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傾盆大雨,出來的時候,明明天青日朗,這短短一個轉身,天地間便沒有一粒乾爽的塵埃。
她一直握在手上的那張報告單子被雨淋得濕透,她讓它從手中輕輕的飄下,像輕飄飄的沒有重量的生命。
葉墨卻矮著身子,把單子急急的搶了回來。他沉默著,把她扯進車裡。雨水滴落車頂,在頭頂嘀嘀嗒嗒的響著。
沐浴時,是任姨特意準備的泡著生薑的熱水。她泡在裡面,趴在浴缸邊緣迷迷糊糊。葉墨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只輕輕的拿過毛巾,在她的身上慢慢的擦。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夢境中的某一刻,某一句:
「安好,泡得太久,對孩子不好……」
她醒過來的時候,還以為那是夢。
那麼真實的,本應只屬於前世的夢。
待得見到那張濕透又晾乾的報告單,她才明白過來,也許再過三生三世,她仍舊抹不開和他的緣分。
她的孩子,始終固執的、無怨無悔的走進她的生命。
兒啊,你難道不知道嗎?
媽媽保護不了你,媽媽與你的緣分只有8個多月。
原來,我們注定是母子,即使重生一次,即使我曾經流產一次,你仍舊在相同的時刻,成為我的兒。
上一輩子,她也是在這個時候懷上他的,到了明年3月5日,她的生日,便是她們母子的死期。
那時候,她剛夠21歲,而他,只有8個半月。
她的眼睛不捨得閉上,而他的眼睛還來不及張開。
她拿著手中的驗單,一個人躲在洗手間裡哭了一夜。浴室的鏡子,照見那張和從前一樣雖然包著紗布,卻仍舊滲血的左臉。
那樣的花容月貌,葉墨,你竟然就這樣用尖利的刀子割了下去?那一刻,你的眼裡只有黎真琴的血,而從沒想過我的痛嗎?
她撕下了臉上的紗布,那一條長長的刀口已經清創縫合,淡淡的滲著血絲。
她記得當時的美容醫生說:不必太擔心,她傷得不深,而且切口很整齊,除非是疤痕體質,否則,應該不會遺留疤痕。但是,還是應該小心……
不會遺留疤痕?
她癡癡的笑,是不是如果我不再美麗,你就會放開我,放過我們的孩子?
這一念想,一從腦海裡升騰,便像樹籐一樣纏縛著她。
望了一眼手中的報告單,把它揉碎了抓在手裡,拿起旁邊的一個大沐浴露的瓶子,重重的向著鏡子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