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裡的最後幾晚，半夜裡總睡不著覺，趁著炭光摸索，每次只要超出兩三丈遠，小乞丐就發出不安寧的呼呼聲，開始以為他是故意的，後來才知道，他的嗅覺特別靈敏，聞到自己的氣息，他就安心睡覺，捕捉不到自己的氣息，他就慌亂和煩躁。
故意排斥，是因為內心的恐懼，曾經他經歷過什麼，使他渴望接近人又不敢接近。將近兩個月的單獨相處，這個小乞丐像無娘的孩子依賴上父親，賴上了本王的氣息卻不願承認。
冀王淺笑，自從失去母親後，從沒和人如此相處過，安心，不設防。
不管他揣著怎麼樣的目的留在身邊，也不願現在就趕他走。
聽說冀王找回了小乞丐，萬業皇帝竟馬上要召見他，還不要冀王陪同。
木木在冀王鼓勵的目光裡跟隨御書房公公過去，皇上斜躺在軟榻上，身邊是散落的奏折，木木進來參見，他慵懶地伸開懶腰，活動兩下身體，並沒有從暖塌上起身。
公公端過來一盤點心，雖然剛用過午飯，木木還是不客氣地抓過來吃，公公要制止，被皇上用眼色阻止了。
等木木把一盤消滅完，皇上才開口，和藹地問：「冀王虐待你嗎？」
木木好笑地說：「他不敢！」
「怎麼不敢！」皇上來了興致。
「怕皇上您說他不仁慈，怕大臣們說他忘恩負義！」木木拿出小混混兒的潑辣勁兒，一點兒不膽怯地回道。
皇上被他的伶牙俐齒逗樂了，問：「冀王說你木訥、愚笨，可朕看來不是啊，你不怕朕嗎？」
「皇上恕罪，草民哪有不怕皇上之理，就是怕皇上才不敢不和您說話。小的是冀王的救命恩人，想不理他就不理他，他不敢對小的怎麼樣。」木木低頭行禮說，行的禮不知是哪兒的規矩。
「哈哈！」皇上更樂了，「小乞丐的邏輯。做大恩人就是要傲慢些，說得對。可你救的是朕的兒子，不也是朕的恩人嗎？」
「不是的，皇上，不敢那樣說，冀王是冀王，陛下是陛下，恩人可不能傳來傳去的。」木木糾正著，看皇上樂開了花，可身上那股攝人之氣仍感覺脊背發冷。
其實小乞丐說的和心裡想的正好相反，因為不怕冀王，所以敢任意而為，因為怕皇上，所以打諢討好，都是為了自我保護。
「好，朕喜歡！來人，賜小乞丐自由人腰牌，可以在宮裡任意行走！」皇上上下打量著木木，怎麼看都不像低賤之人，還有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清香，第一次穿著破爛臭衣服他就聞到了，傳說蔚英的夫人青陽婉兒就有淡淡的薄荷體香。
如果不是太黑，太瘦，他該有一副女子都興歎的容顏，一身白綢棉，雖抵不上高貴的絲綢，也是青陽樓的上等貨色，聽說他失蹤的這幾天呆在青陽樓，被青陽公子厚待有加。
小乞丐？
皇上沉思者，突然問：「能告訴朕你救冀王的故事嗎？一定很驚險！冀王說他也迷惑呢？」一雙審視的眼睛藏在慈善的眉目後，鷹樣捕捉小乞丐的神情變化。
「哈哈！」小乞丐木木有心無肺地笑了，聲音清脆悅耳，無絲毫雜音，開心極了。
皇上看著他笑，安靜地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