼著懷中還不滿百日的孩子。
言兮平靜的看了眼赫連拓,看著他和她一樣,噙著滿足的輕笑。
得到了母親的諒解,她不安的心算是平復了一半。
但是爸爸哪裡呢?
這樣想著,她下意識的往屋裡望去,只見屋前的台階上,父親的身影立在那邊。
「爸……」她怯怯的出聲,沒有忘記自己臨行前父親的話語。
此時此刻,她忽然覺得父親的身影蒼老了很多。
言兮的呼喚,讓抱著孩子的周翎轉身,「竟棠,言兮回來了。你看,這是我們的小外孫女。」可愛的小傢伙,早就撫去了周翎心底對言兮的那一點點怨恨。
而慕竟棠,則是無聲的站在原地。
視線定定的看著小嬰兒一會兒後,轉移到言兮的身上,「愣在外面做什麼,還不快進屋裡來。」
「爸。」抿著唇瓣的言兮開口,哽咽著說道:「我、我回來了……」
「嗯。」慕竟棠輕應了一聲,繼而轉過身,對著身後的莫嬸說道:「多做幾個她愛吃的菜,哦,還有,別忘了給她烤點她愛吃的餅乾。」話落,他邁開步子,往屋子裡走去。
彷彿想到了什麼,前行的步子再次停下,回頭喚了一聲:「周翎,把孩子抱進來,讓我也抱抱我的外孫女。」
脫口的話是那樣的自然而然,彷彿她不是離家,只是出去玩了一趟而已。
凝視著父母進屋的背影,言兮雙手捂著自己的唇瓣,不讓自己的嗚咽聲逸出口。
她以為她面對的會是一場狂風暴雨,但是,沒有責備,沒有抱怨,只有父母的包容。
這就是親情,即便她做了多麼錯誤的舉動,父母的愛,依然那樣的偉大。
始終沉默地陪伴著她的赫連拓無聲的探出雙臂,將顫聲哭泣的言兮摟進懷中。
他瞭解她的心,知道此刻得到父母的諒解是她最最在乎的事情。
依著他強健的胸膛,言兮將數日來積攢的緊張全數都發洩出來。
她以為,她不會得到原諒的。
「好了,別哭了。」赫連拓拍著她的後背,一下一下的安撫著她激動的情緒:「他們沒有怪你。」
「嗚嗚……」言兮咬著唇瓣,嗚咽地哭泣著。
就是因為沒有責備,她才會想哭。
如果有一頓責備,或許她可以為自己的行為多幾分諒解。
但是,太過平靜,反而讓她更覺得,自己是一個多麼不稱職的女兒。
「言兮。」
驀地,赫連拓鬆開了對她的懷抱,雙手撫上她滿是淚痕的臉龐,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原諒我,跟你的父母無條件相信你一樣,再相信我一次。」
睜著淚眸,收到他如此誠摯的眼神,她的心是波動的。
但是,她又是那樣的不安。
「我……我不知道。」她張張嘴,無助的吐露著。
她真的不知道該不該原諒他,該不該相信他。
已經傷過一次的心,不敢再相信任何人的愛。
包括,他。
「我給你時間。」他長吁一口氣,苦澀的說道。
至始至終,她對他還是有防備的。
即便他的人已經跟隨她回國,即便是他無數次的對她表露自己的愛意。
但她的心,依然與他保持著一分距離。
低頭,在她額上輕輕地吻了吻,「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言兮睜著眸子,迷茫的望著一臉誠摯的他。
無法否認,她的心會因為他每天說的「我愛你」而起伏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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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百日那天,赫連拓與言兮去了民政局,領了結婚證。
紅色的結婚證,牽住了兩人的一生。
慕家二老早知自己的女兒已經離不開赫連拓,何況如今還有個小女兒拴住了兩人,二老自然是不能再反對了。
何況,有如此可愛粉嫩的小外孫女,二老樂的含飴弄孫,其他的事情一律交給年輕人自己去辦。
搬進了熟悉的小別墅,言兮心裡自是五味雜陳。
曾經那些快樂的時光,是否還能夠回來?
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安心的在這棟屬於他們的別墅內住下,一切與過去無異,不過就是兩人的身份有了轉變。
他們,已經是夫妻。
言兮坐在床頭,將孩子橫抱在懷裡,食指伸在女兒的拳頭中,一下一下的逗弄著。
白淨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即使心裡對赫連拓有根刺,面對孩子,她還是盡心呵護著。
或許,這就是母愛的無私。
赫連拓走進臥室,看到的就是言兮逗弄孩子的畫面。
在沒有他存在的空間裡,她總是可以笑得那麼自然。
心,沒來由的擰著。
結婚快三個月了,他們之間依舊是相敬如賓。
沒有熱烈的火花,只有淡淡的平靜。
「言兮。」他走進身,喚著她的名字。
坐在床沿的身影頓了頓,然後靜靜地抬起頭。
一彎淺淺的笑容,掛在她的唇角,清澈的眼眸染著一絲的不易察覺的情愫。
「安安有我哄著,你先進去洗澡。」他撇頭,柔聲對她說道。
言兮起身,將懷中的女兒放入赫連拓的臂彎中,仔細的交代著:「剛給她餵過一些,沒奶了,估計還要給她沖點奶粉。」
「知道了,快去吧。」赫連拓應聲,催促著她。
看著言兮離去的背影,赫連拓在心裡淡淡的歎息了一聲,他的言兮,還是無法忘掉過去。
那些傷痛,已經在她心裡紮了根,想要拔去,實在不易。
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夠敞開她的心,什麼時候,才能對過去釋懷。
無論如何,他都會慢慢等。
總有一天,他會用自己的堅持來喚回她的心,讓她相信他對她的愛一如既往的真摯。
低頭輕哄著懷中粉嫩嫩的小女兒,赫連拓性感的唇角勾起了好看的笑容。
這個可愛的女兒,是他的意外收穫,也是他相信自己能挽回言兮的重要籌碼。
「小傢伙,都靠你了。」低著頭,他對著臂彎中的小女兒喃喃著。
言兮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時,赫連拓正彎身將已經哄睡的孩子放進嬰兒床中。
換了睡裙的她站在浴室門邊,目光怔怔的將他的一舉一動全數收入眼中。
同意與他步入婚姻,只是為了讓女兒有個完整的家,也想將過去的那段回憶用婚姻來掩蓋,不想被爸媽知道。
但她不能否認,她的私心裡,也是想和他走近一些,即使,過去的那段回憶依然深深地紮在她的腦中。
這段日子以來,他總是將她的情感放在第一位,任何人她不想做的事情他都不會勉強。
而女兒,也總是在他懷裡的時間多一點。
不為其他,就為了能讓她多休息。
就在她沉思間,赫連拓直起身,順手拿起桌上喝空的小奶瓶,轉身的那一刻,見到言兮站在浴室門口。
「洗好了?」他的聲音輕柔,冷峻的面容掛著對她特有的寵溺的微笑。
「嗯。」言兮點頭,低聲回應著他:「我先睡了。」
「好。」他溫柔的看著她,泛著藍光的瞳眸中盛著滿滿的柔情。
如平常夫妻一樣,他們會交談,會談論各種有關女兒的問題。
但,兩人之間,總是隔著一些東西。
沒有再說下去,赫連拓拿著奶瓶,進入浴室。
言兮踩著碎步向著床邊走去,如往常一樣,確定女兒熟睡之後,自己躺上那張寬大的床鋪。
清澈的眼眸,不再如在他面前那樣的平靜,浮現一層淡淡的愁思。
她是安靜,但不表示她無心。
他的一言一行是真心還是刻意,她分辨的很清楚……
睜眼望著雪白的天花板,思考著她每一天必定都會考慮的問題。
對他,不是無情,而是不敢去愛。
如果那天她去的沒有那麼巧合,是否就不會聽到那些令她崩潰的字眼。
……
言兮,我是不得已的。
……
他溫沉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
不得已……
那情那景,說實話,真的由不得他做別的選擇。
說到底,他也是為了保護她。
「時間不早了,快睡吧。」不知道何時,他已經出浴室裡出來。
修挺的身影包裹在雪白的浴袍下,露出精壯的胸膛。
古銅色的肌膚上,還泛著水珠。
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他滿是關切的臉上,他總是這麼細心,將她照顧的無微不至。
「你呢?」
今天,她沒有乖巧的點頭,反而回問他。
一雙清澈的眼眸,定定的看著他明顯閃過一絲驚詫的面容。
赫連拓勾唇,彎身為她掖好被角,「我去書房,還有事要處理。要給你關燈嗎?」
「不用。」言兮低聲回答,視線始終專注的落在他的身上。
為什麼最近幾天,她心口會泛起越來越濃烈的罪惡感。
明明,這不該有的。
「那睡吧。」
「我等你。」
輕輕地三個字,讓赫連拓背過去的身影再次轉了回來。
「什麼?」他訥訥的問著,眸子裡泛著濃烈的疑惑,他很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我等你。」她重複了一遍,目光堅定。
然後,毫無意外的看到了他的瞳仁緊縮,顯然,對她突然間的多話而疑惑萬分。
赫連拓微微的一挑眉,「有事?你可以先說。」
躺在床上的言兮,輕輕地搖搖頭。
赫連拓的眉頭蹙的更緊,「言兮?有事別瞞我。」
「真的沒有。」言兮輕笑,「事情不急嗎?如果可以放到明天處理,就先休息吧,別每天熬夜。」雖然她知道,他熬夜,不過就是為了躲開她的冷淡。
杵在原地身影依舊緊蹙著眉頭,對她今晚的反常始終都不理解。
沒有多考慮太多,他只是點了頭,俯下身在她的額上落上一個輕吻。
「好,今天就早點休息。」話落,他直起身,邁開修長的步子,準備往沙發的方向走去。
處理公事只是一個借口,他不過是想避開兩人之間的尷尬。
沙發,是他們結婚以來他最常休息的地方,沒有其他原因,不過就是不想加深她對他的牴觸。
所以,他避免與她靠的太近。
「拓!」
忽然間,她喚著他的名字,以她最親切的口吻。
才邁開的腳步倏地停頓,背脊在一瞬間僵硬。
她,喊他什麼?
拓。
她究竟是有多久沒有這樣叫過他,久到,只是簡單一個字,就讓他的鼻頭酸澀起來。
一聲輕喚過後,言兮坐起身,往雙人床的裡側挪了一些。
淡淡的紅暈在她白嫩的臉蛋上浮現,訥著聲,她為自己的行為解釋著:「天氣越來越冷了,睡沙發太涼。」
她的意思明顯的很,此時此刻,赫連拓總覺得是不是自己聽岔了聲。
他艱澀的將喉間浮起的哽咽嚥下,抬起沉重的腳步往床邊挪去,然後,重重的坐上床鋪。
新婚以來,第一次,與她同睡一張床。
見赫連拓坐上了床,言兮再次躺下,拉起被子,將自己的身子蓋好。
赫連拓不做聲,依著她的動作,在她的身旁躺下。
兩人誰也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躺著。
良久,他側過頭,無聲的看著身旁閉著眼眸的小女人。
他不懂她此刻的行為是因為什麼,只知道,自己與她之間的距離又近了一些。
他灼熱的視線讓她無法在繼續裝睡,濃密的睫毛微微的顫抖了一下,假寐的眸子,悄然的打開。
撇過頭,目光與他專注的視線交匯。
「拓。」
她開口,再次親切的喊了他的名字。
他無言,等待著她的下文。
下一刻,一隻柔軟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腰,她的身子往他身邊偎去,靜靜地靠上他的胸膛。
「對不起。」
輕輕地三個字,道出了她這段日子以來對他疏離的抱歉。
那件事,不過是一個意外,可她的心卻一直都對那件事無法釋懷。
她不敢相信他的愛,不敢接受他的好意。
即使自己嫁給了他,她也不過是將這件事當做是一件對父母的交代,對女兒的交代。
如今,她想通了。
過去的事終究已經過去了,追求未來,才是她現在應該做的。
「言兮……」他顫著聲,不可置信的喊著她的名字。
他的言兮,終於主動靠近他了……
「拓,我也愛你。」
她仰起頭,對著他泛著藍光的眸子堅定的說道。
因為愛,所以她才會因為怕受傷而不敢愛。
赫連拓的喉間哽咽,雙臂回抱著她嬌小的身子,一個翻身將她護在身下。
「言兮……」凝視著她白淨的容顏,赫連拓激動的喃喃著:「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她的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雙手捧起他的臉龐,將自己的唇瓣貼上他不斷對她述說愛意的性感薄唇。
從那天起,他信守著他曾經對她的承諾,一天都不曾離開過她。
而那一句「我愛你」,每天都會從他的口中逸出。
每一天、每一天,他都會愛她多一點,恨不得將她整個人都沉浸在滿滿的愛意之中。
幸福,不過就是如此的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