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朵怎麼知道月沙出現的來龍去脈?能看到月沙,她已經心花怒放,只是心底不免為自己蓬頭垢面而羞愧,許多話語湧到了嘴邊,當著旁邊的蕭玉樹,無法說出口,只癡癡地望著月沙,道:「打仗,很辛苦吧?」
月沙從未想到她第二句話竟是問這個,呆了呆,搖了搖頭,道:「不辛苦,又不是我衝鋒陷陣。」
這一刻,花朵朵忘記了,月沙正是父親的敵人,也忘了,他曾經指揮軍隊連奪三城,擄掠了數萬百姓與無數馬牛羊,三萬多本朝士兵因為他而失去性命。
她只看到他顴骨高了,眼窩深陷,與身在王府時候完全不同,跟踏在長索上的時候也不同。
再看久一點,她發覺他的笑容失去了昔日的溫暖豐沛,有點蕭瑟、乾涸,彷彿初秋枝頭的葉子,雖然還是綠多紅少,骨子裡已經透出落寞。
兩人對視,千言萬語,一時之間,竟不知從何說起。
蕭玉樹招呼他們去桌子邊坐,自己還先沖好了一壺熱茶。邊境並沒有什麼好茶葉,他也不想驚動侍從,用驛館的茶葉馬馬虎虎沖了一壺,入口,苦澀濃重,久久不息,連舌頭都麻掉了。「還是別喝了,這茶苦得很。」他善意地提醒。
那一對小情侶,並沒有回應,終於找回了昔日彼此的熟稔。
「那隻大白雕,怎麼懂得王府在哪裡?又怎麼認得蕭老頭?」花朵朵問道。
大白雕是先遣人送過去的,所以才能安全到達王府。月沙一說,花朵朵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月沙見狀,心生暖意,也不由伸手親暱地拍了拍她的額頭。
「不喝茶,喝口水吧。」蕭玉樹招呼道。明知道朵朵與月沙終無結果,自己也大方地幫助朵朵與月沙通信乃至見面,當真見到月沙與朵朵之間的親暱舉止,一股酸氣還是忍不住直衝上頭頂。他不想見到他們再有進一步的親密動作。
月沙目光一轉,見了蕭玉樹略顯僵硬的臉,點了點頭,道:「也好,許久沒有和王爺一起共飲了,以水當酒吧。」
他拿起杯子,與王爺寒暄起來,不外乎談些塞外風光風俗。花朵朵見兩人相談甚歡,心中又委屈又惱火,好不容易見一面,月沙居然忙著纏蕭老頭,難道蕭老頭比自己還重要嗎?
她忍不住伸手拉了拉月沙,道:「月沙,你還要打到什麼時候?別打了,行嗎?」
房間內的氣氛陡然凝固了,桌上的油燈,微微搖擺一下。月沙的臉,也隨著明暗變幻。這話,說不得——花朵朵開始後悔,後悔自己一時口快,完全破壞了重逢的欣喜。
只聽見月沙艱澀的聲音道:「你請我來,就是為了勸我這句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