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多一點,陳浩他們就從清風寨回來了。
陳浩、王萍和張謀帶回了兩個信息:第一,據葛冬林回憶,龍華寺在一九六七年,共有僧人四十二個,這和惠清禪師所說的情況是一致的,明空禪師交給李雲帆的花名冊上面所記錄的名單也是四十二個人。當時,寺中年齡最高的人是悟覺方丈,最小的就是葛冬林,他當時是二十四歲。陳浩將問題的重點放在了二十八歲到三十二歲之間,葛冬林清楚地記得,龍華寺大修期間,年齡在二十八到三十二歲之間的僧人有五個,但在一九六七年到一九六八年之間這一段時間裡面,沒有失蹤過一個人。葛冬林為什麼這麼肯定呢?因為,他自從一九六三年進寺,一直到一九六八年春節之前,始終跟著靜能師傅在廚房做火頭軍,每天燒飯都是按照人頭燒的;至於另一個死掉的和尚,他叫慧心,一九六八年的春天,死於天花,年齡比葛冬林大一歲。至於和尚還俗是從一九六九年夏天開始的。細心的陳浩還特別提到了一個問題:十二個工匠之中的大蒲和小蒲的身高是多少呢?劉局的勘察記錄上面寫的是一米六八到一米六九之間。葛冬林說,這兄弟兩個的身高一個比他高一點,是弟弟小蒲;一個比他矮一點,是哥哥大蒲,而葛冬林的身高是一米六八點五。為了慎重起見,陳浩他們還和葛冬林二進桃花塢,請車三姑做了一次最權威的確認,因為,車三姑最有發言權,她每天和兄弟倆朝夕相處,又是做飯,又是洗衣服,印象自然要更深一些,也會更具體一些。車三姑說,哥哥大蒲和小林子差不多高,身子粗壯一些;弟弟小蒲比小林子高一點。身子單薄一些。這時候,王萍才在筆記本上面寫下了:大蒲——一米六八點五公分左右,小蒲——一米六八點五至一米六九。這時候的陳浩才覺得該掌握的關於兄弟倆的信息應該是比較完整了。陳浩他們所帶來的另一個信息是,葛冬林願意找幾個可靠的人,輪流守候在唐二挑家後面、龍華寺東邊的樹叢裡面,今晚就開始,計劃守候一個星期。葛冬林之所以要把守候的地點放在那兒,因為那裡是唐二挑老婆上山的必經之路,同時又能看到寺院僧人進出的情況。
李雲帆聽了陳浩的匯報之後非常高興,他現在絕不是單槍匹馬,刑偵隊也不是在孤軍奮戰。這寺院內外,裡應外合,說不定就是一張法力無邊的羅網。
當李雲帆把鄭峰要來龍華寺的喜訊告訴給陳浩他們三個人的時候,大家對鄭峰的到來充滿了期待,小李吵著要立即下山去接鄭隊長。
「同志們稍等片刻,等我把一切安排妥當之後再下山不遲。」
李雲帆走出房門:「小李,你去把老蔡喊來。」
小李大步流星:「蔡師傅,蔡——師——傅。」他一邊喊,一邊跑,一邊朝老蔡招手。
老蔡跑了過來。
「老蔡,今天晚上的晚飯弄遲一點,鄭隊長今晚上山,你多弄幾個菜,沒有酒,菜一定得吃好,你先準備去吧。」
「好唻。你就瞧好吧。」
「聶振華,你在門後面委屈一會,我們把門鎖上,即使有人來,在外面看不到你,你也要隨時注意外面和院子裡面的動靜。」
聶振華躲進了王萍的房間。
三個門鎖好之後,七個人走出了養心齋,穿過前殿,在眾多僧人的目送下走出了龍華寺的寺門,在這些目光之中自然少不了異樣的眼神。
太陽眼看就要落山了,奇怪的是,她就要脫衣入睡了,為什麼還要塗脂抹粉,並且換上一件更艷麗奪目、更雍容華貴的盛裝呢?也許,她還要去出席一個盛大的晚宴,所以才穿上了這件美妙絕倫的晚禮服,趕快把腰帶繫好囉,拖在地上,也不怕把自己給絆倒囉。你也別擔心腰帶不夠系,有通天河這麼長的腰帶,還不夠你系的嗎?
龍華寺、清風寨、桃花塢、龍華堡……,整個龍王山,都跟著沾了光,自然也是呈紅溢黛、風情萬種、如詩如畫、美不勝收啊!
不自意之間,同志們就已經到了山腳下。
「李隊,我們能不能買一點酒帶到山上去,好幾天沒喝酒了。」劉建亮用的是一種試探性的口吻道。
「是啊,真懷念在翡翠村的日子。」卞一鳴附和著,
「大家忍一忍,等把案子拿下來,讓李隊長多請大家喝幾次。」陳浩撫慰道。
「我們現在是在寺院,我們旁邊就住著僧人,佛門最忌諱這個東西,千萬不要給我們自己找不自在。」
「王姐,你放心吧,我們也就圖個嘴裡痛快,為了能把案子拿下來,就是讓我們一個月不喝酒也不礙事。」卞一鳴道。
「王姐,我們就是說說而已,其實,我們過去和酒沒有什麼感情,不就是跟著李隊長上了一趟翡翠村,讓馬隊長給灌出酒隱來了。」劉建亮的劉氏幽默,把大家全給逗樂了。
「李隊長,來了。」王萍道。
李雲帆和同志們迎了上去。車子停穩了。
「劉局,李隊,你快看,劉局也來了,」小李喜出望外。
先下車的是鄭峰,劉局隨後。
劉局和鄭峰與同志們一一握手,李雲帆是最後一個和鄭峰握手的:先是兩隻手,接著是四隻手,緊緊的、有力的。
「老李啊,看您的氣色,案子一定有些眉目了。」
「鄭隊,你這麼忙,還抽時間到龍華寺來。不知道馬家集的案子怎麼樣了?」
李雲帆和鄭峰走在後面,劉局在其他同志的簇擁之下走在前面。
「鄭隊,你來的太及時了,龍華寺兇殺案也只是小有進展,但仍然不甚明朗,你來了,正好給我們指點迷津。」
「老李,你先把案子的大致情況說一下。」
「鄭隊,你在龍華寺呆多長時間,什麼時候走?」
「老李,您等一下。」鄭峰追上劉局,「劉局,我們今天晚上就在龍華寺歇一宿,明天一早就走,您看怎麼樣?」
「行,明天一早趕到馬家集。」
「太好了,我們有一夜的時間來討論案情了。」
「太好了,只是,這樣不會耽誤你那邊的工作嗎?」
「沒事,馬家集的案子,正處在瞭解案情、熟悉材料的階段,材料有好幾袋。地區公安局在時間上沒有限定,只是提出要盡最大的努力早日破案,這種事情急不來的,我倒是希望你們這邊迅速解決戰鬥,好去增援馬家集。老李啊,我需要您啊!」
李雲帆的心裡面有一股熱流在游動。
「老李,您說吧,把案子的基本情況說說,我們一邊走,一邊談。」
「好,我把陳老師叫過來。陳老師。」李雲帆向陳浩招了招手。
陳浩跑了過來:「李隊,什麼事啊?」
「陳老師,我們把龍華寺的案子的基本情況跟鄭隊長說說,讓他幫我們合計合計,看看下一步,我們該怎麼做。我先說,說漏了,你補充。」
鄭峰從公文包裡面掏出兩包香煙,塞給李雲帆和陳浩一人一包,是牡丹牌香煙:「這是地區公安局宋局長給我的,給你們兩人解解饞。」
李雲帆剛想把香煙拆開,被鄭峰按住了:「這包香煙,你們留著和同志們一塊享用吧,抽我的。」鄭峰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包香煙,是大前門香煙,一人一支,陳浩掏出打火機把煙點著了。
「說吧。」鄭峰道。
「遇害者,是男性,年齡在二十八到三十二歲之間,劉局的勘察記錄上面寫的是三十歲左右;身高是一米六八到一米六九之間,在頂骨和枕骨之間有一個凹槽,是稜形鈍器所致。」李雲帆道。
「你們所調查到的情況怎麼樣?」
「我們調查到的情況是這樣的:龍華寺在一九六七年曾經進行過一次大修,工匠一共是十三人,其中有兩個姓蒲,是兄弟兩個,無論年齡還是身高都和死者比較接近。」
「老李,這些工匠後來到哪裡去了?」
「到鎮江金山寺去了。」
「寺院之中有沒有年齡、身高和死者相吻合的呢?」
「有,但我們反覆調查過,在六七年大修的過程中,寺院中沒有發生過人口丟失的情況。」陳浩補充道。
「你們等一下,你們的意思是遇害者一定是在六七年寺院大修的過程中被兇手放進菩薩的肚子裡面去的嗎?」
李雲帆和陳浩面面相覷。
「大修過程之後的其它時間,你們想過嗎,是不是人的屍體只有在大修的時候,也就是菩薩塑像的時候才能放進去呢?」
李雲帆猛吸了一口煙:「我們還真沒有往這方面想。」
陳浩的眼睛裡面寫著兩個字:驚異,他不得不欽佩鄭峰過人的判斷力和敏銳的洞察力,在偵破葫蘆塘和翡翠村兩個疑案當中,他已經領教了鄭峰的刑偵經驗和能力,今天,他對鄭峰有了更進一步的瞭解和認識。
「鄭隊,看來,我們的偵破思路太過狹窄和片面了。」李雲帆和陳浩頗有同感。
「你們把案發時間定在龍華寺大修期間,這個思路是對的,但也要考慮到特殊的情況,有些案件之所以複雜,就複雜在我們有時候無法確定究竟是『一般』還是『特殊』,而我們往往會習慣性的把腳站在『一般』這一邊。翡翠村的案子,不就是這樣嗎?剛開始,我們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姐弟倆竟然能搞在一起。」
劉局和同志們走進了龍華寺,鄭峰走到龍華寺山門的時候,在三大金剛的面前瞻仰了片刻,又在命運不濟的第四號——我們姑且將他定為第四號金剛跟前蹲下來俯視了一會。
他們三個人走出前殿的時候,明空禪師、惠清法師以及其他在前殿和大雄寶殿裡面工作著的僧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李雲帆特別注意了一下:惠清禪師站在靜心堂下面那一間禪房裡面朝外面看;明空禪師則站在大雄寶殿右側門口數著他的佛珠。清心禪師依然如故。
他們三個人走進養心齋後院的時候,老蔡正在往房間裡面端菜。王萍則在房間裡面擺碗筷。雖然沒有大魚大肉,也沒有美酒佳釀,但炊事員老蔡的手藝多少彌補了一些缺憾。用劉建亮的話說,這是吃得含金量最高的一頓飯,因為,在吃飯的過程中,除了李隊長許諾的那頓飯以外,劉局還答應等龍華寺的案子結束之後,他要以局黨委的名義請大家美餐一頓,一頓飯竟然吃出兩頓飯來,這含金量還低嗎?
劉局和鄭峰被安排在李雲帆他們的房間,讓老蔡和四個年輕人去擠一夜。李雲帆把劉局安頓好了以後,和鄭峰陳浩進了王萍的房間。劉局之所以把鄭峰帶到山上來,就是要讓鄭峰幫李雲帆梳理一下頭緒,作為幹了幾十年刑偵工作的老刑警,劉局現在所想的東西要比鄭峰和李雲帆他們想的更遠更深,是雄鷹,就應該讓他們自己去翱翔藍天。
「既然,你們把目標鎖定在龍華寺,那外面怎麼不安排人值班呢?」行事謹慎,一向是鄭峰的風格。
「銀杏樹上面有一個人值班,剛才我們又安排一個人到玄武塔上去了。」
「你們一共八個人,加上老蔡是九個人,大李到金山寺去了,八個人全在屋子裡面,難不成你是孫悟空,能變出人來。」
「鄭隊,不瞞你說,李隊長還真變出人來了。」王萍故弄玄虛。
鄭峰是一頭霧水。
「鄭隊,是這樣的,我們在清風寨請了兩個人,一個是大隊民兵營長,叫孫和平。現在,他正在門前這棵銀杏樹上面;一個叫聶振華,現在在玄武塔上面。兩個人都是退伍軍人。」
「這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鄭峰頗感意外,「老李,你們是怎麼想出這一招的?」
「嗨,這也是被逼的,我們進寺的第一天夜裡,在玄武塔上面安排兩個人監視寺院裡面的動靜,發現了異常情況,可自從那天夜裡以後,影子就憑空消失了,我們懷疑是被人給監視了,所以,才出此下策。」
「這不是下策,是上策,是上上之策,有的時候,我們要化被動為主動,這樣才能擺脫困境,走出迷局。結果怎麼樣?」
「我們發現,的確被人監視了,目標就鎖定在五號房間,」陳浩朝東面指了指,「但還不知道是哪一個,因為,五號房間裡面有四個僧人,這個人可能不是真兇,至少不是主謀。真兇應該在西北方向。」陳浩又朝西北方向指了指,「不在靜心堂就在方丈禪院。」陳浩說的十分肯定。
「那麼,兇手作案的動機呢?」
「遇害者可能是發現了龍華寺裡面的秘密或者寶藏,所以才遭致殺身之禍。」陳浩說。
「根據是什麼?」
「這極有可能和龍華寺一九六七年的那次大修有關,傳說龍華寺的下面有地宮,地宮之中有寶藏。」
「陳老師,是誰說的?」
「清風寨九十幾歲高齡的裴老爺子說過,寺院之中一個叫靜能的老和尚也說過。」
「老李,您有沒有向方丈打聽過此事?」
李雲帆道:「我還沒有想到這一步。」
「應該去核實一下,注意,不是核實有沒有寶藏,而是核實有沒有這個傳說。因為寺院之中的寶藏,從來都是絕密之事,而且是收藏極深,可以講是神鬼難知。」
「那我們明天就去拜訪一下悟覺方丈。」
「不用等到明天,我們現在就去,出於禮節上面的考慮,我和劉局進山門就應該去拜訪一下。走,劉局可能還沒有睡著。」
在前兩部小說中,我們已經領教了鄭峰雷厲風行,奇招迭出的特點。李雲帆推開房間,劉局果然還沒有睡下,正在抽煙。
鄭峰走了過去:「劉局,我們想去拜訪一下方丈,您去嗎?」
劉局跳下床:「走。」
時間是八點差一刻,正是時候。
劉局、鄭峰、李雲帆、陳浩和王萍一行五人走出養心齋,直奔靜心堂,靜心堂下面的禪房裡面有一個和尚正在給佛碗裡面添油,陳浩走進去和他嘀咕了兩句,和尚走出禪房朝樓上面指了指,告訴陳浩一個大概位置,陳浩是問他惠清法師或者明空禪師的住處。
「你們在下面稍等片刻,我上去一下。」
「陳老師,你先上,我們隨後就到,進龍華寺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想到去拜訪過這兩位高僧。」
他們跟在陳浩的後面上了樓梯,樓梯很黑,只能手扶欄杆,摸索著往上走。因為走的匆忙,沒有想起帶一把手電筒。
「惠清禪師,是您啊!我們正準備找您。」陳浩當時是吃了一驚的。
在樓梯口,站著一個黑影:「請問,你們找貧僧有何吩咐啊?」
「惠清禪師,這位是我們縣公安局的劉局長,這位是鄭副局長,他們想拜訪一下悟覺方丈,只是來的匆忙,多有冒昧,有煩惠清禪師辛苦一趟。」
「不必客氣,貧僧這就給你們引路。你們稍等一下,我去拿一個燈籠。」
大家一步一步的向樓下挪動,龍華寺的夜晚是很安靜的,惠清禪師走在樓板上面的聲音十分清楚,不一會,燈來了,大家跟在惠清禪師的後面穿過靜心堂下面的走廊,來到西耳房跟前,惠清禪師掀起長袍,從裡面的布腰帶上摸出一把鑰匙,將鎖打開。走出西耳房的門,就是大雄寶殿和方丈禪院之間的通道。
惠清禪師照例用門環在院門上敲了三下,不一會,門開了一道縫從裡面探出一個頭來,朝外面看了看。
「方丈睡下了嗎?」
「沒有。」
「這幾位剛上山,要拜訪方丈。」惠清禪師將一扇院門打開,大家走進院門。方丈正在努力的坐起來。他吃力的靠在床榻的邊框上,他大概是聽到了外面的聲音。在他的身後,有一尊佛——是觀世音——而且是千手觀音——只相當於真人的四分之一的高度,立於佛龕之中,佛龕前面有一盞油燈。在燈光的照耀下,千手觀音慈眉有神,善目安詳,鼻滿寶氣,口含微笑,陳浩想起來了,進寺第一天的下午,他和李雲帆來拜訪方丈,經過大雄寶殿後門的時候,他們所看到的那一尊觀音巨佛,就和眼前這尊千手觀音差不多,所不同的是,這尊觀音多了九百九十八隻手——其實,千手只是一種誇張的說法而已;另一個不同之處是一大一小,除此之外別無二致。
「方丈,這兩位是縣公安局的領導,他們是特意來拜訪您的。」
「您好啊,方丈,我們來看看您,我們的同志在貴寺這麼多天,承蒙方丈多方關照。」劉局一邊說,一邊彎腰施禮。
「不必客氣,理所應當,諸位請坐。」
先前那位開門的和尚已經把五張凳子放好了。大家跟著劉局坐了下來。
「惠清,你休息去吧,為師和他們說會話,公安同志在寺院之中,你要盡心伺候。」悟覺方丈說完之後朝惠清禪師擺擺手。
惠清禪師走了,剛才開門的那位和尚也隨之退了出去。李雲帆和陳浩都很納悶。
「俗話說的好,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話,你們就問吧。」方丈道。
到底是得道的高僧,竟然能看出同志們的來意。既然如此,那就抓緊時間問吧。
「方丈,寺院內外都有人傳說,說龍華寺的地宮之中藏有鎮寺之寶,我們懷疑龍華寺的案子可能和這個傳說有關聯。」李雲帆道。
「既然同志們問起這件事情,那麼,老衲就實話實說,老衲五十年前來到龍華寺的時候,確曾聽說過這樣的事情,所謂寶貝,那是凡人的說法,佛門中人,四大皆空,有寶也無寶,一切皆虛幻,寶亦同樣。即使有寶,佛祖心機高深,亦難為後人所知,不知為福,知者為禍。」
悟覺方丈的這一番話,在坐的人都難解其意,可謂高深莫測,玄妙之極,夠李雲帆他們揣摩一陣子的。
陳浩是第二個提問題的:「請問方丈,在玄武塔的塔頂上面,有一首無題詩,我們都是凡夫俗子,肉眼凡胎,不知道詩裡面說的是什麼意思?」
「這位同志,能提出這樣的問題,可以說是與佛有緣啊,聽我的師傅清智長老說,這首詩從建寺的時候就有了,不瞞諸位,老納自稱悟覺,悟了幾十年,也沒有參透其中的禪機啊!這首詩中除了交代佛祖在菩提樹下修成正果,表達佛祖要普渡慈航之意外,一定還包含更深的禪機。至於為什麼要刻在玄武塔上,老納愚鈍,此生恐怕難解其意了。」
李雲帆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請問方丈,貴寺高僧惠清和明空,還有清心是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來到龍兩寺的呢?」其實,李雲帆只是想問明空和清心一個人,惠清的情況,他已經從葛冬林那兒知道了。
「惠清是一九六七年秋天到龍華寺來的,來自南京的棲霞寺;明空在惠清之前,是一九五七年來的,來自河南嵩山少林寺,清心隨老納從五台山而來。」
李雲帆看了看時間是九點整,便和大家一起告別了悟覺方丈。他們一行五人出了方丈禪院以後,下台階,再上台階,進入大雄寶殿。陳浩在觀世音跟前停了下來:「你們看,這尊觀世音菩薩是不是和方丈房間裡面的觀世音差不多?」
大家都走了過去。
「確實差不多,除了手和大小不一樣外,其他地方一模一樣。」王萍道。
回到住處以後,陳浩的第一句話就是:「李隊長,和唐二挑老婆在一起鬼混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明空禪師。」
李雲帆道:「應該就是他,唐二挑的老婆是尾隨他來到龍華寺的。劉局、鄭隊,是這麼回事,清風寨有一個村民叫葛冬林,他曾在龍華寺出過家,有一天在山上看到一個老和尚和唐二挑的老婆偷情,有一點像一個叫明空的高僧,這個女人是個跑江湖唱戲的,是河南嵩山人,原來這個明空也是河南嵩山人。這不是太巧了嗎。」
劉局也聽出了一點眉目:「那麼,這個明空和龍華寺的案子有什麼關係呢?
王萍道:」在龍華寺這個兇殺案中,明空也是一個比較重要的懷疑對象。」
李雲帆做了一個及時的補充:「只是懷疑,還在進一步確認之中。」
「老李,您先前跟我說,十三個工匠後來到鎮江的金山寺去了。」
李雲帆和陳浩同時把頭轉向鄭峰,李雲帆道:「到金山寺的只有十一個人。」
「還有兩個人呢?」
「還有兩個人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兩個蒲姓兄弟,他們倆在半個月前回廣東佛山了。」
「為什麼?」
「因為,他們的母親病危,想見見兄弟倆。」
「等一等,是誰說的?」
「是車三姑說的,她曾經為十三個工匠燒飯洗衣,是她向我們提供的線索。」
「車三姑又是聽誰說的,還是她看著蒲姓兄弟下的山?」
「這個,我們倒沒有細問,陳老師,我把這個給疏忽了。」
陳浩自責道:「我根本就沒有往這上面想。」
至此,鄭峰已經對龍華寺兇殺案有了一個初步的輪廓:「劉局,老李,我們睡覺。老李,您明天早晨送我們下山,我們再談案子,這個案子確實相當複雜,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劉局,明天早上,我也送你們下山。」
「行啊,其他的同志就不要驚動了。」
一夜無事。不對,大家是一夜無事,可孫和平卻有事,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第二天凌晨四點半鐘,李雲帆從銀杏樹上面接下了孫和平;陳浩和小李也去接聶振華去了。
劉局被驚醒了,鄭峰就睡了一小會,睡不著啊,他在想龍華寺的案子。他們兩個人在這短短的時間裡面親眼目睹了刑偵隊的同志們高昂的鬥志和飽滿的熱情,心裡面感到十分的寬慰,有一支這麼具有戰鬥力的隊伍,龍華寺的案子一定能拿下來,劉局甚至對拿下馬家集的掛牌案也充滿了信心。
孫和平哆嗦著走進房間的第一句話就是:「這一夜總算沒有白挨凍。」
李雲帆一邊拿了一條毛毯裹在孫和平的身上,一邊問:「有情況?」
「有……」孫和平看到屋裡面有兩個陌生面孔。
「我來介紹一下,劉局。鄭隊,這位就是我跟你們說的孫和平孫營長,孫營長,這位是我們的劉局長,這一位是鄭副局長。」
劉局走上前去緊緊的握住孫和平的凍的冰涼的雙手:「小伙子,辛苦了。」
鄭峰走上前去,在劉局的耳旁嘀咕了幾句。
「孫營長,你在部隊是幹什麼的?」
「偵察兵。」
「好啊,是塊材料。想不想吃我們這碗飯啊?」
「我能行嗎?」孫和平顯得異常的激動。
「我說行就行,我們縣公安局眼下正需要人,你先在我這兒掛一個號。」
「來,坐下來說。」鄭峰把孫和平扶到床邊坐下。
「孫營長,你看到什麼了,是不是五號房間?」
「五號房間沒有動靜,是藏經閣。我在藏經閣裡面看到一個黑影子,時間是十一點二十分,一直到十一點五十分。」
「他在幹什麼?」
「他在監視你們的房間,他也有一個望眼鏡,是那種長的,可以收縮的望眼鏡。」
「看清楚他的摸樣了嗎?」
「沒法看清楚,他躲在書架的後面,更糟糕的是他還在臉上蒙了一塊布,藏經閣裡面黑咕隆咚的。」
「這個傢伙終於憋不住了,劉局、鄭隊,你們來的太及時了,兇手不知道我們的葫蘆裡面賣的是什麼藥,想一探虛實。我們再看看聶振華會帶來什麼樣的情況?」
話音剛落地,門就被推開了,陳浩、小李和聶振華夾帶著一身的寒氣走進了房間。鄭峰將一條毛毯披在聶振華的身上。
「聶振華,把你看到的情況說一下。」
「李隊長,我沒有看到任何情況,今天又白候了一夜。」
鄭峰和李雲帆互相對視了一下。
「李隊,是不是孫營長這邊發現了情況?」陳浩看出了端倪。
「正是,影子出現在藏經閣,而且還有望遠鏡。」
「是誰?」
「看不清楚,他的臉上蒙了一塊布。」
「那他走的路線一定是方丈禪院和大雄寶殿之間的通道,穿過東耳房的門,走進養心齋,上了藏經閣,然後原路返回,這只狡猾的狐狸。」
第二天,十二月一日的早晨,劉局和鄭峰要下山去了,老蔡跑過來告訴李雲帆:早飯已經好了,稀飯、饅頭和大頭菜,老蔡四點半鍾就起來準備了,不管怎麼說,一定要吃飽了肚子才能下山,其他的同志也都醒了。
吃過早飯之後,同志們都要送劉局和鄭峰下山,讓劉局給擋住了:「讓老李和陳浩送我們下山就可以了,在路上還要談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來日方長。」
在下山的路上,鄭峰把他個人的想法告訴了李雲帆和陳浩:「你們目前要做的事情,就是找那個叫什麼三姑的核實一下,蒲姓兩兄弟回廣東佛山是她自己親眼看見的,還是聽誰說的,有沒有人親眼看到他們下山。是什麼時間下的山,我覺得這個問題很重要。」
「鄭隊,我想起來了,車三姑說他們兩個是夜裡面走的,陳老師,是不是這樣?」
「確實如此。」
「然後,你們就耐心的等待大李回來,如果,蒲姓兄弟一直沒有到金山寺去,那麼,龍華寺兇殺案的遇害者很有可能就是蒲姓兄弟中的一個,至於另一個,只要你們找準了突破口,那麼,其他的問題一定會水落石出。」
「還有一個問題也非常重要,龍華寺山門之前的八大金剛是誰塑和上彩的,因為在寺門口,寺院進出之地,車三姑應該知道。」
汽車已經在山下等候。
李雲帆和陳浩和劉局、鄭峰,握手,然後揮手告別。吉普車很快消失在轉彎處。
「李隊,鄭隊長是怎麼想到這個細節的,真是不可思議啊。」陳浩道。
李雲帆感慨道:「鄭隊一定能拿下馬家集的兇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