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是在醫院的病床上。我頭痛欲裂,摸了一下,發現額頭貼著一層紗布。左手臂有很重的青瘀,但除此之外,並無大礙。
葉墨正站在窗前抽煙,見我醒了,便走了過來。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我笑笑:「我真是命大。4年前,媽媽說我在海裡漂了一天,還全身外傷,都死不了。所以,鞦韆那麼矮,要謀殺我還真的不容易。」
他坐下了,握著我的手,放到嘴邊吻了吻:「你,到底要我怎麼樣?」說完這句話,他的頭就埋在我小小的手掌中,我能感覺到他冰涼的臉和從腮邊滾落的熱燙的淚。
他流淚了?
「你很害怕是嗎?怕我會和你的祝安好一樣,『嗖』的一聲,便消失不見。」
「別這樣,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快點好起來,嗯……」
他在哄我,我難得的感到快樂。原來,我也能讓他害怕,讓他受傷。我本以為,他無所不能,而我只能逆來順受。
「我也能傷害你嗎?葉墨。」
「別這樣,你已經傷我傷得很深了,很深很深了。珠珠,我也會捱不下去的。」
我用不利落的頭去碰了碰他埋在我手心裡的頭髮,輕輕的道:「我想見見媽媽。」
我不想讓媽媽再一次在醫院見到我,但是,我實在太想她。當她站在病房門外,那樣心酸的望著我,我嘩的一下哭了出來:「對不起,媽媽,我讓你失望了。」
媽媽突然就向自己的臉扇耳光,我嚇得從床上跳起來,葉墨扶住了我,衝過去阻止了媽媽繼續瘋狂的扇自己的耳光,他很憤怒,冷冷的吼媽媽:「你幹什麼?你到底想幹什麼?」
媽媽不理她,衝到了我的床邊,握著我的手,往她的臉上扇,我痛苦的拉著自己的手,巴掌卻仍舊落在她的臉上,我求她:「媽媽,別這樣,媽媽,求求你別這樣……」
葉墨在旁邊激動的喘氣,他看上去有點失控了,我怕他會傷害媽媽,便用力的把媽媽抱住:「媽媽,我錯了,珠珠錯了,對不起,媽媽……」
媽媽抱著我慟哭,手握著拳頭一下一下的打在床上,床板彭彭的響,卻掩不去她痛苦的哭聲:「小珠啊,是媽媽的錯,是媽媽連累你。我這一副老骨頭,在溫泉那裡死就死了,你又何必為了我受這個混蛋的威脅?再妥協,都不能把自己的終生拋棄出去啊。以後,你怎麼辦?啊?本來,好好的嫁入豪門的女兒,卻被我害到如此田地,我有罪啊,我不死都沒有用啊,是媽媽的錯啊……」
我更是心痛得不像話,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見媽媽的,我起碼應該裝作幸福一點,才讓她心底的愧疚和心痛沒那麼明顯,我才是罪人,媽媽。
「夠了。」葉墨在旁冷冷的扯開媽媽:「趙總,戲演夠了。」
「葉墨,你欺負我女兒,我和你拼了。」
我眼巴巴的看著媽媽一巴掌扇向葉墨,還踢了他好幾腳,反正一個歇斯底里的女人和人拚命時的蠻勁狠勁,我算是見識到了。
唉,我可憐的媽媽。
葉墨由得媽媽打了一陣,還是那副木然的表情。但話語卻很有力:「趙總認為,女兒應該風風光光的嫁入豪門。我也很認同,趙總的女兒身嬌肉貴,我這樣草草娶她過門,實在是委屈了她。好吧,我讓人籌備婚禮,我會給你女兒一個世紀婚禮。」
媽媽呆了,我大聲的吼:「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世紀婚禮。」
媽媽總算是安靜了下來,但仍舊死瞪著葉墨。葉墨卻像沒事一樣,在旁邊坦然得很。我求他出去,讓我和媽媽獨處一會兒。
他連想都不想,便拒絕。
「她是我的媽媽,不會殺我。」我吼他,他卻木然:「我是你的丈夫,更不會害你。」
我無奈的很,只好與媽媽抱著流淚。媽媽在我的耳邊小聲的說:「放心,我和梓安解釋過了。他知道你是被逼的,他不會怪你。」
「媽媽……」我又哭。
葉墨在旁邊皺著眉,忽然對媽媽說:「趙總,我們談一談。」
媽媽回頭,似乎在盯他,他不說話,便與媽媽出了隔間。我豎起耳朵來聽,他們的聲音卻壓得很低,很小,我什麼都聽不到。
我突然發覺好像每一個人,對我都有秘密。
我賭氣一個人去醫院後面的草坪散步。這間醫院我再熟悉不過了,所以,拐了幾拐便到了我從前最愛去的那棵古樹下,葉墨在後面警覺性很高的四處望著。
那棵樹據說與醫院同齡,幾個人合抱都抱不過枝幹,茂密的葉子散開,整個舊草坪被遮得十分蔭涼。
我在樹下搖著手中的小毛巾,深呼吸著。突然有人從背後抱住了我,他急促的嗓音向我表白:「小珠,是我,梓安。我知道,你是被逼的,是葉墨利用伯母來要挾你,你才無奈的和他一起。別怕,小珠,我會等你,我會救你離開他。我……我明白你的苦,你不愛葉墨,你的心在我這兒,我明白的,小珠……」
「梓安……」
對不起,梓安,我的心,也背叛了你。不要再為我受傷,再因我而難過,我配不起你。
鄧梓安的手被人強力的扯開,我能感到撲面而來的沖天的怒火,葉墨暴怒的聲音響起,梓安的臉上便挨了一拳。
「葉墨,你以為,只有你會耍手段嗎?只有你會打人,會像個瘋子嗎?」鄧梓安一邊罵,一邊衝過來打葉墨,兩個人便扭著打在一起。
葉墨後面的保鏢們卻沒有上來勸架的動作,我嚇得尖叫,醫院保安才從後面很遠處,匆匆的趕來,拉開他們的時候,兩人的身上都不怎麼好看。
葉墨弄平了皺褶的衣領:「鄧梓安,你最好離珠珠遠一點,4年前,安好的帳我還沒有和你清算,你不要再來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