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伊斯購置的城堡裡,已經是夜了。走進城堡,奧迦德和薇蘭爾締就發現了氛圍不太對頭,兩人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都覺得頗為頭疼,頗為棘手。叫過一個傭僕,要問一下幾人此時在何處。
「伊斯他們在哪?」奧迦德問道,從剛才一些傭僕的恭敬的問候中,他知道伊斯辦事很到位,已經把他的樣子知會了這些僕人。
「稟少爺,他們在二樓的大會客廳。」這名傭僕回答道,「小的給少爺、小姐領路。」
「嗯,麻煩了。」
由這名年輕的傭僕領著,向二樓去了。
路上,奧迦德詢問道:「他們從回來就在裡面嗎?」
「是的。」
「那他們回來之後讓你們準備晚飯了嗎?」
「沒,只是讓人送進去了些糕點、飲品。」
「哦,過會兒讓廚房準備晚餐吧。」
「是。」
「你叫什麼?」奧迦德這才記起還不知道這位傭僕的名字。
「小的叫艾立歐,是個奴隸。」
「哦,你過去是個貴族吧?」奧迦德打量了一下這個年輕人,立即得出了這個結論。
「我現在是個奴隸。」年青人眼中多了一絲恨意。
奧迦德自然是察覺到了這一點,但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看了一眼身邊的薇蘭爾締。然後便默默地跟著艾立歐直到到達二樓的會客室門口,奧迦德並不急予推門而入,他看向艾立歐,道:「你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如果你想自由的話,將來我會給你。」
艾立歐看了看奧迦德,心中突然一動,開口道:「少爺,你也是個有故事的人。」然後便轉身離開。
奧迦德看著他的背影,笑了。
並不是任何人都有預測未來的能力的,奧迦德沒有,薇蘭爾締也沒有。所以,他們無法得知奧迦德在未來的日子裡和這個叫艾立歐的奴隸將會因為今天的這一番對話,而結下一段高山流水的美談。
當艾立歐的腳步已經走遠,奧迦德才將手搭上門把,在打開門之前,他淺笑著看了一眼身邊的薇蘭爾締,道:「薇蘭,如果有一天,你也……離去,當你要再回來時,我一樣會用笑容和擁抱迎接你的,哪怕你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
薇蘭爾締抬起眼睛,有些詫異地看著奧迦德,剛想開口。奧迦德卻抬起另一隻手,食指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說:「什麼都不用說,你是特別的,對我而言。」
「我可以看成是一個承諾嗎?」薇蘭爾締問。
「如果你願意這麼認為的話。」奧迦德說,沒有等她再說什麼,手已經推開了門。
隨著門開的聲音,屋子裡傳出了一陣唏唏唰唰的起立時衣料磨擦的聲音。奧迦德對這聲音相當的熟悉。進了屋子,先用目光掃了一下屋子。
嗯,還好,沒有硝煙瀰漫。
他原本以為,這些人會在家裡搞恐怖事件,但此時看到屋子裡沒有任何殘損的痕跡,不由出現了一絲挫敗感。
好吧,好吧,和諧萬歲!
奧迦德習慣性地轉頭看向身後的薇蘭爾締,卻見這女人已經進了房間。正用一種很「考究」的目光打量著幾人和整個屋子。弄得在場幾人都有點兒不知所措地開始打量起自己的衣著是否有什麼紕漏。
「嗯,還真是可惜,天堂鳥,你又輸了,現在起,你欠我一個願望。」薇蘭爾締又恢復成那個讓人熟悉的女子了。
「瘋女人,為什麼每次都是你贏?」奧迦德輕啐了一下。
這時,奧迦德也一一看向幾人。
離他最近的是飄渺,他上前,站到飄渺面前,吸了吸鼻子,道:「飄渺,有多久沒見了?」
「1002年了。」飄渺看著眼前這個紫發碧眸的少年,露出了一絲柔和的表情,「當年,我連你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王啊,你可知飄渺趕回來時,看到的是你的墳墓,那時的心情,有多麼難受……」
「唉,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我這次應該不會再失敗了。」他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紫晶魔盤,「飄渺,這是你的了。」
這紫晶魔盤上有兩個條目:天堂鳥(隊長)和玫瑰(隊員)。不錯,這是冒險者公會的冒險小隊的特製名單,每個小隊都有一個。
「這,還是玫瑰收著比較好。」飄渺道。
「不,我和天堂鳥的關係可不能乎略的哦。」玫瑰笑道,「我說飄渺鐵樹花,人事過去可一直是你管理的。我只不過是偶爾串客。」
「好啦,好啦,各位要入隊的,找飄渺鐵樹花好了。」
大家都無動於衷。
「讓飄渺代辦就好了,嗯,天堂鳥……」伊斯開口了。
「天堂鳥,我想回來。」一個有點沙啞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來。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愣了一下,臉色也隨之變了又變。奧迦德看著一眾人的表情,知道今日之事不可善了了。大家還是非常介意當年自己的不正常死亡的。看來,真的得一命償一命了。
可是,自己真的下得了手嗎?
「想回來?」沒等奧迦德答話,火爆脾氣的烈火就搶先道,「想都別想,除非你能和天堂鳥簽訂奴隸契約。」
奴隸契約,約束力是最為強悍的契約,它要求也最為霸道。至於內容是什麼,就是這字面上的意思了。奴隸對於它的主人是毫無人身自由的,更重要的是奴隸不能加害主人,哪怕只是一個念頭,也會遭致滅頂之災。
聽了這話,大家都對烈火剮目相看了,這個主意太有才了。
「對,這的確不失為一種辦法。」森曼唇邊飄起一絲邪惡的弧度。
沒等奧迦德多說什麼,就聽見伊斯說:「天人菊,同意嗎?」
「別多說什麼了,他沒有選擇的餘地。要讓我們放心的話,就只有這一個辦法。」說話的是納西瑟斯。
「對,否則免談。」地靈贊同地點點頭。
幾人一致看向西貢。
「我沒什麼話說,只要能夠留下就行。」西貢倒是很認命。
呼……
幾人都鬆了口氣,其實他們也希望能再現當年的隊伍。可是大家心裡都有一個坎過不去,就是奧迦德當年的死是天人菊西貢一手造成的。所以,只要西貢為這件事付出了相應的代價並且能保障奧迦德的安全,那他們也並不斥他。
「好,夠爽快!」森曼說著就從自己的戒指中取出了一件又一件佈置契約法陣的材料來。
看著這一件又一件的珍貴材料,西貢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連伊斯也在一邊壞笑起來:「曼珠華沙,你有福了。」
邦迪冷冷地看著那些材料,一言不發。
「好了,好了,曼珠華沙,你看看材料夠不夠,趕緊佈置個奴契陣。」森曼叫道。
咳咳……
「嗯嗯……曼珠華沙,你趕緊。」烈火也點頭催促。
咳咳咳……
「快啊……」
「我說!」地靈的話才說了兩個字,就被奧迦德這一聲大聲的咆哮打斷了。
眾人這才看向奧迦德,卻是發現奧迦德臉色極差地站著。
呃……
「究竟是你們收奴隸還是我收奴隸?」奧迦德看著桌子上的各式的珍貴材料緩緩地說。
「呃……」森曼看了看其它人,卻發現他們早就躲開了,這一發現不由讓他有些氣苦。心中不由詛咒了一聲:如果我今兒個出了什麼事的話,哼哼,你們就等著惡夢連連吧。但他面上卻只能非常真誠地笑著,「少爺,難道,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哦?」奧迦德走到一邊坐下,「我什麼時候告訴你我需要一個奴隸了?」
呃……
森曼求救地看向薇蘭爾締,卻見她一副沒有看見的樣子。奧迦德看到他的眼神,便冷聲道:「天仙子,剛才玫瑰已經提醒你兩次了,是你自己沒把握好。」
這下子,眾人才回憶起來,剛才的確有人在咳嗽清嗓子。可他們卻無視了。
這也難怪奧迦德會上火了,對他來說,薇蘭爾締被無視可是比他自己被無視還要嚴重的。森曼知道自己是栽了。誰讓他太大意了呢。
「好吧,少爺沒有說要個奴隸,但是,我也不會讓天人菊不花費任何代價就回來的。」森曼倔強地看了一眼西貢。
「呵呵,誰說過要讓他這麼回來了?你們有聽我說過這事嗎?」奧迦德突然笑了起來。
「呃……沒有……」森曼想了一下,有些堅難地答道。
「嗯,」奧迦德瞇縫起自己的眼睛,「玫瑰,告訴我,威爾軍的治軍條例第5條是什麼?」
聽到這裡,眾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薇蘭爾締的眼中閃過一線寒芒,冷清清的聲音響起——
「背叛者,斬!」
斬……
眾人都呆若木雞。
在場的幾人中,從來沒有人會認為奧迦德會對天人菊如此冷酷地說出這一個字。
在所有人心目中,上一世的奧迦德都是那樣的完美無缺。溫潤如珠、儒雅似仙這樣的詞彙才是應該用來形容他的,他是人們口中的「冬日裡的陽光」,是那天空中絢爛的彩虹。這樣的他,是沒有陰暗面的,也不應該有陰暗的一面的。
然而,如今,他卻是如此冰冷。
其實正如薇蘭爾締曾對奧迦德說的那樣,他是水一樣的男子。水,有溫柔的一面,但同時也有暴戾的一面。水是一切的源頭,同時也具備毀滅一切的能力。只是因為有黑暗的存在,所以水的暴戾才被人們遺忘。
斬?
就這麼一個字?
為什麼?就這麼一個字!
而天人菊聽到這個字之後,眼神中流露出的,不是恐懼,也不是失望,而是一種解脫。
是的,一種解脫!
「天堂鳥……」一直沒說話的寒冰,竟然第一個跪了下來,「放過天人菊吧……」
奧迦德冰冷地搖了搖頭,不帶任何情感,說道:「做錯了,就要承受代價。」
森曼聽到這裡,不由心中一疼,他和其它幾人都以為,對西貢,奧迦德是做不到絕情的。可是,當那一個硬生生的「斬」字從玫瑰口中冷清清地吐出時,他突然又記起了西貢曾經的好。於是,又記起了當初西貢對他的解釋:「……天仙子,真的不是我,是我的手下,是他們做的,我不會害天堂鳥的……」那時他的表情並不像是在作假。
其實他和在場的「花魁」心中的天平,也是傾向於西貢不會殺奧迦德的這一邊的。因此才會想讓西貢成為奧迦德的奴隸。其實這個議建,也只是大家為了滿足自己心中的一絲看戲的心理才想出來的。他們都知道,西貢就算成為奧迦德的奴隸也不會失去什麼。這是有先例的,而且這個先例就活生生地在他們的眼前。
只是,他們自以為瞭解奧迦德,此時這個王者,又給了他一個不同的答案。
他要殺了西貢!
沒有人會懷疑這一點,因為,玫瑰的眼神中已經出現了一絲憐憫。這樣的目光只有在戰場上面對敵人的時候,這個女人才會露出來。
於是,曾經的記憶又一次湧了上來……
多少次啊,他們一起餐風宿露,一起研究戰術,一起嬉笑怒罵,一起為了一個目標前進。這些,都是他最珍貴的回憶啊!
此時此刻,在眾人心目中記憶起了西貢的好,同時也真正意識到,這個夥伴或許真的不能少。不,不是或許,而是一定,西貢,是這個團體中不可或缺的一員!
「天堂鳥,放過天人菊吧!」一屋子的男人,乒乒乓乓地跪了一地。
奧迦德依舊是穩若泰山地坐在沙發上,而薇蘭爾締也是一臉冷漠地站在他的身後。
只有西貢,他站著。
但此刻,卻也是噓唏不已,這個男人真的是被感動了……
淚水淌過臉龐,這是一千年的兄弟情啊!
「給我一個理由,一個可以放過背叛者的理由!否則,我不會放過一個背叛者!」奧迦德依舊是冷酷無情。
「用他的軍功抵罪還不夠嗎?」地靈怯怯地問了。
「你們認為夠嗎?」奧迦德又是冷不防地問了一句。
不夠!
眾人的心中都浮起了這兩個字。
「我願與他共享軍功!」最先下跪的寒冰斬釘截鐵地吼了出來。
聽了這話,西貢早已經感動的心又是一震。
淚水更是來勢洶洶。
男兒有淚不輕彈!
「我亦然!」天仙子竟然第二個表態。
「亦然!」
「附議!」
「加上我!」
「還有我!」
……
奧迦德依舊面無表情:「為什麼?你們剛才不是都很恨他嗎?為什麼又要為他求情?」
無人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玫瑰我也願與天人菊共享軍功!」這時,薇蘭爾締也來到奧迦德跟前跪下。
「你又為了什麼?」奧迦德淡淡地問道。
「『花精』顯花十三,各有所長,乃是一個整體。」薇蘭爾締這一語驚醒夢中人。
是啊,一個整體。
奧迦德聽到這裡,優雅起身,手搭在西貢的肩上,柔和地道:「記住這一天吧,是他們用自己的過去將你的命保下的。」然後行至一邊的落地窗前,背對眾人,聲音鏗鏘有力:「我希望你們明白,我們,是一個整體。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說完,他便朗笑離去。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