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綰君心 第3卷 章128 相思錯
    赫連成遠遠地看著,看著這個令他蒙羞的女子,看著自己的親人對她如此的掛心,反倒冷落了自己,內心既酸楚又淒然,他的所為固然自私,但也是為了他們好,為何他們卻瞧都不瞧自己一眼?

    綰心那一番剖白的話讓他心驚,兩人互相用言語傷害著,卻誰也沒有低頭讓步,等綠綺的事情告於段落,再親自求她原涼吧!

    跪在金身慈眉的菩薩面前,綠綺默默地懺悔著:菩薩,請你原諒我這個身在空門心在俗世的弟子,我真的無法一下子把紅塵俗世全部拋開,我承認我只是為了躲避情債,但是菩薩你是寬容的不是嗎?我一定會誠心修佛,做到四大皆空,無嗔無愛,以皈依我佛!

    細軟的青絲隨著戒刀一絡絡的飄落,在做著最後的糾纏,一件灰色緇衣披在她的身上,一串檀香念珠掛在了她的手上,師父賜她名為:輕空,告訴她要看輕俗世的一切,所謂一切愛恨,最終不過是一堆白骨,所以皆為空空。

    舒傲的手握得極緊,躲在暗處看了許久的他衝了進來,引起了一陣微小的騷動,他搶上去去撿地上的落髮,他想再保存一點屬於她的東西!

    「施主,請放下你手中的東西!」主持冷冷地說道。

    舒傲不鬆手:「為什麼?」

    「佛祖不容許門下的弟子留發於俗人手中,恐種下孽緣,所以請施主放下頭髮!」主持瞧著綠綺說道。

    綠綺眉不動,眼不抬,默然不語。

    舒傲的眉擰了起來,他連保存一點屬於她的東西都不行嗎?他掃視了一眼這些尼姑,抬步要走出佛堂。

    「佈陣,拿人!」主持一聲號令,護寺尼姑們手持拂塵,將舒傲團團圍住。

    舒傲凝神備戰,一雙眼卻不忘記看著綠綺,但綠綺仍不動不搖,穩穩地站在一邊,甚至頭都沒有抬起過,舒傲心中一冷,無限的酸楚湧了上來,我不信,我不信你這麼快就忘記了我?

    他怒吼一聲,因進寺不得帶劍,所以身邊沒有武器隨手取了一個戒尺,當作武器,和群尼們打了起來。

    耳邊是砰砰的打鬥聲,綠綺眼觀鼻鼻觀心,做到四大皆空,聽而不聞,她不想剛入寺便破了規矩!

    傲哥哥,你真傻,要那一絡頭髮又有什麼用?只不過是讓你更添幾份難過而已,放手吧,離去吧!綠綺的嘴裡念得不是佛經而是這樣的話。

    「啊~」舒傲慘叫一聲,撫著肩蹲了下來,綠綺驀地一驚,抬眼望去,你受傷了嗎?

    這些尼姑學的武功不過是防身之用,哪裡是舒傲的對手,他故意大叫一聲,目的就是要看綠綺到底關心不關心他,他分明看到綠綺臉上的擔憂和眼中的焦慮,這表情哪裡是一個浮屠應該有的?

    他這一分神,便有十幾柄拂塵一齊向他掃來,舒傲生生地挨了這一擊,卻不覺得痛疼,唯覺得心裡曖洋洋的,如春風拂面,綠綺她果然是在意他的!

    明知道這感情無望,但他還是決定要帶走她的發!舒傲掂足飛身躍到堂外,將手中的發揣入懷裡,雙手抱拳:「主持,不好意思,得罪了!」

    然後白衣飄飄,施展開輕功,幾個起落便行得遠去了!

    主持歎息:「輕空,你的俗緣末了,本不應入空門的……」

    綠綺低頭急急地說:「不,師父,求你收下輕空,輕空沒有什麼俗緣,心中唯有菩薩!」

    佛渡一切可渡之人,既然她如此堅決,師父也只得將她收入,又知她身份與別人不同,特地安排了一間幽靜的房間給她居住,每日裡和眾尼一起誦讀經書,做早晚功課,以消磨這無窮的光陰!

    舒傲返回房中,將搶來的青絲從懷裡掏出,以手細細地撫摸著,這發軟而柔,卻堅韌不斷,一如綠綺的為人,他舉著發,眼前彷彿又出現了綠綺的樣子。

    她笑語盈盈地說:「傲哥哥,我繡了一條汗巾子給你用,你瞧著好看嗎?」

    她眉目上揚地說:「此是一計借刀殺人,我說得可對?」

    她略帶薄愁地說:「傲哥哥,我這腿若是好不了可怎麼辦?」

    舒傲在心裡吶喊,我會照顧你,不管你是殘還是好,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的,但上天竟不給我這機會……

    他將發放入一個小小的錦袋中,又取了自己的發,綁在一起,嘴裡輕輕地呤著:「十五為君夫,結髮共枕席……綺兒,你我雖不能共枕,但總算是可以結髮了!」

    聽說彼此結了發的一對男女,他們的命運便會緊緊的交在一起,不管喝沒喝孟婆湯,下一世一定還會做夫妻的!……

    綠綺走了,這後院便顯得更為靜寂了,綰心只覺得倦極,整日裡茶飯不思,赫連成的話對她打擊太大,原來他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假象,原來他還是在意那些恥辱的過去……

    生死與共的情人尚且如此,可見所謂的愛情有多麼的虛幻,那些詩歌裡的情話只所以被人傳唱,因為它們是脫離現實的殘忍和醜陋的,一旦加入這些功名利祿,顏面過失,便立刻脆弱得不堪一擊!

    她雖末出家,但已經不食葷腥,青燈相伴,與出家無異。

    丫頭綠兒著實擔心她,小心翼翼地勸道:「王妃,奴婢看到王爺在院外過幾次了,想是要來道歉的……」

    「綠兒,從此後不要喚我王妃,他來與不來自與我何干?」綰心說完這句話驀地記起休書的事情,這才緩緩地起身,她不得不見上赫連成一面。

    正在她思量著如何開口時,敲門聲剝剝地響起,綰心一震,赫連成來了,這樣也好,省得她去找他了!

    綠兒開門驚喜地道:「王爺……」

    赫連成命她退下,關上門,幽幽的燈下唯余兩人相對,綰心眼不抬,眉不動,毫無感情地說:「我正有事找你!」

    赫連成搓手訕訕地一笑:「是啊,我也事找你,綰心,上次的事是我口不擇言,一時衝動,對不起,原諒我好嗎?」

    綰心淡淡地說:「王爺這話差了,本來是我令王爺蒙羞,王爺有什麼錯?綰心自知配不上王妃這個稱號,所以才自求休書一封,離開王府……」

    赫連成大急,他見綰心不急不怒,反而淡定的說這些令他心疼的狠話,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腦子裡轟隆一聲響,心卻掉進了無窮的冰洞之中!

    他在外徘徊了幾天,希望等綰心後道歉的,今天聽了這話才知道他傷綰心太傷,已經讓她決定離開他了!一想到這個結果,他就惶慌了起來,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收回自己所說的話。

    「綰心,不,你不可以離開我!」赫連成打斷她的話急急地說。

    綰心冷笑:「怎麼?王爺要我這個水性揚花,行為不端的女子作妃,受萬人的責罵?恕綰心膽小,承擔不起這個後果,綰心心意已決,只求休書一封!」

    她膽小,她若膽小便不會指揮將士,臨然不懼的和慕容雲抗爭?她若膽小便不會在他擄俘她時刺了他一刀,她若膽小便不會在牢中給他勇氣?

    一時間,舊日兩人經歷的酸甜苦辣一齊湧上心來,他們的情路走得很艱辛,他愛她愛得很深,甚至可以為她放棄自己的生命,怎麼會嫌棄她的過去呢?

    只不過見她維護仇敵之女,嫉妒心發作才口不擇言地說了傷她的心的話,今日若不說清楚,他也不用走出這房間了!

    「我不會放你走的!」甜言蜜語的話赫連成不會話,只能用最直接的語言,用最直接的動作來表示他要擁用綰心的決心。

    綰心驀地被赫連成抱在懷裡,她皺眉,厭惡地想要掙脫,無奈赫連成抱得極緊,掙了幾下沒有掙脫,只得做罷。

    赫連成看她沒有反抗,心下頓時一喜,以為事情尚有轉機,心情一蕩激動地說:「綰心,你原諒我了?對不起,對不起,以後我赫連成若再說這些沒人性的話便讓我天誅地滅,不得好死,不,不對,就罰我今生,來世,下下一世被做綰心的奴僕,供她驅使!」

    發完這一番毒誓之後,這才發現懷中的人身體僵硬,低頭對上綰心如冰泉般冷然的目光,赫連成的熱情被冷了下來,這目光分明是鄙夷的,不屑的,漠淡的……獨獨沒有感動!

    「王爺若不執意不寫休書,那綰心便在此吃齋念佛,了此殘生!」

    趁他不備綰心掙脫他懷抱,後退兩步,站定,依舊是冷冰冰的語氣。

    這話把赫連成打進了地獄,心便如被重捶狠狠的擊了一下,痛得他幾乎不能呼吸,半晌才顫抖著問道:「綰心,你忘記那個慕容雲帶給你的恥辱了嗎?還有香妃和竹綠這兩個賤人對你造成的傷害?這些仇不要報了嗎?」這是他最後的希望,希望能喚回綰心的熱情。

    綰心眉輕動了一下,然後歸於平靜:「俗世的恩恩怨怨已與我無關,這些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綰心是何等心高氣傲的人,他何嘗不知,但她卻寧願放棄復仇也要跟他決裂,可見他傷她之深!

    「綰心,我必滅了燕國為你復仇!」赫連成眼見今天的事情已經無回轉餘地,只得歎氣離去!

    綰心疲憊地坐在椅上,以手撫額皺眉,她話說得堅決,但真讓她放棄這一段情又何嘗是輕易能放下的,赫連成,你必須得到應有的教訓!

    第二日一大早便有人送了極鮮的奶過來:「王爺為王妃親自煮的鮮奶羹!」綠兒恭敬地送上來,滿眼的的羨慕,王爺那種萬萬之上的人,竟入下身段親做做羹湯,可見他對王妃有多麼重視!

    綰心接過碗把牛奶倒掉,冷冷地說:「請轉告王爺,行為不貞之人無福消受他的厚愛!」

    綠兒訝然地撿著碎片,苦著臉,這種話縱是給她十個膽她也不敢回呀!

    第三日,星然乖巧地進來,「母妃,你真捨得下孩兒嗎?」星然一向是最省心最討人喜歡的孩子,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樣子綰心一陣心疼,但隨即便明白了她的用心,冷了顏色道:「是父王讓你來的?」

    星然垂下頭不說話,母妃果然聰明,父王這計都用遍了,苦於無法才讓她出馬,不料還是被母妃看破。

    「星然已經長大了,早晚要出嫁的,告訴你父王,讓他早日寫好休書,不要再用什麼技倆來討人厭!」綰心淡淡地說,說給那躲在門後聽的人聽。

    星然無功而返,朝父王吐吐舌,意思是我愛莫能助。

    赫連成快要抓狂了,看來這次綰心是鐵定了心要離開他,那怎麼行,她是他的,這一輩都是他的,除非他死,她才可以逃脫他的掌握!

    轉圈踱步,赫連成的眉皺成了深深的河澤,地板快要被他磨平了,但綰心倔強的脾氣他是領教過的,看來現在不是講面子的時候,他要放下身段,不計方法,哪怕用搶用用綁用無恥的方法來讓她留下來。

    「王妃,不好了,王爺他……」綠兒大驚小怪地衝進來,說了一半話嘎然而止。

    綰心本來這幾天心思稍為活動,但赫連成死愛面子,所以便一直僵持著,忽然聽說赫連成有事,一急便站了起來:「他怎麼了……」說完才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緊張,又坐下來不再言語。

    綠兒低著頭小聲說:「對不起王妃,奴婢一時失言,王爺說了這件事不能告訴你的……」

    綰心忍住問的衝動淡淡地說:「他的事與我無關!」說完便攤開一卷經書讀了起來。

    但平時那讀得極熟的經文卻也在眼前晃了起來:「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她有些微煩地放下書,誰能真正做到無掛無礙,恐怕也只有佛祖嗎?

    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這麼一句:因愛而生怖,因愛而生憂,若要無掛礙,無愛即無憂!大概是你因為愛著他,所以才關心他的一具一動,才怕他受到什麼傷害吧?

    綰心對著青燈靜靜地想著心事,她猶記得他為她捨生忘死,千里尋到大漠,他為她殺惡狼,除奸人,為她不惜受辱而單槍匹馬闖敵國……那一幕幕血與火交織的往事,那愛與恨織成的情網已經深深的把她的心囚住,真離開他,這人海茫茫倒是無她的容身之處!

    輕歎了一聲脫衣入睡,矛盾和自尊在交替折磨著她,讓她夜不能眠,而另一間屋子裡,同樣赫連成也翻來覆去地歎著氣,已經半月了,綰心仍末回心轉意,沒有她的陪伴,總覺得這被是冷的,這夜是長的!

    「呀,聽說王爺最近吐血了!」隔著窗戶,一個丫頭用綰心剛好能聽到的聲音低語道。

    綠兒急忙禁聲:「噓,不要多嘴了,王爺的病要瞞著王妃的!」

    另一個丫頭驚訝地問道:「為什麼呀?」

    綠兒歎氣:「怕王妃擔心啊,都吐血吐了幾天了,也不讓人看,沒人敢勸他,王爺這性子真是強,恐怕只有王妃能勸服他了!」

    「可是現在王妃不理王爺了,說起來王爺倒是挺可憐的!」另一個丫頭插嘴道。

    綰心的心抽了起來,赫連成因受了箭傷一直有胸悶的毛病,一時間氣不順就會咯血,看樣子他也氣得不輕,不知道這頭強牛現在怎麼樣了?

    綰心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回地走著,冷不防差點撞上來送茶水的綠兒。

    「王妃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綠兒放下茶,關切地問道。

    綰心欲言又止,想了半天才冷顏道:「你們王爺死了沒有?」

    綠兒嚇了一跳,這王妃和王爺鬥起氣來真不是蓋的,她這個小丫頭又得做和事佬,又要雙方都不罪,還要暗通消息,真是讓她為難啊!

    「回王妃,王爺只是臥床不起,其餘的倒是沒什麼!」綠兒把臥床不起四個字咬得極重,生怕綰心聽不到。

    啊?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了,這傢伙居然還不讓人看,綰心一陣莫名的惱怒,一跺腳道:「走,帶我去瞧瞧!」

    燕國,親王府。

    慕容青嵐一襲淡月白的素衣,腰繫刺金繡邊的腰帶,雖然年過四十,但仍保養得極好,修長的手指,圓潤的指甲,還有那一頭烏髮隨意在散在肩上。

    臥在荷塘前執著一壺酒正在自娛自樂,有微涼的風吹,將他的白衣吹起皺成千層浪花,荷香入鼻,勾得他愁腸百結。

    那夢思魂牽的女子彷彿正盈盈立於荷塘之上,眉眼含笑地望著他,待他揉揉眼時,卻唯見清風送香,荷花依舊開得極盛,卻不見伊人身影。

    慕容青嵐長歎:「綰心,你為何要負我?莫非你忘記我們曾發過誓要重新來過的嗎?」他再飲一口酒,已經醉意陶然,微瞇著眼呤道:「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永結無情游,相期邈雲漢。綰心,你可知我想你想得好苦……」

    他又欲再飲,卻被一陣腳步聲打斷,一個爽朗的男聲大笑道:「弟弟又在借酒消愁了?」

    迎面走來一個身穿海青繡龍的家常袍,頭戴翠玉冠的中年男子,他左右分別跟著一個美人,正笑著向慕容青嵐行來。

    這正是燕國的皇帝慕容雲,而他兩邊的女子卻是更名為李青青,就是他的義妹慕容清,現已經加封為皇貴妃,身份尊寵無比。他的右側則是貴妃香妃,還有他的側室蘇水水,也列位妃位;後面隨著的則是昭儀綠竹,三女因滅舒國有功,故都有封賞,雖然艷麗不比往日,但仍是清麗動力。

    而燕國皇后一位卻一直空缺,慕容雲出人意料地給了一個過世已久,名不見傳的叫梅奴的女子封了順儀皇后的號,倒叫眾人大吃一驚。

    這四女份位在宮中最高,都巴著能有一日登上後位,因此鼓足了勁爭寵獻媚,暗中互相爭鬥,妄想自己能鳳儀天下。

    慕容雲心知肚明,卻笑而不理,這皇位他是準備空一輩子,因為他所愛的女子已經死去,任這些人爭得頭破血流,他不會因此改變主意,何況後宮的勢力互相牽制,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只要不死人,讓她們斗去吧!

    要說這慕容雲雖然心狠手辣,但卻是治國的好材料,在他的管理下,二十年來燕國兵強馬壯,人民休養生息,又培訓了一匹死士,賜名燕雲十八騎,個個武功絕頂,暗中保護他於左右,這個情種弟又無心政權,可以說他的皇位已經是固若金湯了!

    蘇水水輕笑道:「王爺倒是仔細瞧瞧哪家的姑娘合了心意,我給你作個媒,年紀也不小了,該成親了,倒讓皇上記掛著你!」

    慕容青嵐起身回了個禮道:「多謝皇嫂關心,只是感情之事,不可勉強,嵐還末遇到有緣之人,獨身一人倒也無牽無掛,活得輕鬆自在!」

    慕容雲緩緩地坐下,拈鬚道:「有道是借酒消愁愁更愁,自從你上一次一戰無功而返之後,整個人便消沉了,是否那女子負了你?」

    這種事不用問也明白,慕容青嵐淡漠地說:「綰心的選擇我都尊重,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慕容雲輕一擺手,命這些姬妾們下去,這才正色道:「你若認命,為何不再娶一房?我堂堂燕國寧親王竟然不娶妻,傳出來豈不讓人懷疑你有難言之疾?皇兄已經替你決定了,娶兵部侍郎之婦為妻……」

    「皇上,」慕容青嵐不悅地皺起眉,打斷他的話:「娶一個不喜歡的人為妻,那不是我的風格!」

    慕容雲也微怒:「女人麼,不就是曖床的工具嗎?你有錢有權,她們自然趨之若騖,你一旦失勢,她們就會棄你而去,你又何必這麼認真?」

    慕容青嵐抬頭,定定地看著他:「若真是如此,皇兄的後位為何一直空缺?難道那梅奴在你心中也是如你所說的一般?」

    觸到慕容雲的痛楚,他不覺提高了聲音:「放肆!」這一句話出口,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是的,他現在是皇上了,他的話便是聖旨,有誰敢挑他的錯處?想到這裡,慕容青嵐更加黯然,這燕國之大,竟沒一個可以說話的人!

    慕容雲隨著年紀的增大,倒是關心起這個弟弟來,不料口出狠話,說完自己也後悔了起來,沉默良久終是拉不下皇帝的面子,訕訕地說:「你不娶親自然是不行的,你若不喜歡皇兄為你指得親,也須自行選擇一個女子作為側室,我慕容一族本來就人丁單薄,至今皇兄我也只得一子,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慕容氏的後代煙火著想,娶上一室,也好綿延子嗣!」

    珠兒躲在暗處聽得內心極為酸楚,想當初她捨了小姐不遠千里來到燕國,為得是自己那一點癡念能有所回報,哪怕慕容青嵐瞧上她一眼也,但是沒有,慕容青嵐忙得很。

    他忙著追思過去,忙著飲酒作樂,偶爾會外出會友,獨獨沒有時間來看她一眼。

    她的心一絲一絲的痛,被他挑拔著,而那人卻狠下心腸無視她的心傷,一如既往地沉溺於對小姐的思念中,無法自拔!

    慕容青嵐有瞬間的靜默,皇兄的要求不多,而且合情合理,他雖然怪他害了綰心,但他們畢竟是親兄弟,何況他有將伐緯國之材,也是為了個人的雄心得以實現,所以他不能怨他。

    兩個男人彼此相對,眼中同樣的不屈,珠兒見狀急忙挺出新泡的碧螺春,執了玉杯,將碧綠的春水傾入杯中,溫聲軟語地道:「皇上,王爺,請用茶!」

    慕容青嵐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珠兒的心狂跳起來,他終於看自己了!

    慕容青嵐看著珠兒,看著這個為他不惜告別綰心千里而來的小丫頭,心中有些微微的感動,她對自己的情,不是沒有看到,但他不想招惹她,自己不受她,何必讓她受苦,而且每每看到她便不由自主地想到綰心,這讓他更難過。

    但是現在面對皇兄的逼問,他不禁想到了珠兒,與其娶一個驕縱不瞭解的大小姐,不如讓這個溫順的丫頭來當側室,一則可以就付皇兄,二則珠兒聽話,只要兩個安然相對,秋毫無犯便可放下心來。

    他出乎意料地握住了珠兒的手,驚得珠兒差點摔了杯子,慕容青嵐含著一縷輕笑,慢慢地說:「既然皇兄有命,臣弟豈能不從,我便娶了珠兒作為側室就是!」

    慕容雲氣結,明白他的意思,這個弟弟的固執他是知道的,再逼下去恐怕真會反目,珠兒是那個女人的人,他自然知道,罷了罷了,隨他吧!

    他冷凌的目光上下掃視著珠兒,讓珠兒有些後怕,但雙手仍被慕容青嵐緊緊地握著,一絲絲的曖意從手心傳來,讓她勇敢地抬起了頭,一雙明目對上慕容雲如刀一般的目光,直挺挺地跪下。

    「奴婢願意終身服侍王爺,求皇上成全!」

    慕容雲微微點頭,好丫頭,果然是她調教出來的,有骨氣!

    「既然如此,明日你們便圓房吧!」慕容雲說完,一拂袖袍,仍同一群美姬擁著回到了宮中。

    他走之後,慕容青嵐便快速地鬆開了手,讓珠兒從雲端跌了下來,有涼涼的風從指間吹過,看著他離去時蕭然的背影,那淚便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但是她不怪,她不怨,這條路是自己選擇的,她沒有什麼可報怨的,哪怕沒有結果,也要放手一博!

    珠兒穿了一身整齊漂亮的紅色喜服,含著微微的激動端坐在床上,等著她的良人,她沒料到真的會有這麼一天,她終於當了他的妻,但是越等她便越是不安,夜已深,月微殘,酒席已散,而他卻遲遲末歸。

    她倦極了,便伏在桌上睡著了,慕容青嵐推門,看到桌上伏著珠兒略帶哀愁的臉,忍不住輕歎一聲,將她抱上床,然合吹熄了蠟燭,靜默在獨自一從坐在桌前,靜坐了一夜。

    珠兒醒時身份已經改變,不再是以前那非主非奴的身份,而是堂堂正正的寧親王側妃,珠妃!

    她推開如繡錦雲一般的錦被,床頭空無一人,他昨夜可曾和她同床共枕過?含著微微的歡喜珠兒輕快地走出房門,卻被小丫頭們告知寧親王有事外出,要晚點回來,讓她不必等他!

    珠兒的心如在炎炎夏日放了一塊冰在心頭,忽然凍得不能呼吸起來,她盡量收拾好自己的落寞淡淡地說:「知道了!」

    明知他不在意自己的,偏偏換了這癡念心心地想著他能有一日回頭,珠兒一邊做著食物點心一邊自歎自傷,他喜歡小姐,自己喜歡他,小姐偏偏選的人不是他,這感情的債要怎麼才能算得清,誰能說清是誰負了誰?

    滿滿的一桌子美食,全是她親手做的,擺在圓石玉桌上,還有流醉的蜜酒,風送來荷的輕香,夏蟲在鳴叫,這一切看起來來很美很安靜,但是桌前卻坐著一個孤單的身影。

    飯菜早已經涼透,珠兒等到了很久,卻仍末等到慕容青嵐,她的淚一滴滴地落下,落在這美酒之中瞬間便消失不見。

    她端起杯嘗了一口,苦澀的味道佔據了她的喉間,誠然他成全了皇上,也成全了她,卻獨獨委屈了自己,所以他避而不見,讓她明白自己的地位,不過是個替代品而已。

    「夫人,天涼了,還是進去吧!」貼身的丫環打了個呵欠勸道。

    珠兒歎息了一聲說道:「都撤了吧!」

    遠遠在立在花間的慕容青嵐看著她落寞的樣子有些不忍,算了,還是和她挑明吧!

    珠兒剛坐定,便聽到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慕容青嵐修長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依舊是眉如遠山般的清朗,還有那淡然的目光,讓她怎麼看也看不夠。

    她激動得站起來,嘩啦一聲差點撞翻了桌子,想要說什麼卻又滿面通紅地低下頭:「你,你回來了!」

    慕容青嵐看她緊張的樣子不由地輕笑道:「不用怕的,不是說了讓你早睡,不用等我的嗎?」

    珠兒紅著臉堅決地說:「珠兒要等王爺,哪怕王爺回來的再晚也要等!」

    她這堅決的表情像極了她,讓慕容青嵐有一點錯覺,但他仍硬了心腸道:「珠兒,你知道我娶你是……」

    珠兒抬頭,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是為了遵從皇命,是迫不得已!」

    在她明亮的對視下,慕容青嵐竟有著微微的不安,那你還如此執著?

    珠兒理了理發道:「但珠兒是愛王爺,所以會一直一直努力,讓自己變得和小姐一樣能幹,或者有小姐一半能幹也可以,只要能討王爺歡心,只要能讓王爺喜歡珠兒,哪怕只有一點點!」

    慕容青嵐歎息:「你這是何苦?綰心她定是因為有了赫連成的孩子才不得已選擇他的,她末必對我……」

    說到這裡,他自己也似乎不確定起來。

    珠兒上前,撫著他的臉默默地歎息,你可知小姐的心已經不在你身上了,哪怕你為她再付出,也不會回頭的,你又何苦?

    「王爺難道不遵從皇命要為慕容錯綿延子嗣嗎?若王爺不與妾身同房,瞞得了一時卻瞞不了一世,到時候珠兒必因無後這罪而被驅出王府,王爺你竟如此狠心……」她說完便大著膽子撲進了慕容青嵐的懷中,那嚮往已久的懷抱果然如她想的那般寬大溫暖,眼淚止不住地滴了下來,若不是愛之深,她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

    慕容青嵐身體一僵,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任珠兒抱著,一時間屋內唯聽見燭花爆開的聲音,兩人沉默了起來。

    珠兒擦淚,倒滿酒:「王爺還末與珠兒喝交杯酒?」

    她淚光盈盈,帶著兮求和堅持,讓他不忍拒絕,慕容青嵐只得接住,喝了一杯,珠兒也自飲了一杯。

    她輕輕地說:「就算王爺對珠兒無愛,至少當珠兒是朋友,來共飲一杯,以消這漫漫長夜的寂寞之苦!」

    慕容青嵐歎息一聲坐下,兩人互相對飲起來。

    不知喝了多久,兩人都微有醉意,珠兒忽然呵呵地笑了起來,讓慕容青嵐一陣莫名:「怎麼了?」

    珠兒笑畢忽然轉為悲色,她藉著酒意哀哀地說:「小姐她是真心喜歡赫連成的,你不知道難道我還不知道?何況她現在子女繞膝,貴為攝政王妃,受盡寵家,恐怕早就把你忘記了……可惜你只追念過去,卻不肯瞧一眼身邊這個為你全心全意的人,王爺,你,好狠的心!」

    慕容青嵐如遭雷擊一般怔在哪裡,他一直在欺騙自己,不願意相信綰心不接受他的事實,今日突然被珠兒說出,登時心如刀割,又恨又怒,緊緊地拉住珠兒的衣領怒道:「你胡說,你胡說……」

    珠兒呵呵地笑道:「我胡說,但是我愛你是真心真意的,恨不得把心剖出來給你瞧瞧,這卻不是胡說,可是慕容公子,你看到了沒有?」

    慕容青嵐放下她,拿起酒壺狂飲:「綰心,綰心,你不會的,你不會的……」

    珠兒心疼地奪下酒壺:「王爺,你不要這樣傷害自己……」

    醉意朦朧中,慕容青嵐錯把珠兒看成了朝思暮想的人兒,一把摟在懷裡傷心道:「綰心,你是關心我的,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說?」

    珠兒有些微怒,甚至這一刻有些恨綰心,但這也只是唯一的機會了,她溫柔地說:「我只關心你一人,難道你竟不曉得嗎?」

    慕容青嵐突然如孩子一般依在她的懷裡呢喃道:「是嗎?那麼抱緊我一點,讓我感覺到你!」

    珠兒緩緩地脫掉外衣,把他的頭放在自己溫暖的懷裡,處子的甜香引誘著慕容青嵐的情慾,他已經忍了許久,不可以再忍,兩人身子一晃,倒在了那床虛空兩天的龍鳳床上。

    珠兒默默地咬牙,她要得到他不止是他的人!

    夏夜的風透窗送來,床上的兩個人兒的汗水交織在一起,點點處子血,如桃花灑落於床上,歡情過後,慕容青嵐疲憊的沉沉睡去,珠兒揉著酸痛的腰久久不能入眠,明日他醒來,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慕容青嵐感覺額角隱隱作疼,雖然他經常飲酒,但從末醉得如此沉,他想伸出手揉揉額角,不料卻抬不起胳膊

    他的臂彎躺著一臉疲色卻睡得極沉的珠兒,她散落的發糾纏在他的臂,紅潤的臉滿足地躺在他的臂上,一雙小手牢牢地抱住他的腰,生怕一鬆手他便會跑掉

    慕容青嵐並沒有被這香、艷的畫圖所振憾,相反,心的某處沒由於痛了起來,他昨晚醉了,而且與珠兒同房了!

    那個一直佔據在他心中某個位置的神聖女人,似乎在這一瞬間離他遠去了,他好像還能看到她微微的薄怒,為他的不貞而遠去。

    慕容青嵐抽出手,想要抓住些什麼,但嘴動了動,卻發不出一絲聲音,他要怪珠兒嗎,她是他的妾,本應要行這夫妻之禮的,他要怪自己沒有堅守那最後的防線嗎,但是他分明看到了綰心嘲弄的笑意,慕容青嵐這一刻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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