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想滴血,那就算了,我們還有一個人可以問。」奧迦德見薇蘭爾締這麼說,也不勉強,接過她手中的黑色卷軸,直接放進了空間戒指。
她微笑著重新回到奧迦德身後,奧迦德看向倚著樹的盔甲少年。雖然是全封閉式的盔甲,但奧迦德可以肯定,他是一個少年。
從自己的空間戒指中取出一件深紫色的貴族衣服,奧迦德和善地笑道:「脫掉你那身沉重的盔甲吧,我們聊聊如何?」
也許是奧迦德和薇蘭爾締顯示出來的強大實力嚇到了這個小騎士吧,他有些猶豫,始終不敢伸手接過那件衣服。盔甲下,傳出了冰霜般的聲音:「如果你是為了沃裡特家族的那件由初代家主傳下來的寶物的話,那麼你就殺了我吧。」
奧迦德一聽,不由感到有幾分好笑。
「沃裡特家族能有什麼好寶物啊?我的薇蘭,你想想看奇克會留下的寶物會是什麼啊?」奧迦德笑問了身後的薇蘭爾締一句。
「大概是千年之前,奇克的那把騎士長槍吧。」薇蘭爾締想了想,「不過,那似乎也比不上我的黑水晶玫瑰來得珍貴。」
奧迦德看了一眼那個彆扭的小騎士,大概可以猜測出那盔甲下的發怒的臉孔。
榮譽感超強的傢伙……心中嘀咕了一句。
「好了,薇蘭,既然他不接受幫助,那我們就先走了吧。再見,親愛的小騎士。」說著他便拉起了薇蘭爾締的手,一邊要離開,一邊故意自言自語,「今天真是夠衰的了,耗了那麼大的魔力救下了一個不知感恩的傢伙。」
薇蘭爾締聽了這話,不由在心裡大大的讚了一把這個精明的男人。表面冷漠的她,心裡卻是快要笑差氣去了。
騎士,都是一批將榮譽看的比生命還重的奇怪傢伙們。一個騎士,如果連知恩圖報這一點都做不到的話,那傳出去可是會很難聽的。奧迦德啊,你還是這般地「邪惡」。
果然,奧迦德向前邁了還不到十次就聽見了少年的呼喊聲:「先生,可以帶我一起走麼?」
奧迦德仰天大笑,然後沒有多說什麼就繼續走了。
少年騎士不由有些愣了,他可以聽得出來,剛才的笑聲中充滿著睥睨天下的豪氣。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心中總覺得他不是壞人。還有,剛才他出現時那一身的聖潔氣息,就像是神一般。或許自己真的錯怪他了。於是,他不由得自責起來。
看著那即將消失在視野中的身影,他立即追了上去。
其實,剛才奧迦德心中是極為矛盾的,他是既希望奇克追上來,同時又不希望奇克追上來,因為,他知道自己未來的路並不平坦。他心中已經盤算好了:如果,奇克此刻沒有追上來的話,奧迦德就僅僅只會感歎一聲,就在心中將曾經的記憶默默埋葬;如果,奇克此刻真的追上來的話,奧迦德就會給他一個如同上一世那般輝煌的人生,甚至是更加輝煌燦爛。
奧迦德是在做選擇題。
然而,最終奇克還是真的追上來了。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命運輪迴吧。
聽著那笨重的鎧甲在跑步時發出的碰撞聲,奧迦德的心情是五味雜陳,面對未來的一切,他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感。
他竟然發現自己的心緒有些被打亂了……
從上回和澤斯喝酒聊天之後,奧迦德的心結便在森曼的開解下,似乎是已經解開了。但是,這只是從森曼的角度上看,然而,雖然森曼從小和奧迦德一起長大,但終究不是最瞭解奧迦德的人。
他把念舊的奧迦德想得太簡單了,是的,澤斯的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起來的。奧迦德也默認了這一點,但心結卻隱隱隱約約有打的更緊的跡象了。因為,奧迦德接下來要面對的不單單是一個澤斯,還有當初領導層中的其它幾位夥伴。
入夜時分,森林中安靜極了,靜得連小蟲子的鳴叫以及風吹過林間的「沙沙」聲都可以一覽無遺。篝火堆裡的木材正發出輕輕的「辟啪」的爆鳴。
奧迦德直直地盯著正在燃燒的篝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薇蘭爾締卻是彷彿沒有發現那般,她一臉和煦,正在同一邊的奇克聊天兒,還一邊游刃有餘地同奇克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而奇克的性子倒也沒有剛剛開始時的那般拘謹,對於薇蘭爾締的詢問倒也不再隱瞞。
因為半天的時間已經讓她將薇蘭爾締看成是大姐姐那般的角色了。這也是薇蘭爾締的厲害之處了,她可以極快的獲得別人的信任,對人的心理狀態拿捏的極為精準。聊著聊著,不由就到了深夜。在薇蘭爾締的催促下,奇克去睡了。在奇克的周圍布下一個隔音結界之後,她又來到篝火前坐下。
奧迦德正在喝酒。
她又起身,坐到奧迦德身邊,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酒壺,毫不客氣地往自己嘴裡灌了兩三口。
「好酒!」她讚了一句。
奧迦德沒有過多的驚訝,他本來就知道薇蘭爾締的酒量不下於自己。至於不讓自己喝酒也是為了自己能有一個冷靜的頭腦罷了。她從來沒有真正醉過,自少沒有在他面前醉過。
奧迦德也不客氣,從她手裡又奪回了酒壺,也是一仰頭,酒便順著喉嚨進了肚子。
一壺酒就在兩人的搶奪中見了底。
「還要不?」奧迦德看向薇蘭爾締,說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話。
薇蘭爾締搖頭,露出一絲笑容,道:「喝酒,盡興即可,一壺見底就已經夠了。」
原本還打算繼續的奧迦德,聽了這句話,也只是摸了摸鼻子,然後將原本已經取出的酒放回了空間戒指中。薇蘭爾締說的,如果可以,他都不想違背。對薇蘭笑了笑,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她坐過來。
薇蘭爾締便順從地坐了過去。她輕輕地靠著奧迦德,等著他主動說出煩惱。
「薇蘭,抱著你的感覺真好,彷彿漂泊已久的船隻停在了家鄉的港灣。有種說不清的安全感呢。」在薇蘭爾締的臉上親了一下。
「那就不要放手。」薇蘭爾締笑著,在他的耳邊輕聲說著,然後也在奧迦德的臉上親了一下。
兩人從來沒有什麼忌諱,薇蘭爾締一向稟持的原則就是:奧迦德對她做什麼,她就依樣還回去,畢竟,他也是個美人。
在那個混亂的年代,薇蘭爾締見多了一些貴女圈養男人,所以她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呵呵,當然,我不會放手的。」輕輕地摟著她。
沉默了一會兒,薇蘭爾締也摟著奧迦德的腰,道:「親愛的小奧,你似乎有點解決不了的問題啊。」
「是的。我正想著和你說說呢,我的薇蘭。」奧迦德的眼神有點哀愁,「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看著奧迦德的哀愁,她笑了,道:「這樣吧,老規矩,我問你答。」
奧迦德也笑了,這個「老規矩」,曾經幫助過他下了多少明智的決斷啊。他就知道,有薇蘭爾締在,沒有什麼問題可以讓他煩心太久。
「你現在的心情怎樣?」薇蘭爾締問了第一個問題。
奧迦德想了想,便答道:「很堵,很悶。」
「是因為記憶的關係麼?」薇蘭爾締問道。
「是的,我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是不是沒有記憶會活得更輕鬆?」
「但是,我們已經這樣了。」薇蘭爾締說道,「我有個建議,你可以參考一下。」
「說說吧。」
「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重新……」奧迦德不明白,很是疑惑,「你是指要我忘記以前麼?」
「我可沒有這麼說,我的意思是——把過去的經歷看做是經驗,不能沉浸於其中。我發現,奧迦德你現在就太沉浸於其中了。你看看我,把奇克看成是新朋友,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也沒有認識過他的祖先,就是這樣,重新開始,然後,你就會發現,這個新朋友很親切,和記憶中的某個影子很相似。你就會輕鬆很多。」
薇蘭爾締靠在奧迦德的肩膀上,她停頓了一下,給了奧迦德一點思索的時間。一會兒後,她估摸著奧迦德已經想得差不多了,這才繼續說:「而你卻是反過來了,你太在意過去了,奧迦德,你是個聰明人,你得先學會忘記。你現在只是一個父母都被害的天才。沒有過去的一切輝煌。明白我的意思嗎?」
「奧迦德,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學會忘記,暫時做個十幾歲的少年。到了差不多的時候,你就會覺得和過去沒有什麼區別了。而且,奧迦德你還有我,有森曼,甚至有西貢,你不是一個人。」薇蘭爾締拉起他的手,換了個姿勢,與奧迦德面對面,「我說過的,無論未來怎樣,從我拉起你的手開始,我就決定與你共進退。」
就算是千年之後,就算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句話,奧迦德依舊覺得震撼。眼中那名為「淚」的液體順著那英俊的臉龐滑落在衣服上,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落淚。薇蘭爾締見他如此,也不多說什麼,心中歎了一口氣,道:「奧迦德,哭吧,哭出來會好一些。」
淚水沒完沒了,奧迦德想停下,卻發現怎麼也停不了,他最後索性趴在薇蘭爾締的肩膀上哭了個痛快。薇蘭爾締則默默地讓他哭,沒有嘲笑他,也沒有安慰他,她知道一個帶著記憶的少年,背上的擔子有多麼沉重。發洩一下也好。
直到感覺到奧迦德的眼淚已經停止,這才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輕柔地喚道:「奧迦德……」
「薇蘭,你也想哭麼?」奧迦德從薇蘭爾締的肩窩上起來,看著薇蘭爾締,伸出手去,摸了摸薇蘭爾締的臉。
「你欠我一次,記住哦。」薇蘭爾締見奧迦德恢復了,於是也就有了說笑的心情了。
「嗯,好像我總是欠你呢,讓我想想——我還欠你30次無理取鬧和無數次偷香。」奧迦德苦著臉說道,「你什麼時候要討債啊。」
「好吧,好吧,偷香就算了,不過,30次無理取鬧你可要記得。」薇蘭爾締大方地說。
「呵呵……」奧迦德笑了,「快換件衣服去吧。」
薇蘭爾締笑著離開了奧迦德,看著她消失,奧迦德輕輕地吁出一口氣。天知道他剛才差點兒就控制不了自己,青春的燥動啊……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之後,他靜靜地思索起薇蘭爾締說的那番話來,他相信薇蘭爾締自己也是這麼做的,於是,他決定試試看。
正如她所說,把千年的記憶看成是經驗,正是這樣。
同時,他心中也下了一個決定,要給薇蘭爾締一個最可靠的肩膀。
因為,對奧迦德來說——
她是絕對不可替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