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輪流轉,昔日殺手,今日保護神,人生變幻,原是如此。
花朵朵倚靠在車廂壁上,望著碧姬淡淡一笑。
「王妃娘娘,碧姬一時鬼迷心竅,害到你這樣,碧姬萬死莫贖。」碧姬匍匐在面前,磕頭如搗蒜,橐橐有聲。
花朵朵伸手去扶她,出手一片濡濕冰涼,急忙縮回手,送到鼻端,只覺一陣濃重的腥臭。
「你!青兒,趕緊扶住她,她受了傷!」花朵朵慌忙道。
青兒忙不迭爬過去,將碧姬攙扶起來,兩手也是淋淋鮮血,不由手腳酸軟,先癱倒一旁。
花朵朵惶急不已,只恨自己雙腿不能動彈,想扶不能扶,只能叫道:「起來,快包紮!」
另外兩個僕婦相互看了一眼,慢慢挪過去,將碧姬扶直,靠著車壁。
「這樣也好……」碧姬弱弱地說,「就當我還你。」
「不,你撐著,一定沒事的!碧姬,你別死,你要死了蕭師父怎麼辦?你別死,別死!」花朵朵喊道,見碧姬軟軟的歪著,連忙吩咐車伕掉頭,馬上回京。
碧姬又清醒過來,搖頭擺手道:「娘娘,不可!救花大將軍要緊!」她凜然勒令車伕繼續前行,自己哧溜一聲撕掉衣服下擺,在青兒的協助下將肩膀與手臂都包紮起來,對花朵朵道:「你看,我沒事。一點點小傷罷了,從小慣了。」
花朵朵感動不已,暗暗決定前賬一筆勾銷,往後與她好好相處,吩咐青兒取出酒食來,讓碧姬吃喝補充體力。
碧姬拒絕,說自己有傷在身,不宜飲酒,只吃了幾塊糕點。
馬車飛快地前行,當夜歇在一家不大的旅店。按照花朵朵的意思,本要日夜兼程的,只是人累,馬更累,總得給馬一點休整喘氣的時間。花朵朵特意命令青兒給碧姬找了一間天字一號房,又命人去請當地的名醫,為碧姬診治傷情。
僕婦將花朵朵抱進另外一間房,侍候她吃喝拉撒完畢,將她抱上了床。
一路顛簸,一挨到枕頭,才發覺自己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就連兩條手臂都覺得隨時啪啦一聲三散作一地骨頭。她拉近被子,伸手去敲大腿外側,還是酸酸軟軟沉甸甸的——她倏地一驚,酸?軟?她幾乎要大叫起來。難道上天可憐見,自己康復了?
她帶著不敢置信的疑惑,再用力在自己腿上狠狠擰了一把。
不是做夢,自己的確感覺到了腿上的疼痛一波波襲來。她忍不住大叫:「青兒,青兒!……」
太好了!自己雙腿能復原,花老大必然能安全回來!花朵朵一下又一下在自己腿上捏著拍著,平生第一次發覺,疼痛是這樣的寶貴。
青兒眼睜睜望著欣喜若狂的王妃,心中也為她高興,要是王爺也在,多好?知道這個好消息,絕對開心到要飛起。
花朵朵的雙腿除了酸痛外,再無其他功夫。花朵朵用意念努力控制著雙腿跨下床鋪——做不到。沮喪如六月的雲,倏地布了漫天。
花朵朵繼續用力拍打著雙腿,努力鼓舞自己:「有了知覺,就是好了一半,努力,等花老大看到自己站在他面前。」
當夜,花朵朵夢見了蕭玉樹來接自己回京,極力反對自己去月國尋找月沙,說月沙絕不會因為兒女私情而釋放花大將軍,在他佈局之前,早已經衡量過利弊及相應對策。
「他不是石頭!為了我,他會的!」花朵朵大聲反駁。自從得知父親被月沙扣上殺人的罪名,她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月沙,在逼自己,一定要自己去月國,哪怕是以花老大的性命相要挾!好,月沙,你贏了。
「在他扣留你爹爹的時候,你以為他沒有想過?他不知道花大將軍是你父親?」蕭玉樹無情地戳破她的幻想,執意要她隨自己回京。
驟然從夢中醒來時,耳邊一片寂靜,遠遠的似乎有人在說話,真正睜開眼睛,只看到黑魆魆的影子,就連方纔的討論聲,也消失了。
夢中,蕭老頭說的話語太嚇人。
花朵朵抹去一頭冷汗,又甩甩頭,安慰自己不可相信夢話,尤其是蕭老頭的夢話。
不可否認,她感到有些沮喪。如果蕭老頭真的緊張自己,應該會出現為自己打氣吧。就算他再忙,就算他再寵愛葉傾城,也該分個大小輕重。
然而,蕭玉樹一直沒有出現。
花朵朵的馬車便繼續前行,眼看離邊境越來越近了,外面的風土人情已經截然不同,花朵朵心頭反而纏著一團亂麻。
真正見了月沙,又該如何說?
花朵朵暗暗後悔上回相見,自己對月沙的態度太決絕了,如今一點馬虎眼都不能打。
碧姬安撫她道:「放心,月國國王重情重義,為了你,肯付出一切的。」她的四處傷口,已經差不多癒合。
肯付出一切?以前的他不會,如今的他也不會吧?花朵朵暗自在心底裡歎息。
在距離邊境還有三百里的時候,花朵朵聽到了一個不幸的消息:南平王蕭玉樹因為結黨營私圖謀不軌,下了天牢。
花朵朵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可能。蕭老頭是誰?當今皇上的胞弟,不理朝政多年,如何會背上這樣一條不可能的罪名?只是,她還是遣人出去外面詳細打聽。
車伕還未回來,碧姬倒跑回來了,稟告了蕭玉樹下了天牢一事,順便還奉送百姓們的評論。
花朵朵只覺得心如刀絞。一頭是父親,一頭是蕭老頭,她該去奔波哪一頭?
思考再三,她還是決定繼續往月國走。
理由很簡單,蕭老頭就算犯了事,還有蕭夜馮太妃他們救他,父親除了自己,可沒有多餘的人來為他奔波,無論如何,一定要將父親安然無恙地帶出來,帶到豐城面前。
「你不回去救王爺?」碧姬變了臉色。
「他自有別人救!」花朵朵道。事到如今,只能狠一狠心,蕭老頭一定會理解自己的。他熟悉自己,自己也熟悉他,他向來都支持自己的決定,這一回,肯定也如是。
蕭老頭,你要乖乖地等著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