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意志堅定,強咬著牙撐著,凌雲肯定雙膝一軟,要倒向一邊了,跪的沒有個盡頭,起先膝蓋只是麻,到後來,轉為了疼,鑽心的疼,額間細密的汗珠不斷的滲出,有被屋子裡的地龍暖爐蒸乾。
再到後來,就是虛了,兩個膝蓋好似不是她自己的那麼虛,這時,也已經過了兩個時辰,快到午膳時間了,皇上依然在批閱奏折,不聲不響。
冬日遲遲,時近正午才慵懶掛起,阮進壽開了半邊窗戶,讓暖陽透進屋子裡,凌雲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分散膝蓋上的不適。
看向窗外,外頭的白梅花開得正好,一枝七八朵,錯落有致,凌雲細細的數著這些花兒的數量,忽感受到一道駭人的目光,回轉頭,正是皇上。
龍顏盛怒,喝一聲:「你眼裡還有朕嗎?」
凌雲低眉垂手,知道老虎要開始發作了。
也好,這麼一來,痛快些也不過是一頓板子,雖然痛的她好幾日都下不來床,但總更好過這麼沉悶的跪著。
「請父皇責罰!」她說的不卑不亢,完全沒有畏懼之色。
皇上怒言:「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
無非就是昨日和戎子羽擅自出宮,於是她答:「臣妾不該不和父皇請示,就擅自出宮。」
她沒有講責任推到戎子羽身上,實話告訴皇上是戎子羽強行把自己架出宮外,戎子羽看了她一眼,搶著開了口:「是兒臣玩心大起,想戲耍凌良娣一番,強自把她擄出宮的。」
「閉嘴,朕有讓你說話嗎?繼續跪著反思!」第一次,凌雲看到皇上對戎子羽發這麼大的脾氣,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看戎子羽不甘心的噤言後,皇上又轉向了凌云:「昨日之錯,壞了宮裡綱紀,朕罰你跪著,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你倒好,沒有專心死過,居然還心有旁騖,有這個心情去看窗外風景,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嗎?」
凌雲聞言,真是叫屈,她哪裡是有心情欣賞風景,不過是跪的痛苦萬分,想找個東西分散下注意力,不過和皇上說這個,他估計也聽不下去,她要屈,只能屈自己沒事看什麼窗外。
不吭氣,她跪端正了,等著皇上發落。
見她又是這一副倔模樣,皇上手裡奏折一把抓起,朝著她的臉就想砸過來,手高高舉起,戎子羽都做好了護住凌雲的準備,卻見皇上的大手,終又無奈的落了下來。
凌雲那無懼無畏的眼眸,讓他折服了,她怎麼就什麼都不怕呢?
他也並非真要砸她,他只是想聽一句凌雲求饒,但是看到她堅定的眼神後,他就知道,讓她求饒,就算是刀子架上了她的脖子,她也未必會開口。
一堆奏折散亂的落回了桌子上,有些許掉進了墨汁裡,暈染了一大片烏黑,阮進壽趕忙把那些撿出來,用一塊手帕小心的擦拭著上頭的墨跡。
「你們兩個,到底怎麼回事?一個王爺,一個良娣,那樣子摟摟抱抱出宮,成何體統,讓人瞧見,不說我戎朝倫理喪亂,讓朕的臉往哪裡擱?」
素來皇者的脾氣難以琢磨,前一刻他還在追究凌雲心有旁騖的事,這一刻又好似把那茬忘了乾淨,這種跳躍式的思維,凌雲還真是難以適應。
戎子羽倒是習以為常,開口:「父皇,是兒臣考慮不周。當時情況危急,凌良娣所駕之馬忽然野性發作,失去了控制,眼看著要把凌良娣摔下馬背,兒臣也是不得已,才飛身上了她的馬,哪裡知道馬兒如此難馴服,橫衝直撞的就出了宮。」
凌雲聞言,都傻了,在接收到戎子羽調皮的眼神時,她又忍不住想笑,這個人,說謊都可以臉不紅心不跳,真有他的。
皇上顯然也信了:「這幾匹汗血寶馬,本來就還未經馴服,你們圖什麼好玩,非要挑那幾匹馬,太子呢?太子不是同去了,為何不是他護著雲兒?」
「太子的馬更是發了狂,太子沒法,只能傷了馬兒,馬兒才慢了下來,不過還是把太子顛下了馬背!」戎子羽居然還為戎子風找了開脫。
凌雲真是難以相信,皇上愛馬成癡,如果知道汗血寶馬被戎子風所傷,肯定要大發雷霆責罰戎子風,如今戎子羽謅的理由,合情合理,皇上若是又信了,那定然不可能責怪太子,畢竟太子也是「迫不得已」。
顯然,對於戎子羽的這一番謊言,皇上深信不疑,還問了凌雲一句:「太子傷的如何?」
凌雲愣了一下,隨即道:「索性昨日下了雪,衣裳又厚,就臉上劃破了幾個口子,大腿上擦破了點皮,手心也擦破了皮,並無大損傷。」
回著話,心裡卻是洋溢著欣然,原來皇上還是很關心戎子風的。
聽聞太子安然無恙,皇上舒心的鬆了一口氣,回頭對阮進壽道:「去御馬監,把那顛了太子的馬宰了!」
無辜的馬兒,成了三人荒誕遊戲的犧牲者,凌雲心裡有些難過,戎子羽卻如釋重負。
阮進壽領了命下去,皇上又轉向了戎子羽和凌云:「起吧,既然是如此,那朕就饒了你們先,不過往後沒有朕的允許,不許你們擅自去御馬監,聽到沒?」
「聽到了!」戎子羽和凌雲同時答。
起了身,腳都像不是她自己的了,戎子羽倒是一點都沒事的樣子,可見也是練過,凌雲是連站著都有些站不穩,皇上見狀,叫了宮女進來扶她:「把凌良娣送回東宮,派太醫過去給她瞧瞧。」
皇上的心裡,其實還是很捨不得她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