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五年四月六日,下午,三點一刻,有七個人走進了荊南市公安局刑偵隊隊長辦公室,其中五個人是母女,另外一位是大女婿,還有一位是雁門鎮派出所的所長周志鵬,他們是前來報案的,母親叫謝曼婷,年齡五十一歲,大女兒叫榮冰,年齡二十三歲,小女兒叫榮清,年齡二十一歲,三女兒叫榮玉,年齡十九歲,四女兒叫榮潔,年齡十五歲,大女婿叫蘇利順,他們是台灣人。
歐陽平和劉大羽、左向東、韓玲玲接待了他們。
具體案情如下:
謝曼婷的丈夫榮仁智已經失蹤三天了——如果從四月四號開始算的話。他們一家三人從台灣高雄回祖籍地荊南市雁門鎮掃墓祭祖,一家七人在廣州分的手,謝曼婷和女兒女婿在廣州逗留幾日,謝曼婷的姨婆和姑奶奶在廣州,她們順道去拜訪一下——去年回大陸的時候也是這樣安排的;榮仁智先回雁門鎮處理一下祖產的事情,雙方約好四月四日——清明節前一天到雁門鎮回合,第二天上山掃墓。可是,謝曼婷帶著孩子們到雁門鎮的親戚——榮仁智的堂叔榮長輝家以後,竟然沒有見到榮仁智,不僅如此,榮長輝說,榮任智根本就沒有到他家來過。十幾天前,榮長輝收到過一封榮仁智從香港轉過來的信,信上說,他們一家今年清明節回雁門鎮掃墓,榮長輝收到信後,還請人將榮仁智家的祖墳打理了一下,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只等榮仁智一家來了。
明明說好四月四號到雁門鎮回合,榮仁智怎麼會憑空消失呢?
榮仁智會不會到其它親戚家落腳呢?榮仁智有一個舅公還健在,舅公住在距離雁門鎮八公里的老山深處——地名叫閻王鼻子,其實是一個山坳,村子後面有一個懸崖,形狀像一張魔鬼的臉——人們都說它像閻王爺的臉,懸崖中間有一塊凸起的、酷似鼻子的岩石,所以叫「閻王鼻子」。如果榮仁智到舅公家落腳的話,舅公一定會派人通知雁門鎮的親戚,再說,榮仁智到閻王鼻子去,必須經過雁門鎮,經過雁門鎮,不在堂叔榮長輝家落腳,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關鍵是不合情理。自從兩岸關係略有好轉以來,榮仁智已經回來了三次——除了這一次,他每次都是在榮長輝家落腳的。
看謝曼婷和孩子們心急如焚,坐立不安,榮長輝便帶著他們去了一趟閻王鼻子,結果怎麼樣呢?大家已經知道答案了,榮仁智不曾到舅公家去過。
謝曼婷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丈夫榮仁智經商多年,一向的行事風格是說一不二,計劃性和時間觀念很強。既然他說四月四日在雁門鎮堂叔家回合,就一定會如期而至,更可況榮仁智此次大陸之行的主要目的除了投資就是祭祖——祭祖是放在計劃之首的,要不然,他怎麼會興師動眾,帶上妻子和女兒女婿呢?從某種程度來講,榮仁智對這次回鄉祭祖非常重視,以前,他也回來過三次,除了去年,前面兩次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四月五日是清明節,按照榮仁智的性格,除了天塌地陷,他是不會改變預定計劃的。謝曼婷不敢多想。
謝曼婷在堂叔的幫助下,想到了兩個人,他們是榮仁智兒時的夥伴和同學——一九四九年,榮仁智隨父母去台灣的時候,只有十六歲,前三次,榮仁智回雁門鎮的時候,曾經去看望過他們。這兩個人分別是說書藝人柳夏天和江口區人大副主任海長海,一九九四年春天,榮仁智回來祭祖的時候,海長海曾經答應在投資上助榮仁智一臂之力——當時,海長海還在副主任的位子上。
謝曼婷和榮長輝找到了已經離任的海長海,海長海的回答使謝曼婷的心裡面涼了半截,榮仁智沒有來找過海長海;最後,兩個人在柳夏天那兒打聽到了一點點有價值的信息,他和榮仁智見過一面,還在劉記茶館喝了一會茶,說了一會話,榮仁智就走了。時間是四月三號下午三點多鐘——當時,柳夏天正在文化館說書。至於榮仁智後來去了哪裡?柳夏天不知道,因為榮仁智沒有說,那麼,他們在一起都談了些什麼呢?柳夏天說,他們只談了兩個方面的內容,一是現在的生活情形,二是上墳的事情。臨分手的時候,榮仁智還塞給柳夏天一千塊錢。
那麼,分手的時候,榮仁智是往什麼方向去的呢?柳夏天沒法知道榮仁智朝什麼方向去。因為,柳夏天是一個瞎子——三十年前,柳家遭遇一場大火,一個兒子被活活燒死,老婆急瘋了,他急瞎了眼睛。
榮仁智來過雁門鎮,卻沒有去過舅公家,也沒有在堂叔榮長輝家落腳。這不是很奇怪嗎?
在掌握了一些基本情況的基礎上,歐陽平和劉大羽又問出了一些情況:榮仁智之所以提前幾天到雁門鎮,是想找有關部門瞭解一下祖產的事情。雁門鎮南大街22號榮家大院就是榮仁智家的祖產,前後共三進,兩個院子,總面積在兩千平方米左右,建築面積有九百平方米左右。一九四九年初,父母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去了台灣,榮家的祖產被人民政府登記在冊,後來成了鎮政府的辦公地,再後來就納入房管所的管轄範圍,因為榮家的房子保存的比較好,後來成了旅社,名字就叫雁門旅社,性質是大集體。
文化大革命結束之後,政府制定了一個政策,凡是因為種種歷史原因丟失祖產的,包括在文革中充公的祖產,都可以向地方政府申請返還,如果建築物已經改造過,可以折算成人民幣進行相應的補償。榮家大院先是鎮政府的辦公地,後來是旅社,所以,到目前為止,大部分的建築物都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