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歐陽平的提示下——這種提示是非常重要的,對於這個案子——既然有人報案,那它就是一個案子——歐陽平的心裡面一點底都沒有——其實,歐陽平壓根兒就不希望這是一個案子——或許,榮仁智會在某一天突然出現在大家的面前——他也許是因為高興,在什麼人的家裡喝醉了酒——但這只能是歐陽平的願望罷了。不過,按常情常理判斷,榮仁智的憑空消失確實非常離奇古怪,讓人匪夷所思,所以,歐陽平想從謝女士和孩子們的口中挖出一點有價值的東西來。謝女士提到了兩件事情:第一,榮仁智非常看好雁門鎮的旅遊資源,這裡山清水秀,遠離現代和繁華的都市,始終保持著一種自然寧靜、純樸原始的靈氣和韻味;這裡歷史悠久,明清建築比比皆是,古色古香,讓人流連忘返,其建築特色具有標本意義。一九九四年春天,榮仁智回到台灣以後,就有了這種打算;這次來,他打算和有關部門接觸一下,如果能達成一種意向,他就準備請幾個專家到雁門鎮來考察一番,先弄出一個可行性報告來,然後再搞一個規劃;第二,榮仁智這次回大陸,帶了兩萬美金,到廣州的時候,他將一萬美金兌換成了人民幣,一半交給謝曼婷,一半帶在身上——另一萬美金也在他的身上,這也就是說,榮仁智到雁門鎮的時候,身上有一萬美金和四萬塊錢人民幣。榮仁智的失蹤會不會和這些錢有關係呢?
歐陽平和謝曼婷等人談話快結束的時候,馮局長風風火火地衝進了隊長辦公室,他已經接到了市台辦邱主任的電話,榮仁智到大陸來,接觸最多的就是台辦,謝曼婷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給市台辦的邱主任打了一個電話——到派出所和公安局刑偵隊報案就是邱主任的意思。邱主任還向市委書記戴成匯報了情況。戴書記對這件事情非常注視,榮仁智的失蹤,不僅僅是一個刑事案件,它甚至關係到對台關係——已經上升到了政治的高度,當時,大陸正在深化改革,對招商引資有一系列優惠政策和保障性措施,在招商引資的大背景下,台商是一隻不可忽視的重要的力量;當時,投資環境還不太好——正在改善中,不少台商仍然處於觀望之中,在這種背景之下,發生了這種案子,影響是很大的。
馮局長前腳進門,邱主任的後腳就跨進來了,他帶來了戴書記的指示:一,警方要投人一定的人力,爭取早一點破案。二,徵求謝曼婷女士的意見,如果她們想留下來住一段時間,就由台辦安排住宿和生活。案子將如何演繹,誰也無法預料,什麼時候能破案,誰也不知道,如果地方政府提出讓家屬留下來,無疑會使地方政府和警方陷入被動地位而毫無退路。這一點,戴書記心知肚明,他既希望公安局能迅速破案,又不想讓刑偵隊背負沉重的十字架。遺憾的是,謝女士決定和二女兒、三女兒留下來——當然,謝女士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其他人回台灣打理生意,榮氏家族在台灣有一家上市公司,兩家超市。邱主任將謝曼婷母女三人安排在市公安局對面的東都酒店,公安局的同志隨時要向謝曼婷及其子女瞭解榮仁智的情況,住在公安局附近,接觸起來會方便許多。戴書記之所以重視此案,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這個榮仁智可是有來頭的,他的父親榮熙堂曾經是國民黨特務頭子戴笠手下的一個得力干將——如果是小角色的話,老將怎麼會帶他到台灣去呢?在台灣的影響很大,國台辦也曾經特別緻函荊南市台辦,希望地方政府在榮仁智回鄉祭祖和考察投資的時候提供一定的幫助。當然也包括收回祖產。關於收回祖產的政策,榮仁智就是從上面聽到的。
歐陽平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首先,在時間上面,他和他的戰友們就不能像過去那樣從容不迫了。其次,榮仁智來自台灣,如空中飛絮和水上浮萍,他與雁門鎮的聯繫微乎其微——這也就是說,此案的背景是一張白紙,而案件的偵破又離不開當事人所處的環境——環境就是背景——人是活動在一個特定的環境裡面的。榮仁智特定的環境在哪裡呢?所以,要想從雁門鎮找到相關的案子的蛛絲馬跡,絕非易事。再者,謝曼婷一行決定留下來,無非是想坐等結果。歐陽平有如芒刺在背之感。
送走了邱主任和謝女士一家人之後,歐陽平立即把大家召集在一起,開了一個案情分析會。馮局長也在。會議的中心議題是:榮仁智可能會接觸哪些人,如果能找到這些人,也許能知道榮仁智在雁門鎮的行蹤。
大家根據已經掌握的材料,經過深入的分析和熱烈的討論,列出了四條刑偵路徑:
一,房管所——江口區和雁門鎮房管所,在雁門鎮,絕大部分房子都是公家的,都歸房管所管轄。榮仁智這次回來一半是為了祖產,榮仁智肯定會去房管所商談收回祖產事宜。
二,江口區和雁門鎮有關領導,榮仁智這次的雁門鎮之行是為了投資,榮仁智也會和他們進行接觸。
三,榮長輝等親戚,包括榮仁智的舅公,他們應該是非常重要的線索來源,榮仁智消失在他們中間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榮仁智最有可能接觸的就是這些人。
四,海長海和柳夏天等人,特別是柳夏天,榮仁智曾經和他見過一次面,到目前為止,大家所知道的——榮仁智在雁門鎮所接觸的唯一的一個人。歐陽平有理由相信,柳夏天的記憶裡一定隱藏著一些有價值的線索。榮仁智有時間去看瞎子柳夏天,為什麼不去看望堂叔和其他親戚呢?這裡面一定隱藏著某種重要且詭異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