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城一番好意,反而辦了壞事,花朵朵與蕭玉樹二人之間隔膜更深。花朵朵甚至茫然失措,不知往後的路該如何行走才是。
恨豐城?不,她也是關心自己,以為這樣對自己最好。
愛蕭老頭?不,他們二人雖像夫妻,其實又不算夫妻,一次親密關係,並不是粘合劑,能將他們二人糖黐豆似的粘在一起。
未等她理出個頭緒來,豐城竟殺到朱槿島上來了,顧不得問他們昨夜如何旖旎,慌慌張張問朵朵可曾看到王爺。
蕭老頭?早起後他向自己羅裡囉嗦說了一大堆話語,自己心煩意亂,只當是耳邊風隨他去。「好像出去了。發生是什麼事了?」花朵朵問。
「街上有傳言,說你爹爹他、他——」豐城說不下去了,大滴大滴的淚水湧出來。
「我爹!他怎麼了?」花朵朵一急,竟撲向豐城,一時忘記了自己雙腿不能用力,在床邊失去了平衡,砰的摔在地上。
青兒她們在旁看見,要跑過來攙扶時已經遲了。豐城嚇得不輕,只覺得心頭撲通撲通亂跳,連忙伸手按住胸口,不住大口吸氣呼氣,又輕輕拍了拍膨起的腹部。
花朵朵也不覺得痛,從地上掙扎著抬起頭來,問道:「我爹他怎麼啦?」青兒見王妃娘娘額上綻開了一朵血紅的花,嚇得一聲驚叫,忙掏出手絹來拭擦。其他僕婦已經趕了上來,合手合腳,將花朵朵抱起,抬回床上,急急為她處理傷口。
這時候,豐城已經控制了自己的呼吸,心情也穩定了不少,暗暗埋怨自己方才不夠冷靜,道:「街上傳言,你爹爹被月國扣留了,說他射殺驛站士兵,月沙發了國書來,指責我國濫殺無辜,將你爹爹說得……」
花朵朵只覺得腦袋砰一聲完全炸開了,兩耳嗡嗡響個不絕。待冷靜下來,兩手已經握得發酸,臉上竟沒有淚水,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青兒,讓人馬上去找王爺!不管人在哪裡,都給我找回來!馬上!」
她回想起昨日蕭玉樹提起花老大來信一事,才覺得十分可疑,他一直拿著那封信,並沒有給自己看,難道信中還另有隱情?花老大出征多年,每回離去,不過偶爾來一封信,這次不過出使而已,竟寫一封信報平安。可恨自己昨日只顧得高興,沒有看出半點可疑。
此時,為了花越芳射殺驛站守衛之事,朝堂中也吵得不可開交,一直不散朝。蕭曦倚在寶座上,右手輕輕地敲擊著扶手,十分不耐煩。愉妃還在等著自己回去一同用午飯,據說要給自己一個莫大的驚喜……他嘴角一咧,露出幾分笑意,暗自猜想那驚喜究竟是什麼,尤其想到愉妃勾魂奪魄的妖媚眸光,他更覺得現在十分無聊。
「皇上,花大將軍射殺一事,根本就是莫須有,僅憑月國一封書信,如何證明?當今之計,微臣以為皇上應當修書一封,譴責月國無理取鬧,想破壞兩國協議。」
「林大人,此言差矣!堂堂一國之君,豈會不惜一國之威耍陰謀?皇上,依微臣之見,不如再遣使臣前往,許他便宜行事,一來可以查明真相,二來可以——」
「夏大人方才也說要查明真相,想必夏大人也相信花大將軍蒙受了不白之冤。皇上哪,花大將軍為我朝幾度出生入死,如今陷入死穴,皇上不為他做主,還有誰為他做主?」
……
憤憤不平,涕淚橫流,橫眉冷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眾大臣的臉面,如一張張活動的畫面,在蕭曦面前不斷變幻。可是,再變幻多端的人面,怎記得愉妃的眉目能語?不過輕輕瞟一眼,讓人渾身骨頭都化了。
「今日退朝,明日再議!」他倏地站起來,拂袖離去。
眾大臣面面相覷,竟忘了匍匐在地恭送皇上。
花大將軍危在旦夕,明日再議?有人憤憤不平地哼了一聲。
這一幕,很快傳到了瓊花觀蕭玉樹與蕭夜的耳朵裡。
「功高震主,功高震主!」蕭夜歎息道,輕輕搖著手中一把白紙扇。
「耽於女色,不顧臣子生死!」蕭玉樹怒容滿面,啪一聲將手中的被子擲到地上。
「老四,你何苦將氣撒在杯子上?這一套六個青瓷荷葉杯,無端端的缺了一個,唉。」蕭夜搖搖頭。
「老二,救人如救火,你進宮,跟皇兄說說!遲了,就無法挽回了!」蕭玉樹望向他。
「救?皇兄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蕭夜繼續搖頭,「這幾天為了廢立皇后一事,連太妃娘娘也吃了不少氣。」
蕭玉樹沉默了。皇兄,一向外柔內剛,認定了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回。但是這回事關花越芳生死,就算不可能,也一定要盡力而為。
「我進宮!」蕭玉樹決然道,皺緊的眉頭下,射出懾人的寒光。
「算了,你進宮,還不如我進宮。」蕭夜站起來。
蕭玉樹拍了拍他的肩頭。
「一世人兩兄弟,有今生未必有來世,別肉麻了。」蕭夜將右手食指豎在唇上,制止了蕭玉樹將要出口的話語,「等我。」
他匆匆離去。
兄弟,始終是兄弟。蕭玉樹點了點頭。
蕭夜離開後不久,葉傾城提著小茶壺進來,為蕭玉樹倒了一杯新茶,道:「水溫剛好。」
蕭玉樹目光在杯子碎片上掃了掃,道:「我賠。」
「六六大順變五福臨門,有何不可?杯子,本來就是用的,摔的,只要能換得王爺一笑,多摔幾個又何妨?」葉傾城微微一笑,下蹲去撿拾地上的碎瓷片,淡綠色的裙子如一朵田田盛開在水面的荷葉。
蕭玉樹吸了一口茶香,繼而喝了一口茶,道:「茶是好茶。」
葉傾城肩膀抖了一下,笑道:「杯也是好杯,還可以摔五次。」
蕭玉樹哈哈大笑,目光斜望,見葉傾城一手捧著碎瓷片,另一手蜷曲著手指,慌忙過去,握住她的手腕一轉,血跡赫然。
「割破了手指也不說聲,這一回好些日子不能彈琴了。」蕭玉樹歎道,為她包紮。
南平王府侍衛就在此刻進來,稟告王妃娘娘催促王爺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