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子秀的家在大和村的最深處,前後左右都沒有鄰居,這裡樹林與竹林相間,十分幽靜。這裡是一個遠離村莊的山坳,和村莊之間隔著一條很深的河谷,河水湍急洶湧,一座木橋連接兩岸。橋下橫七豎八地斜立著一些樹幹,河水從樹幹和石縫之間奔流而下。周所長說,這條河谷源於北部的閻王鼻子,南連雁門鎮的公主湖,公主湖之所以常年不幹,就是因為有充足的水源。
皇甫家是一個深宅大院,院子裡面的房子和一般人家的不一樣,圍牆上有一些看不懂的圖案,正屋的屋脊上有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這些東西又以圓形居多。
周所長說,這些圓形的物體都是太極圖,皇甫子秀的爺爺是一個道士,最早在一個道觀裡面修行,後來道觀毀於戰火,他就來到大和村安身立命,開始給人看風水。
皇甫家的院門上也有兩個太極圖。
開門的是一個六十幾歲的老者,穿一身淺灰色的衣服,腰上系一根布袋。看上去有那麼一點仙風道骨,此人就是皇甫子秀。
「皇甫先生,吃過飯了?」
「是周所長啊!貴客——貴客,天這麼晚——您怎麼跑到大和村來了?這——這幾位是——」
「這三位市公安局刑偵隊的同志,這位是歐陽隊長。歐陽隊長,這位就是皇甫先生。」
「我知道了,你們一定是為榮仁智的案子來的吧!」
「皇甫先生,你已經聽說這件事情了?」歐陽平道。
「昨天下午就聽說了,剛才吃飯的時候,我還在跟老太婆和孩子們談論這件事情呢?」皇甫子秀所謂的「談論」應該不是一般的議論。
「老頭子,黑燈瞎火的,站在門口做什麼?快把周所長和公安同志請到屋子裡面來坐啊!」一個女人大聲道,同時有幾個人走出正屋,朝院子兩邊的房間走去。他們都是皇甫子秀所說的孩子們,見到有客人來,就讓道一邊去了。
皇甫子秀將四個人領進正屋。雙方剛坐定,女人已經將四杯茶端進了正屋。
當堂有一張長條幾,長條幾前面放著一張八仙桌,桌子兩邊有兩把太師椅,正屋的牆上懸掛著一副畫像,像是一個仙人,歐陽平不懂這個,所以不知道是誰。畫像前面的長條几上放著一個香爐,香爐裡面插著三炷香,好像是剛插上去的;畫像的右邊的牆上掛著一個羅盤,這大概就是皇甫子秀吃飯的傢伙。東廂房的門口掛著一件黑色的長袍,旁邊有一頂無舌的帽子,這大概就是皇甫子秀的行頭。
「周所長,請抽煙。」皇甫子秀從煙盒裡面彈出三支香煙,遞給周所長和左向東。見歐陽平擺手之後,就將一支煙放在了煙盒上面。
「皇甫先生,我們聽說您的父親曾經給榮仁智家看過風水,有這回事情嗎?」
「不錯,我和老爺子確實到榮家去過,當時,我只有十幾歲。」
「聽說榮家大院第三進西邊的房子經常莫名其妙地失火。」
「不錯,失火的地方是樓上。」
「這裡面——有什麼說法沒有?」
「有,我爹經常提到這件事情。」
「他怎麼說?」
「這些說法不一定對頭,也不科學,不過老百姓相信這個。我們也是混一口飯吃而已——我們從來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您不要有什麼顧慮,我們只為案子而來,案子以外的事情,我們不問是非。關於風水之說,也不能說全無道理。更何況有些東西也是有科學道理的。」在公安人員面前談風水,沒有顧慮是不可能的。要想讓皇甫子秀敞開心扉,必須打消他的顧慮,「皇甫先生,您父親是怎麼說的呢?請您跟我們說說。」
「我爹剛開始不願意說,可榮老爺子逼得緊,又動了真的。我爹才——」
「他怎麼說?」
「他說榮家大院不宜居住。」
「不宜居住?這裡有什麼說法?」
「我爹勸榮老爺子另尋它處。」
「為什麼?」:
「榮家大院第三進西邊的房子,不是陰宅,就是凶宅。但我爹沒有直接說這個——他只跟我一個人說過這句話。他只說如果住下去的話,重則後繼無人,輕則流落異鄉。」
「何謂『陰宅』,何謂『凶宅』?」
「『陰宅』就是——我可以說,但你們千萬不要當真啊?」
「您放心吧!我們會去偽存真,仔細甄別的。」
「皇甫先生,您就痛痛快快地說吧!」周所長道。
「好,那我就說了。所謂『陰宅』就是屋基地下面有墳墓,或者曾經埋過墳墓。」
四個人同時睜大了眼睛,聞所未聞,什麼人家會把房子蓋在墓地上面呢?
「皇甫先生,這怎麼可能呢?」
「我爺爺說過,雁門鎮過去沒有幾戶人家,到處都是山,整個雁門鎮的地形高低不一。你們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嗎?」
歐陽平注意到了這一點。皇甫子秀說得沒有錯。不但整個雁門鎮地形高低不一,就連榮家大院第三進房子的地勢都比其他人家的地勢高。
「用我們的行話來說,雁門鎮這個地方是一個風水寶地,是死人的風水寶地,不是活人的風水寶地。」
歐陽平想到了公主湖、公主橋和公主墳。
「民間流傳著一種說法。」
「什麼說法?」
「雁門鎮曾經埋葬過一個公主。雁門鎮有一個公主湖,還有一個公主橋,都和這個傳說有關聯。」
「公主墳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沒有人知道。畢竟是傳說啊!」
「那麼,何謂『凶宅』呢?」
「這很簡單,榮家後院的房子曾經死過人,死的還不是一個。」皇甫子秀說得沒有錯,在歐陽平的印象之中,那裡就死了四個人,所以,歐陽平還是比較相信皇甫子秀的話的。
「榮家大院原來的主人姓車。如果住的順當,會把房子賣給別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