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只能殺了塵舞。」詭者頓了頓,目中居然湧起了一絲同情。「我曾經好心的提醒過,不要帶你的影子來。但很不幸,她現在卻出現在了這裡。」
朱簫大駭,還來不及拉住塵舞。
塵舞便已狠狠的向牆壁飛了過去。發出巨大的「砰」一聲,便像沙袋般,慢慢滑落到地上,蜷成一團。
她看起來已毫無生氣,奄奄一息。已不像是個人。頭髮像慌亂的野草一般,纏住了她的臉,脖子。
她就這樣孤苦無助的躺在那裡,再也沒有動。
朱簫呆在原地。
在這一瞬間,他的心已停止跳動,腦子裡一片空白。
一切發生得如此快,就連月,也不由愣住。
過了幾秒——那反應的幾秒,朱簫瘋一般撲過去,瘋一般跪在塵舞旁邊,抱起塵舞,動作卻又那樣輕柔,輕柔得似乎在抱著易碎的水晶,輕柔得像抱著一個才剛出生的脆弱的嬰兒般。
塵舞現在,卻比水晶還更易碎,比嬰兒還更脆弱。
她的內臟,幾乎已被撞得稀巴爛。
「塵舞,塵舞?」
這淒慘的聲音,讓聽到的人都忍不住落淚。他的臉,甚至比塵舞此刻的還更蒼白,還更沒有生氣。
如果你聽到過失去了配偶的蒼鷹的啼血嘶叫,或者看到過目睹幼兒被活活打死的母虎的嘶吼,你或許可以想像,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朱簫此刻的聲音和神情,已經不能用任何言語描述。
然而,無論他現在何等悲拗欲絕,也還是不能阻止生命像手中的沙子般,無情的流逝。
塵舞的身體,開始慢慢的變成無生命的發軟;她香甜的氣息,也如同春末夏初,最後一縷桃花香,慢慢消散;她溫暖的體溫,也逐漸被冰冷的溫度取代……
即使她多麼的想要留下來,留在朱簫身邊,保護他,也無能為力了。
生命,往往比想像中脆弱。即使是有靈力的人,也依舊無法控制。
在大自然面前,生或死,豈不都是無法逆轉的?
此後,這個世上,將只有朱簫,孤獨的度過這漫長艱難的歲月。
再也不會有人,那樣不顧危險,不顧生命的保護他,再也等不到那雙貓一樣純淨的眼眸的靜靜凝視……
「我會保護你,直到死。」塵舞沙啞的話語,猶在耳畔。
現在,她終於將要實現自己說過的話了。
她雖然渾身傷痕,氣息奄奄。然而,她臉上卻全無痛苦,甚至還帶著抹從容淡定的微笑。
是不是因為,她甚至連死亡,也是為了朱簫呢?
「不!」朱簫抱緊塵舞,仰天長長的吼出聲。他的聲音,便如月夜下,荒野中,一匹孤獨的狼的長長而哀怨憤怒的嗥叫……
誰也無法體會他此刻的心情。
面對至親的人的死亡,人們豈不都是悲拗無助?豈不都會寄希望於醫生的高超醫術,期望醫生能把死人救活。
然而,在這個世上,是否有醫生,能從鬼門關裡,把死人救回來?
沒有!
真的沒有嗎?
月臉上掠過一絲不忍,正要走過去。
然而,她的袖子,卻被什麼扯住了。
月回首。
詭者朝她搖了搖頭。
月詫異的看著他,就在這時,她似乎感覺到了異常。
她駭然回過頭,眼前的景象,讓她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月眨了眨眼,似乎想證實,她所看到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一切,發生了不可思議的逆轉——就彷彿時光倒流,或者電影倒帶,所有的情節,都在回放。
塵舞本已將失去生命痕跡的身體,不易察覺的在恢復;蒼白的臉頰,也不可思議的慢慢紅潤;本已幾乎停滯的呼吸,也緩緩加快,一下一下,……
將死的枯樹,由於遇到春天,而煥發出生命的氣象,長出綠芽。不是沒見過。
然而,已將死之人,恢復生氣,甚至恢復到正常,完全看不出曾經受過致命傷的痕跡,而且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
若非親眼所見,這世上決沒人相信。
月現在卻不得不信。
因為,本該已死去的塵舞,此刻,已慢慢睜開了雙眼,看向抱著她的朱簫。
即使是朱簫本人,也無法相信。
就在剛才,他最最悲痛欲絕的時候,一股詭異而熟悉的暖流,不受控制的從心臟中,像深山的泉水般,股股湧了出來,源源不斷,又像流水般,緩緩流過他身體,自他的手掌,流入了塵舞體內。
而且這次,他可以把這無形的暖流控制,起碼不再像上次那樣消失。
朱簫極度狂喜——塵舞居然活過來,在他的靈力下,活了過來!
這樣的驚喜,可以拯救最愛的人的驚喜,大過了一切。
他從未像現在這般珍惜感激他的醫力。
收回手,暖流在一霎那,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他知道,它還在身體的某個地方,只要召喚,隨時會出現。
他輕撫過塵舞身上的每一寸地方,不容疏漏。
「塵舞,你現在感覺怎樣?」
「嗯。」她眨眨眼,裡面是疑惑不解。
然後,當對上朱蕭滿含著深情的眼眸時,她的心又加劇跳動起來。
剛才那種熟悉的,不能承受的心臟強烈跳動的壓迫,現在又重新回來,強烈的撞擊著她。
他靠她如此近,把她這樣緊的抱在懷裡。一陣密密幽幽、若隱若現的男性香水的味道,自他身上飄入鼻端;他的胸膛,如此熾熱而溫暖,她聽得到他擂鼓般有力的心跳。
這本是情侶間最讓人安心,最甜蜜的姿勢。
但是,為什麼她現在感覺這樣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