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帆回到孫家,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孫和平和聶振華去請悟覺方丈。
李雲帆將他和王萍的新發現告訴了悟覺方丈。悟覺方丈心領神會。他表示,如果需要的話,他可以傍晚就回龍華寺,纏住明空,讓同志們好動手。李雲帆非常高興,但一切要等到靜祥「開口說話」以後再決定何時對金剛進行開背破腰。
李雲帆還將那張黃色的紙條拿給悟覺方丈看。
悟覺方丈非常肯定地說,這個紙條應該是惠清寫的:「在龍華寺,能夠寫出一筆好字的只有四個人,惠清、清心、明空和老衲。清心正在寺中,這種紙為寺院所獨有,紙條出現在裴家,這裡只有一個惠清會寫毛筆字,不是他會是誰呢?」
「那麼,惠清禪師一定知道一些情況,他為什麼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向我們傳遞信息呢,我們進寺已經這麼長時間了,他為什麼不早一點……他也真沉得住氣。」王萍道。
悟覺方丈若有所思。
「悟覺方丈,我想向您請教一個問題。」
「李隊長,不必拘禮,有什麼想問的你就問嗎?老衲一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老衲也希望早一天還我佛門清淨。」
「我有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您——在您之後,會是誰做龍華寺的主持或者方丈,您以前是怎麼想的呢?」
「不瞞諸位說,自從你們跟老衲談過明空的情況之後,老衲的心裡面一直深感內疚,這恐怕就是我平生做過的唯一一件錯事啊!幸虧你們來了,否則,老衲將鑄成終身大錯,」
李雲帆已經聽出來了:「您原來是不是準備讓明空禪師接你的班?」
「正是啊!」
「方丈,這大概就是惠清禪師遲遲不敢說出真相的原因吧。他總是和我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他只是站在遠處、或者在暗處觀察我們的一舉一動,也就是說,除了明空禪師在關心著我們。惠清禪師也在關心著我們。」王萍道。
「那你們為什麼不找惠清禪師談一談,這樣就可以直接進入主題。」孫和平道。
「不行,現在可能還不是時候,惠清禪師之所以躲在暗處,自有他躲在暗處的道理,既然他在關注著我們,而且已經出手了,那麼該幫助我們的時候,他會用他的方式來幫助我們的,到該站出來的時候,他會站出來的,我們應該、也必須有這個耐心。」
「這個惠清,行事一向謹慎小心,考慮周全。」悟覺禪師道。
「這一點倒是很值得我們學習,對付想明空這樣的老狐狸,我們就是要謹慎小心,考慮周密。」李雲帆道,「悟覺方丈,請您回憶一下,一九六七年,工頭田寶山一個人回到龍華寺以後,龍華寺的掃尾工作是不是就剩下給大雄寶殿裡面菩薩上色繪彩了。」這時候,李雲帆的思路已經相當清晰了。
「是啊,而且就只剩下彌勒佛和觀世音兩尊大佛了。」悟覺方丈的記性也是出奇的好。
「那麼,請您再想一想,田寶山是先弄彌勒佛,還是先弄觀世音的呢?」
「李隊長,你等一下,讓老衲想一想——」
李雲帆平靜地望著悟覺方丈的臉。
「老衲想起來了,他先描繪的是彌勒佛,因為,彌勒佛是半坐半臥著的,上下方便,不像觀世音,還要爬到腳手架上去。」
「他是不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了結了。」
「都結束了,就剩下觀世音周圍的腳手架,還是明空第二天派幾個弟子打理的呢。」悟覺方丈竟然能想起這樣的細節。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李雲帆從這個細節裡面看出了一點名堂。
「悟覺方丈,田工頭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居然留下了這麼一個小尾巴,他這人做事情一向都是這樣有始無終、虎頭蛇尾嗎?」
「是啊!老衲也很納悶,留下尾巴不說,竟然還不辭而別。想當初,這個田寶山帶著我師兄的書信來聯繫修繕之事,老衲看在師兄的面子上,就把修繕的事情給他們做了,工錢給的也不低。沒有想到走的時候,連一個招呼都不打。」
聽了悟覺方丈的話以後,李雲帆若有所思。
幾個人正在堂屋裡面說著話,只見陳浩氣喘吁吁地進了孫家院門,在他的身後跟著一個白面書生,眼睛上面戴著一副眼鏡,右肩上背著一個包。年齡大概在四十五歲左右,比較瘦,大概是由於比較高的緣故,所以顯得愈發的瘦。有多高呢?應該有一米七六上下。
李雲帆迎出了堂屋的門。
「李隊,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地區公安局刑偵科的史可染。」
「史可染,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李雲帆李隊長
李雲帆上前一步,緊緊地握住了史可染的雙手:「歡迎歡迎。」
「李隊長,我早就聽說你們刑偵隊的大名了,今天總算見到了您。我是奉鄭隊長的命令前來報到的。」
「奉鄭隊長的命令?」李雲帆有些不解,「來來來,進屋說話,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龍華寺的方丈悟覺禪師。」
史可染和悟覺方丈彼此客氣了一番之後,坐了下來。
「李隊,史可染是從鳳陽縣馬家集來的,您怎麼忘了。鄭副局現在不是在那裡負責8。11兇殺案的偵破工作嗎?他現在就是刑偵隊的隊長啊。」陳浩道。
「我把這茬給忘了,我們不但不能為他分憂,反而又給他添亂。」
「李隊長,那我們就開始工作吧。」史可染要求立即進入角色。
史可染打開背包,從裡面拿出一個畫板,畫板上方有三個鐵夾子,鐵夾子上夾著厚厚一沓白紙,史可染又從包裡面拿出一支碳素鉛筆。
「李隊長,您把要問的問題全部列出來,最好按順序,剛開始提一些比較簡單的、又便於用畫面來表達和描繪的問題。」
李雲帆和陳浩開始在在紙上面設計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你為什麼要在刑偵隊住處窗戶的外面偷看,是誰指使你這樣做的?第二個問題是:這個人為什麼要指使你監視刑偵隊的一舉一動?那個躲在藏經樓窺視刑偵隊的人是誰?龍華寺裡面,誰有伸縮式望眼鏡?第三個問題是:你知道寺院山門前那尊菩薩的肚子裡面藏著一個人的屍體嗎?這個屍體是誰放進去的呢?還有一個屍體在哪裡?第四個問題是:你很早就知道明空禪師和清風寨唐二挑的老婆有染嗎?第五個問題是:明空禪師在嵩山少林寺呆的好好的,為什麼要跑到龍華寺來呢?你跑到龍華寺來的原因是什麼?第六個問題是:明空禪師在少林寺的時候是武僧嗎?第七個問題是:一九六七年,在龍華寺負責修復寺院的工頭田寶山後來到哪裡去了,第八個問題是:兇手殺人的動機是什麼,是不是和傳說中的龍華寺地下寶藏有關係?
「可染,暫時就列了這麼幾個問題,你先看看,考慮一下如何下手。」陳浩能夠認識到這種交流的難度有多大。
「是啊!這對我們來講肯定是一個難啃的骨頭,你看看該怎麼下口。「李雲帆道。
史可染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當事人有沒有這種可能:因為心存顧忌,所以利用自己身體上的殘疾拒絕和我們交流和溝通呢?」
李雲帆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們要想讓他開口,就必須先打消他的顧慮。」
「對,我們先要讓他感覺到自己已經很安全,只有這樣,他才能敞開心扉,向我們吐露一切。」
「悟覺方丈,這就要借您這一雙佛手了。」李雲帆對悟覺方丈道。
悟覺方丈先前已經聽出了史可染的話中之意:「這樣吧!從今天開始,就讓靜祥在方丈禪院——在老衲身邊供職。」
李雲帆接著道:「我們再增派一個人手,兩個人呆在方丈禪院,他們的身上都有槍,可保萬無一失。」
「李隊,這樣一來,又會出現一個新問題,靜祥突然從前殿——從明空禪師的掌控之下調到方丈禪院去,勢必會引起名空禪師的懷疑和警覺,萬一他有所防備、或者狗急跳牆,那麼……」
「陳浩,把你的想法說出來,我現在也有一種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感覺。」李雲帆道。
「李隊,您看我們能不能這樣:在回龍華寺之前,就把犯罪嫌疑人的身份給確定了,唐二挑的老婆,我們是不是應該把她請出來啦。有靜祥和唐二挑老婆的供詞做鋪墊,我們就不怕那隻老狐狸玩花樣了。」陳浩的眼睛裡面亮光閃閃。
「陳老師,你的意思是不是說,等我們掌握了一些有力的證據之後。一進龍華寺,就把明空給抓起來。」王萍道。
陳浩搖頭做出了否定的回答。
「回寺之後,悟覺方丈,我們請您把明空禪師請到您的禪房,想辦法纏住他,我們刑偵隊兵分兩路,一路直撲明空禪師的住處,繼續找尋那個望眼鏡;一路到山門將左邊那尊菩薩的後背剖開,看看裡面到底有沒有我們要找的東西。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就在方丈禪院對明空禪師實施抓捕。」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龍華寺兇殺案的偵破工作會出現如此令人歡欣鼓舞的局面,原因之一,是李雲帆和同志們想早一點撥雲見霧、擒住惡魔,原因之二是偵破工作進行到現在,已經有了一種水到渠成、勢如破竹的感覺。
「可染,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開始詢問了?你先畫一顆定心丸讓靜祥吃下去」陳浩的意思是說讓史可染將悟覺方丈的和李隊長的決定告訴給靜祥。
「現在可能還不行,我過去只根據死者的頭骨或者目擊者的描述模擬畫像,像今天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而且是聞所未聞。所以心裡面還沒有底,要通過畫面來描述有關的情節,我還是第一次嘗試,李隊長,您把那張紙條給我看一看。「
李雲帆從包裡面拿出那張紙條遞給了史可染。
「『以畫代話,以筆代口』。照這麼說當事人應該有一定的讀圖甚至繪畫能力,如果是這樣,我們倒是可以試一試。
陳浩和王萍望著史可染的臉,意思大概是:那就開始吧!
史可染的回答是現在還不能開始:「我還要到當事人生活的環境去看一看,這樣,我們所描繪出來的畫面才能和當事人大腦裡面的信息對上號,在具體的情境之中,我們才能和當事人進行有效的交流。當事人沒有語言能力,又沒有文字識別能力,唯一的交流溝通方式就是畫,所以,我認為應該在我們的畫面和當事人所熟悉的畫面之間打一個『等於號』或者『相似性符號』,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是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