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小豬可憐兮兮的打電話給我:「媽媽,你為什麼不來接我?你說過要陪小杜去迷香山的。」
我「哦」了一聲,他更可憐:「爸爸也很喜歡和小杜去迷香山的,本來,我們可以三個人一起去。但是,爸爸病了。」
「啊?」我放下了手中的筆。
「爸爸昨天晚上喝了很多酒回來,早上就病了。和小杜上次一樣,發燒呢。媽媽,上次小杜生病,你一來,我就好了。媽媽,今晚你也來吧,你一來,爸爸也會好的。」
「別這樣,媽媽又不是醫生。」
「媽媽,你會來的,是不是?」他停頓了一下,模糊的聲音在說:爸爸,你起床了?聲音又透出欣喜:媽媽說,她一會兒過來看你。
我胸口發悶,自個兒掛了電話。小豬一定是把我當成他家裡的保姆兼護理員了。
我當然不會去,葉墨一個大男人,身體比一頭牛還強壯,發個燒,當然發不死他。今天是週末,我沒事可幹,便背了包包去逛街。
新城廣場是離我家最近的大型購物中心,名店林立,是近年本市的休閒消費旺地。這裡原是福星大酒店的舊址,但被葉墨買下清拆,建了這一座新城廣場。
地還是那塊地,但江山早已易主。把前妻娘家的資產掏空,還烙上自己的印記,葉墨其人行事,可見一斑。
我一個人無聊得很,東逛一會,西逛一會,倒是相當休閒。經過一家兒童用品店,拿著一頂有點卡通的男孩的帽子,思忖不曉得小豬合不合適。
小豬爸爸的品味不錯,給小豬的都是最好的,穿戴得也是相當帥氣。只是我覺得,我應該讓小豬有一些地方不那麼像他的父親,比如,烙上一點我的衣服品位。
拿到櫃檯打算結帳,卻見店子外面有一個女人從玻璃窗外盯著我,她的樣子不錯,身材也好,只是面容帶點憔悴,極重的風塵味。
我本想把目光移回來,卻見她在對上我的眼眸的那一刻,居然全身都在發抖,無神的眼睛突然精光乍現,那一道光透過玻璃窗子向我射進來,嚇得我把帽子都掉在了地上。
那雙眼睛裡滿載著的仇恨和怨憤,讓我渾身不適,像被千枝針刺在身,皮膚也恍似刺刺的痛。我丟了手中的帽子,趕忙自己一個人走遠。
走到半路,那個女人在後面追我,我跑得更快,只聽得她在後發出一聲尖嚎:「祝安好……」
我衝進了電梯,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我仍舊見她飛快的向我衝來,幸好電梯門及時關上了。
我的腦裡還縈繞著她呼叫我的名字,這個名字我是第一次聽到,但是卻感覺很熟悉。知道並不是「祝我安好」,而是一個人的名字。
「祝安好……」像是一個女人的名字。
我這半個月都很忙碌,忙著籌備「年度經濟風雲人物頒獎典禮」。
晚會如期舉行,經過兩天的經濟論壇,第三天晚上閉幕前會舉行頒獎典禮。我是知曉葉墨會獲獎,鄧梓安也得了個小獎,但與葉墨的大獎相比,顯得有點兒微不足道。
我剛想過去好好的祝賀梓安,出到大廳的時候,卻被小豬仔從後抱住了大腿。
「媽媽,媽媽……」的叫得歡快。他今天穿了一身正裝,白色的襯衣,黑色的套裝西服,還像模像樣的掛了個領結。
我不禁刮他的小臉:「小豬,怎麼帥成這個樣子啊?」
他得意極了,拉著我的手:「爸爸更帥。我們是情侶裝,噢,不是,爸爸說是父子裝。」
我抬頭看了看坐在貴賓席的葉墨,果然也是白色襯衣,黑色西服,他平時總是西裝筆挺,但每一次都顯出不一樣的帥氣,同樣的貴氣,每一次都讓人賞心悅目。
他的旁邊圍了一堆人,都是些商界精英,有幾個我還念得出他們的名字。我歎了歎氣:「小豬啊,你爸爸……」
小豬見我欲言又止,很鬱悶的看著我:「媽媽,你也覺得我不夠爸爸帥嗎?」
「不,小豬比爸爸帥多了……」我加重語氣:「帥了100倍。」
小豬懷疑的看著我,看到我不容置疑的眼神,他才心滿意足的點頭:「媽媽,我們等會兒一起恭喜爸爸吧。」
我轉頭,四處尋找鄧梓安的身影,卻找不到,只能木木的被小豬拖著往中央的方向走。台上,主持的聲音落下,葉墨被請了上台。
他一站在台上,四周便恍然只剩下他這道風景。整個大禮堂都靜靜的,我以為自己參加的是影帝的頒獎禮。
那個男主角獲獎的唯一理由就是:帥。
小豬望著我撲哧的笑了:「媽媽是花癡啊。」
我剛想為自己辯解一下,台上的葉墨已經發言:
謝謝大家!多年來,我不曾說過謝謝,但今天,我感謝我身邊和今晚出席的每一個人,感謝上天讓我,從此以後,每一個重要時刻……都還可與我最愛的你們一起分享。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望著我和小豬的方向,他的眼光落在我的身上,有如一百盞熱灼光亮的射燈,把我的腦子射得暈頭轉向。
我本能的拉著小豬的手向後退,退出那些閃亮罩燈的光芒背後。有一個極端莊典雅的女士向著小杜走了過來,她向著小杜微笑,捏了捏小杜的臉:「喲,小杜,今天很乖啊,不纏住爸爸了?」
小杜興高采烈的介紹:「駱阿姨,我媽媽。」
駱阿姨詫異的盯住了我。我尷尬的與她握手:「你好,李太太,我是鍾懷珠。」小杜口中的駱阿姨是上流社會的名人,她是城中名門李家的夫人,我此前聽媽媽介紹過一次。
「鍾懷珠?趙總的女兒?」李太太的表情比剛才更驚詫:「真是女大十八變啊,越長越漂亮了。」
「啊?李太太認識我?」
「是的,從前,我與你爸爸和媽媽的感情很好。」她低頭望著我與小杜牽著的手,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